那頓飯吃得很輕松, 梁卓依舊風趣幽默，話很多很，卻也不招人煩。等到結完賬出來, 戚百合覺多日來的霾緒都一掃而空了。

三人在火鍋店門口分別, 梁卓打車回家，戚百合背著書包站在辛其洲面前, 心大好地問他，“公還是打車？”

辛其洲重新帶上口罩，咳了兩聲, “你定。”

“那就公吧，吃太多了，多走幾步消消食。”

辛其洲點了點頭，頂下眼皮的白得近乎明。

火鍋店離最近的公站要三百多米, 戚百合走路的姿勢奇怪, 辛其洲又不說話，人來人往的街頭, 路邊商家的音樂一首接著一首，全是熱門歌曲, 而他倆之間的氣氛卻始終安靜得有些詭異。

戚百合想打破這種窒息的覺, 主尬聊, “明天周六，不用早起了真好。”

旁邊的辛其洲咳了一聲，淡聲說道, “我要早起。”

見他愿意接話茬，戚百合興致地問, “早起干嘛, 學習嗎？”

“不是。”辛其洲腳步頓了頓, 偏過子看，嗓音像冬夜的星空，冷峻孤寂，“要去醫院。”

“嗯？”戚百合反應了幾秒，似乎是沒聽懂他的話。

“去醫院？”眉頭緩緩皺起，“去醫院干嘛？”

辛其洲看著，目沉靜，“傷到肺了，要去掛點滴。”

戚百合的神驟然張，雙手下意識扶上他的胳膊，“肺怎麼了，嚴重嗎？”

辛其洲垂眸看了眼，細微的小作最讓人心神漾，此刻，戚百合眼神亮，漂亮的眼睫下藏著擔憂，那雙白的手攀在他手腕上，關心溢于言表。

他覺到腔發散出來的欣然，卻還抑著角，寡聲答道，“只是會不舒服幾天而已。”

沒有心再消食了，戚百合當即轉，從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

從剛開始張兮兮地詢問過后，沒過多久，就陷了沉默。

過去戚百合從未想過和辛其洲發展什麼，對于來說，辛其洲就像一個符號，他代表著辛家，代表著那個不喜歡卻無法逃避的世界，原本只要敬而遠之就好，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越走越近，糾葛越來越多。

如今，竟又莫名其妙地背上了一樁人。

戚百合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可如果對象是辛其洲，那就不知道這個恩要怎麼報才好了。

出租車平穩行駛在高架上，窗外月如水，路燈似會發的胡楊樹，一棵棵筆直地離去，辛其洲著窗外，心思沉了又沉，還是捉不，戚百合為什麼又不說話了。

明明剛剛還像一只百靈鳥，開口都是聽的聲音。

褐的玻璃印出后的倒影，辛其洲看見戚百合秀氣致的側臉，仿佛在憂慮著什麼，細細的眉籠起，眼睛半垂著，仿佛出一暗昧的憂郁。

辛其洲咳了兩聲。

戚百合回過神，張地看著他，“又不舒服了？”

“沒有。”辛其洲垂眸看，“醫生說咳嗽是正常反應。”

戚百合點點頭，剛準備說些什麼，目卻掠過他，鎖定了車窗外的某。隨后，像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一樣，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辛其洲還沒反應過來，就激地俯過來，一只手撐在車門上，另一只按在他側，整個上半都在辛其洲前，得像是耳語的小，引得司機頻頻看后視鏡。

辛其洲的心跳陡然加速，覺后背像著了火，坐臥不安。

“你......”

他剛想詢問，戚百合就開口了，“你快看那是不是辛小竹？”

辛其洲循著的目看過去，剛過去不久的路邊，辛小竹背著書包一蹦一跳地走在綠化帶的石階上，高高的馬尾甩來甩去，看模樣十分開心。

“是。”辛其洲淡聲道。

“可旁邊那個人——”戚百合一副見了鬼的樣子，“不是梁訖然嗎？”

辛其洲收回視線，“嗯”了一聲。

綠燈亮起，車輛緩緩起步，很快便將那兩個不可思議的影甩在了后。戚百合還沉浸在這兩個人怎麼次元走到了一起時，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辛其洲似乎沉默了。

偏過頭，以那種怪異的姿勢和下的男生四目相對。

不足十厘米的距離，兩個心思各異的人，互相從對方眼睛里看到了此刻的自己，遲鈍的、慌張的是戚百合，而另一道空清澈的目下，藏著無人知曉的暗涌。

難以言說的旖旎肆意蔓延，戚百合的臉頰像了的蘋果，腦袋里盡是鼓噪的喧囂，在下一棵胡楊樹到來之前，揣著的心事坐了回去。

剛坐好，司機從后視鏡里瞥了眼倆人的書包，開始調侃，“學生，你們是哪個學校的？放學這麼晚。”

戚百合正愁沒個人來打破尷尬，連忙接話，“二中的。”

“二中怎麼從南崔路上車啊？去那邊干嘛呢？”

戚百合：“吃飯。”

“去那麼遠的地方吃飯啊。”司機笑了笑，“是怕家長和老師看到嗎？”

這話一開始戚百合沒聽懂，過了半分鐘反應過來，那大叔已經笑完了。

想解釋，但余瞥見辛其洲端坐著，著窗外，一副什麼都不關心的模樣，又覺得再開口是多此一舉，徒增尷尬。

那之后便一路沉默，直到下車。

臨別前，戚百合下意識問了一句，“明天幾點去醫院？”

辛其洲站在一盞路燈下，雙手在子口袋里，面無表地回，“八點。”

“那麼早啊。”下意識客氣了一句，“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嗎？”

辛其洲不置可否地看了一眼，“隨你。”

戚百合：？

眼神閃了閃，角扯出一抹淺笑，“那我明天給你打電話。”

辛其洲姿頎長，轉離開時留下一個字，“行。”

-

那天晚上戚百合又失眠了。原本已經從那場堪稱浩劫般的意外中恢復了，但也許是因為剛剛得知辛其洲因了傷，一閉上眼睛，腦海中又開始一遍遍循環著那個噩夢。

如果不是辛其洲會如何？至今戚百合也不敢順著這個設想猜測下去。

整夜的輾轉難測，導致再一次在鬧鐘響起之前醒來。簡單的洗漱過后，眼看時間還早，掏出周末的作業，做了半張的英語試卷。

鬧鐘后知后覺地響起，也沒心思打扮了，背上書包就步行下了山。

在昌文書店里等了近十分鐘，辛其洲給發了消息。

戚百合拿著手機推開門，一眼就看見路邊打車的男生。辛其洲穿一件深灰的棒球夾克，脖子里掛著一副耳機，寬肩窄的好材完全襯得出服的時尚，干凈利落的線條又不乏青春洋溢的活力。

真是一副好皮囊。不管是臉，還是材。

戚百合唏噓了幾聲，收起心思走到了他旁邊一起攔車。

察覺到有人靠近，辛其洲轉，看了眼戚百合，已經是十二月初的天氣，還只穿了一件針織開衫，只扣了一顆扣子，領口大喇喇敞著，腦袋一個勁兒地往下。

“我以為你不會來。”收回視線，他淡聲說道。

“為什麼不來？”戚百合看著他，“我可是一個言出必行的人。”

“嗯。”辛其洲點點頭，“品德高尚。”

甚從他口中聽過贊許，因此戚百合懷疑這是嘲諷，可還沒等做出反擊，一輛出租車緩緩停在了他們面前。

換季似乎是疾病高發期，他們去的那間醫院幾乎人滿為患，穿過人頭攢的大廳，辛其洲不不慢地往輸區走。戚百合跟在后面，看著走廊長椅上麻木等待的就診患者，覺自己似乎也被這種緒傳染了。

辛其洲在輸區找了個連排的空位坐下，回頭看，戚百合慢悠悠地走過來，眉頭輕蹙，一只手還做出敲打頭部的作。

把就診單遞給護士，他輕聲詢問，“怎麼了？”

戚百合走到他旁邊坐下，有些頹喪的語氣，“我好像被傳染了。”

辛其洲怔了一下，“傳染什麼了？”

“就剛剛那個走廊，我從那走過來頭就開始痛了。”一邊說著，還一邊回頭看，似乎是想搞清楚是什麼科室。

“別看了。”辛其洲手握拳攏在邊，輕咳了兩聲，緩緩開口，“那是腸科。”

......

如果眼神能被解碼文字，那戚百合此時此刻的臉上只寫了三個字：打擾了。

護士過來扎針，靠在旁邊的椅子上裝死，眼睛閉著，耳卻敞著聽靜。

護士小姐姐約是記得辛其洲，過來還跟他寒暄了幾句，說從沒見過他這麼好扎的手，皮白，管清晰可見，還微微凸起。

戚百合沒出聲，但在心里默默點頭，的確，辛其洲的手是見過所有男生里最好看的手。冷白，纖長，管不輕不重卻線條分明，似盤結的虬枝，帶著一種冷淡的。

大約是不看白不看的心理作祟，戚百合悠悠地睜開眼，調整了坐姿之后，開始好整以暇地觀看扎針過程。

護士小姐姐像是才注意到，怔了兩秒，然后才若有若無地笑了聲，瞥向辛其洲，“今天有人陪？”

辛其洲沒抬頭，“嗯”了一聲。

小姐姐撕完膠帶又看向戚百合，眼前的姑娘未施黛，皮卻白得幾近明，五致，臉型小巧流暢，完如SD娃娃般的長相，眼下淡淡的黑眼圈也并未影響觀，反而增添了些許生和靈氣。

其實今天是調班過來的，這心思說出來也不丟人，是人都喜歡貌的事。昨天第一次在輸室看到辛其洲，因為是周五上午，所以沒往高中生上面想，以為他是沅江哪所高校的大學生，今天調班是想制造機會，打聽一下他是哪所大學的，順便加個聯系方式什麼的......

如今想來也是沒必要了，尚且還有幾分自知之明。

護士扎完針，一句話也沒說就離開了。戚百合看著的背影，后知后覺地品出了一落寞的緒。

樂了，偏頭去看辛其洲，呆子已經拿出了一本理書。

大約是出于無聊，或者說想緩解自打走進醫院后就開始抑郁的心，拱了拱辛其洲的胳膊，迎來一個不解的眼神。

“你就沒察覺出什麼嗎？”眉弄眼。

辛其洲目淡然，“你又被什麼病傳染了？”

戚百合忍住了白眼，笑呵呵地嘲諷他，“你到底無意中傷害了多妙齡啊，真是罪孽深重。”

辛其洲莫名地看了一眼，戚百合朝已經走遠的護士努了努下，他循著看過去，只看見一個背影，轉過頭，“什麼意思？”

“拜托。”戚百合有些無語，“你真的很呆誒。”

辛其洲不置可否地點點頭，翻開上的理書，用一種新鮮的語氣喃喃道，“原來我很呆。”

戚百合角僵了僵，總覺他在嘲諷自己。

“剛剛那個漂亮小護士對你有意思，看不出來？”問道。

辛其洲頭也沒抬，“漂亮嗎？”

“這還不漂亮？”戚百合對他的審嗤之以鼻，“是丹眼誒，很很高級的好吧？”

辛其洲聽到這里抬頭朝看去，戚百合說話就說話，還抬起兩只手把自己的眼尾也吊了起來，雙眼皮的折痕被拉長，眼睛變一條，看起來稽又可。

他角輕扯，有些無奈，“不好看。”

戚百合手放下來，撇撇，“你眼不好。”

“是嗎？”他表寡淡，沒什麼緒的接了句，“我覺得你的眼睛更好看。”

戚百合怔了怔，旋即有些不適地扭了下，想說些客氣話，一抬眼，辛其洲已經重新低下頭，看他那本書了。戚百合瞥見封面，什麼《費曼理學講義》。

聽都沒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