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卓接到電話時正在網吧打游戲, 辛其洲喊他去吃飯，就在二中附近的一家家常菜館，他剛到就看見了從旁邊巷子里走出來的辛其洲。

這樣活力十足的育生裝扮很罕見, 然而, 更罕見的是他指尖夾著的那半截即將燃盡的煙。

“什麼時候開始的？”梁卓是真的好奇。

辛其洲瞥他一眼，將熄滅的煙頭扔進了垃圾桶里, 語氣很是漫不經心，“記不清了。”

“。”梁卓佯裝生氣，“兄弟那麼久, 你騙得我好苦。”

之前他是真以為辛其洲不煙，因為每回見面梁卓都會當著他的面，煙癮這玩意兒不是開玩笑的，如果辛其洲也有這個習慣, 聞到了煙草味就不可能忍得住。

現在想來, 大約是他的定力太異于常人了。

倆人并肩往飯店里走，梁卓始終笑呵呵的, 旁邊這人雖然不說話，可那張帥氣的臉上卻寫滿了緒, 面癱看多了, 他覺得格外新鮮。

“到底什麼事兒啊？”他把手臂搭在辛其洲肩上, “說出來，讓哥哥開導開導你。”

那家餐館位于學校后門，生意不算很好, 除了他們那一桌，沒有其他客人。辛其洲把手機扣在桌面上, 掃了眼屏幕, 他的好友列表不長, 對話框也沒幾個，而最上面的那個，已經一個星期沒有跳過了。

他抬頭看向梁卓，“下午有空嗎？”

梁卓翹著二郎，“干嘛？”

辛其洲從旁邊的窗口上出菜單，一邊翻一邊說，“來看我跳高。”

梁卓“嗤”了一聲，“有病。”

那頓飯吃得沒頭沒尾，辛其洲心里明顯藏著事兒，可他不說，梁卓也沒那個本事撬開他的。

直到快吃完的時候，餐館里進來了一群男生，那伙人一看就是二中的，校服松松垮垮地寄在腰間，一進來就在門口的大方桌坐下了，倒是沒注意到坐在里面的他們。

梁卓本來沒在意的，可他們嗓門太大，說得還都是一些不流的葷話，他當消遣聽了幾句，很快就聽出了不對勁——

“高一哪有好看的？一群小姑娘發育都沒發育好呢，你也能看得上？”

“誰說我看上高一的了？我說得是高三，16班還是17班那個舉牌子的。”

“是不是穿牛仔，屁又圓又翹，皮還賊他媽白的那個？”

“對對對，就是！我托人去打聽了，什麼百合，長得是真漂亮，材也好，老子一眼就看上了！”

“怎麼著，有想法啊？”

“有是有，不過也太他嗎難搞了，我發了幾十條好友申請，全給拒了。”

聽到這里，梁卓“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再一抬頭看見辛其洲，他似乎是在發呆，眼神空泛，落在杯子上，不知道在思索什麼。

那一刻，梁卓想通了。

他似笑非笑地咳了一聲，從椅子上起，“行吧，下午去看你跳高。”

辛其洲“嗯”了聲，也站了起來。

梁卓看他要去結賬，連忙出手臂阻攔，“別別別，這頓我請。”

辛其洲瞥他一眼。

“正好我今天一天都沒事，晚上再來一頓，你請。”他吊兒郎當地笑著，頓了頓，又補充一句，“上小百合，有段日子沒見了。”

他說完便咧著笑，一副“你看我懂不懂事”的表。

辛其洲拿起桌上的手機，出紙巾屏幕，倦懶地看他一眼，只丟下一句“你自己跟說”便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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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百合這邊也剛吃完午飯，和靳卉、辛小竹，以及梁訖然一起。

梁訖然看到辛小竹出現在戚百合邊時很驚訝，問們是什麼關系，戚百合剛想用一句“說來話長”糊弄過去，辛小竹就急不可耐地開口。

“是我表姐，我是表妹，你看我們倆長得像嗎？”

戚百合有些意外，看了眼辛小竹，辛小竹朝眨了眨眼。

那個樣子，校服的袖子卷起來，雙手背在后，走起路來一步三晃，看起來就是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可偏偏有時候又懂事得讓人無話可說。

辛小竹選擇撒謊，無非是怕戚百合尷尬。

可梁訖然是個不解風的，他仔細認真地打量了兩人，然后說道，“不像，你姐比你好看多了。”

辛小竹齜牙咧地朝他沖過去，“我還小，再過兩年我也是大！”

他們一行人從食堂出來，前往場要經過籃球場，碧綠的圍欄里面，靳卉率先發現了悉的影。辛其洲和梁卓在投籃。

捅捅戚百合的胳膊，“你看。”

戚百合看過去，兩個人都把外套了，只穿著薄薄的衛，空的籃球場只有他們，梁卓在防守，辛其洲一個后仰跳投，球進了，一個空心的三分球，隔著那麼遠的距離，都聽到了梁卓的那一聲“”。

而辛其洲只勾笑了一下，也沒去撿球，走到場邊臺階上拿起礦泉水，仰頭喝了幾口。

旁響起近乎囈語的呢喃，“我的媽呀，他怎麼能那麼帥......”

戚百合偏頭看靳卉，明知故問，“你說梁卓啊？”

靳卉錘了一拳，“跟我裝。”

運會到了下午，戚百合和靳卉就沒那麼閑了。班長吩咐下來，說沒有項目的同學都要坐在看臺上寫加油稿，為班里參加比賽的同學鼓勁兒。

戚百合搜腸刮肚絞盡腦，好不容易湊了十張上去，靳卉送到了廣播站，回來就說要繼續寫。

戚百合拍打著腦門，“我被榨干了。”

“是嗎？”靳卉捂著手機神兮兮地靠過來，“那我來滋潤你一下。”

把手機遞過來，戚百合低頭看，屏幕上是一張照片。

男子組的跳高比賽，綠的草地，綠的海綿墊，黑的人群，以及其中讓人無法忽視的辛其洲。

“他真的好適合做明星哦。”靳卉慨道，“天生的主角。”

戚百合收回視線，來了靈，抬手在紙上寫下了一串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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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卓在球場玩了半天，下午四五點，辛其洲總算給他打電話了。

“晚上吃什麼？”他問。

梁卓笑，“吃什麼重要嗎？”

辛其洲像沒聽到，繼續說，“你先定，我回趟教室，待會兒后門見。”

梁卓掛上電話，角的笑止都止不住。他什麼時候見過這樣的辛其洲。

做兄弟，兩肋刀，這點覺悟還是有的。梁卓把手機塞進口袋，拎起外套就去了場。

戚百合正著一沓加油稿往廣播臺走，遠遠就聽見有人喊的名字，回頭一瞧，梁卓從欄桿下面翻了上來。

“你怎麼來了？”戚百合問。

梁卓笑笑，“來湊熱鬧唄，你報了什麼項目？”

戚百合著稿子苦笑，“大概是啦啦隊項目吧。”

梁卓掃了眼，“都是你寫的？”

戚百合點頭。

“辛苦啦。”梁卓挑了挑眉，“晚上一起吃飯，算我替你們班主任犒勞犒勞你。”

戚百合下意識就想答應，畢竟還欠梁卓一頓飯，可想起了中午梁卓和辛其洲在籃球場打球，他來二中八是奔著辛其洲來的，晚上吃飯他一定也會去。

再三斟酌過后，戚百合還是拒絕了。

“下次吧，今天我妹也來了，晚上我要跟一起。”戚百合出抱歉的笑意，“下周末，我請你行嗎？”

梁卓是一個非常會看眼的人，也不喜歡勉強別人，當即就接了話頭，“當然行啦，看你方便，那今天就算了。”

“嗯嗯。”戚百合連忙點頭。

眼見著梁卓要走，突然想起什麼，從牛仔口袋里掏出了幾張紙幣，在手里遞給他，“對了，這錢你幫我還給辛其洲，我之前借他的。”

梁卓瞥了一眼，接下了，“行，那欠我兩頓飯了啊。”

跟梁卓說話向來都很輕松，他分寸極強，從不追問，即便氣氛有什麼不對勁，他也能三言兩語圓回來，一如此刻，戚百合心底忸怩的不自在被他用一句話化解。

目送著梁卓離開的背影，戚百合忽然想起之前的疑問，辛其洲為什麼會跟這樣一個看起來跟他哪里都不搭的人朋友。

如今明白了，大約真誠才是唯一的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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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晝短夜長，不到六點，天已經變蟹青般的灰。

辛其洲回教室拿了本理書，還沒走到學校后門，就看到了靠在公站牌上的梁卓。

梁卓也看見了他，朝他揮手。

辛其洲走過去，毫不掩飾地打量他后，空無一人。

“別找了，人不來。”梁卓從煙盒里出一煙，叼在邊，想起中午的事，又朝辛其洲遞了遞。

辛其洲沒接，“為什麼不來？”

“我哪知道你怎麼得罪了。”梁卓從口袋里出錢拿給他，“喏，讓我還你的。”

辛其洲接過錢，看了眼，兩張百元紙幣之間夾了一張小紙條，“這是什麼？”

“寫得什麼加油的廣播稿吧。”梁卓探頭過來看，下意識讀了出來——

“雖然你在賽道上停留的時間不長，可你奔跑的姿卻如流星般劃過每個人的眼睛，你是駿馬奔騰，蛟龍嘯月，高三（16）班張俊生，你永遠是我們心中的主角！”

讀完以后，梁卓樂了，“這張俊生誰啊，還永遠的主角，他很牛嗎？”

寒風裹挾著枯敗的落葉揚起來，給空的車站增添了幾分寂寥。

辛其洲沒說話，把那張紙條反反復復看了三遍。路燈驟然亮起，昏黃的燈被禿禿樹枝的分割，疏影在搖晃，落在眉宇間，把他優越的骨相描繪得愈發深刻。

梁卓吐出一口煙，總覺得這會兒的辛其洲很不一樣，和平日里隔絕人世的漫不經心不同，他上似乎多了些弱點。

但至看著更有人味兒了。

“怎麼說？”他彈了下煙灰。

辛其洲將紙條一團，扔進了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