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

錦華服的青年發出凄厲的慘聲, 上皮囊寸寸剝落，散發出濃郁的尸臭。

不遠，發間簪著千日佛蘭, 手中握著引魂燈的藍子, 早已腳癱，驚恐地瞪著雙眼，坐在地上一不。

“畫皮妖？”鐘手握薄劍，挑起地上的人皮。

李櫻桃猜到過邪的份，曾為李青荷詢問換皮，是在提醒他們，控制整個李府的妖怪, 是只能畫出所有皮囊的邪。畫皮妖所著皮囊，需每日重新描畫，方能保持原來的面目, 所以獵妖師統一稱呼它們為畫皮妖。

“你到底是誰？”青年人皮落干凈，腐堆在腳下, 只剩一副骷髏架子。明明沒有臉，空的兩個窟窿眼, 著鐘的方向, 表出深深的恐懼。

這里的封魂陣，對眼前這個年毫無影響。

骷髏發出咔吱咔吱的聲音。

那是它在發抖。

比起它, 面前這個妖艷的年，才是真正的邪。

它的人皮掉了一層又一層, 鐘一一挑起, 第一層是文遠, 第二層是李青荷, 第三層是千燈閣閣主。桑遙沒有查到的消息, 真正的千燈閣閣主，在心蘭跳樓的第四年中秋夜，贈出一盞燈后，就吞下劇毒自盡了。

本沒有什麼千燈閣閣主，等在十里霜天的，是他們正在捕捉的那只邪。

他們進府時，李青荷的魂魄已經淪為邪的傀儡，它縱李青荷寫信提醒微生玨離開，故布疑云，引起微生玨等人的懷疑，把他們留在李府。

“文遠”死后，邪就披上了李青荷的皮囊，等待時機吞吃桑遙，可笑那三小姐還以為李青荷是李家唯一的好人。

畫皮妖的本是骷髏，它來自葬崗，不知是誰留下的一副枯骨，常年吸食葬崗的氣，有了靈識，了邪。第一個獵殺的是投奔李家的文遠，那時文遠尚是孩的年紀，跟著年過六旬的嬤嬤路過葬崗，雙雙被氣侵蝕，重病而亡。

畫皮妖剝下文遠的皮囊，披在上，代替文遠，去了李府。

它喜歡李青荷的善良，用為餌，吸食著的七六，也喜歡李櫻桃的驕縱，用嫉妒作為料，滋養著李櫻桃的貪婪。

鐘本不想對它出手。

它最大的錯誤，是授意李櫻桃給葉菱歌下幻綺羅香，用千燈閣閣主的份，拋出引魂燈，將桑遙引到十里霜天。

鐘掌中凝出的電，毫不留地擊碎了骷髏，碎片中，掉落下來一張《百妖圖》的碎片。

鐘撿起碎片，揣袖中。

地上捧著引魂燈的，發出尖銳的聲。

鐘走到前，彎取走手里的引魂燈。

年的容貌太過出，盡管見識到了他殘酷的殺人手法，咫尺相對的瞬間，姑娘還是不免為他所迷，囁嚅半天，提醒道：“公子，這盞燈已經沒有了燈芯。”

沒有了燈芯嗎？

鐘垂眸。

*

桑遙確認自己進了一個平行世界。

這里與十里霜天的布局一模一樣，除了，沒有一個活人。

桑遙曾試著走出十里霜天。十里霜天以外的世界黑布隆冬，撿起一顆石子扔了出去，石子仿若墜萬丈深淵，沒有一點回音。

桑遙心有余悸。幸虧沒有貿貿然走出去，要不然將和這石子落得同樣有去無回的下場。

重新返回十里霜天，住在和鐘居住過的那間客棧，隨意取用客棧里的東西。

這里沒有任何人，了十里霜天的王，主宰萬的命運。

這樣的權力沒有任何意義。沒有其他人的十里霜天，安靜得仿佛一口深埋在地底的棺材。

想盡辦法聯系外面的人，始終一無所獲，現在與外面世界唯一的聯系，是鐘。只有從鐘上下手，才有機會出去。

鐘把引到這里，當然不會把放出去。桑遙想不通，自己哪里得罪了茶茶。

難道是秋后算賬？

桑遙想來想去，只想到原在剪破捕妖網這件事上得罪過他。

這完全是為原背鍋了。

用了微生瑤的，為微生瑤背鍋，倒也不冤。

不能坐以待斃。

不想辦法出去，下次茶茶進來，就只能淪為茶茶的飯后甜點了。

桑遙撥著腕間青藤，有了個主意。

青藤是鐘所贈，從他真上裁下來的，用途暫且不明，可以肯定的是青藤與他之間會有所應。

桑遙不懷好意地看向柜子上的一壺燒刀子。

*

十里霜天。

距離桑遙失蹤第三日。

桑遙失蹤當日，鐘把消息遞給了微生玨。

微生玨沒有懷疑鐘。

桑遙是鐘帶去十里霜天的，假如鐘對桑遙有惡意，路上有無數次下手的機會，無需這麼明目張膽地害了桑遙。雖然桑遙是他弄丟的，出于自養出來的好涵養，他并沒有遷怒鐘。

桑遙是微生玨的義妹，微生玨自然不能坐視不理，當即就把葉菱歌給修文和修武照顧，孤趕往十里霜天。

微生玨和鐘在十里霜天里里外外找了三天，沒有找到桑遙的一蹤跡。微生世家強大的報網收到大公子的指令，派出各地的眼線，擴大搜尋的范圍，仍舊沒有桑遙的消息。

就好像憑空消失了。

微生玨將靈息注玉符，這是他第十七次催通訊玉符，企圖聯系桑遙。玉符那頭依舊毫無靜，他坐在窗畔，看著窗外的人來人往，清冷的面容上出挫敗的表。

微生世家能呼風喚雨的大公子，走出自己的一方小天地后，一次又一次地發現，這世上原來有這麼多事他無能為力。

“阿，能否再說一遍，遙遙失蹤當日的況。”微生玨詢問著鐘桑遙失蹤的細節，以免有什麼錯之，忽而話音一頓，目驚愕。

鐘冷白的面頰浮現出幾許罕見的紅暈，仿若酒后的醉態。

他看了眼年面前的茶盞。碧的茶葉在盞中浮沉，暈染出江南煙雨的景。

沒看錯，他飲的是茶，不是酒。

微生玨問：“你怎麼了？”

鐘著洶涌的醉意，說：“沒事。”

“呀，我忘了，茶茶千杯不倒，這酒對他沒用。”

“沒關系，下一個。”

桑遙試著拽了拽花瓣，小花紋不。取出匕首，切了切，花瓣，卻堅如鐵，一道劃痕都沒留下。

“不如用火燒。”

桑遙說做就做，拿出蠟燭點燃。

藤蔓纏在腕間，用火需得小心，不能燒著自己。桑遙把手腕湊到燭火前，金黃的火舌舐著花瓣。

“你的臉越來越紅了。”微生玨發現方才面泛酒暈的年，已經滿臉通紅，偏他好，這樣的大紅臉，竟顯出朝霞映日般的艷。

鐘緩緩收五指，吐出口灼息，眉目艷麗而沉：“沒關系。”

燭火烤了會兒，桑遙就自己不住，將手了回來。

好燙，好燙。

這法子不好，損人不利己。桑遙拿指尖撓著花瓣，轉換其他思路。茶茶的弱點是蟲子，去捉只蟲子回來，啃花瓣一口，不信他不現。

想是這樣想的，當桑遙爬上樹，好不容易在一片葉子上找到渾長、扭如蛆的蟲子后，自己先起了層皮疙瘩，一個沒忍住，抖著手，把葉子扔了出去。

媽呀，長得真丑，不怪茶茶不喜歡。

也不喜歡。

折騰大半天，茶茶沒召喚出來，累出一熱汗。桑遙下了樹，決定先去洗個澡。

這個地方只剩下自己，也沒了顧忌，懶得生火燒水，直接找了個日籠罩的水潭，準備洗天浴。

客棧，鐘攥雙拳，起道：“微生公子，我不適，先回房了。”

三日不眠不休的找桑遙，兩人都疲憊不堪。鐘畢竟是葉菱歌唯一的親人，微生玨再擔心桑遙，也不能不顧他的。

他微微頷首，說：“你好好休息。”

*

這會兒是正午，太正烈著，水潭經大半日的太直，微微出暖意。桑遙，半個沉水中。

所在的位置離岸邊不遠，水位剛好到口。是旱鴨子，再往前就危險了。

活水注潭中，沖走滿的汗味和疲憊。捧起清水，往自己的面頰上澆著，纖長筆直的兩條錯地拍打出水花。

“真舒服啊。”桑遙發出喟嘆，連日來的郁悶和孤寂都一掃而空。

那經過酒泡和火烤的藤上青花，被潭水淋，恢復往日的生機，花朵裹著晶瑩的水珠，愈發鮮，約出幽香。

桑遙了小花，像是在與它對話：“你啊，就跟你的主人一樣，是個茬。沒關系，再的骨頭，我都能啃，我要把你啃得連渣都不剩。”

張開瓣，表兇狠，“嗷嗚”一口，故作要去咬它。

潭水波紋急速開，水底出現了漩渦，顯出一張艷若春花的面孔。

年袂翻卷，與隔水相，只是此時那黑黢黢的雙眼，醞釀著六月底暴風雨前夕的翳：“你要啃誰？”

“大白天的，見鬼了。”桑遙嚇得嗆了口水，慌忙往岸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