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之枝仰面他, 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了。

一愣神，已被周琰從地上扯了起來。

周琰攥住的手腕，攥得很用力, 聲音也特別激：“你這段時間都在哪里？怎麼一直不接電話，微信也不回？不知道我、我們很擔心你的嗎？”

尹之枝被他迭聲吼得耳發震, 忍不住將后仰了幾分，離他遠了點兒：“你一下子問這麼多, 我怎麼回答得過來……之前打電話給我的人太多了, 我沒什麼心應付，就換了個新號碼。”

周琰一愣，馬上出手機, 不由分說道：“新號碼多？”

尹之枝：“……”

周琰劃亮了屏幕, 盯著, 一副問不到新號碼就絕不罷休的樣子。尹之枝想了想, 報上了電話。

周琰存下號碼, 還加了微信, 才將手機放回，然而目一直沒離開的臉：“我看電視了, 你怎麼當藝人去了？錢不夠花嗎？”

尹之枝了鼻子，委婉地說：“這世界上沒人會嫌錢‘夠花’的吧。”

周琰急急地說：“你錢要是不夠花, 可以找我啊，我給你錢！”

尹之枝：“？”

這家伙怎麼了，先前明明一直對怪氣的，莫名其妙地發善心。為了不讓話題變得越來越奇怪, 尹之枝打斷了他：“你怎麼會在這里？”

周琰皺了皺眉, 看尹之枝沒接茬, 有點失落：“我和朋友出來玩呢。你吃飯沒有, 這幾天的安排有著落嗎？和我們一起吧。”

這時，后方很應景地傳來了周琰的聲音：“周大啊，大家都進去了，你還在搭訕啊。”

尹之枝頂著白燦的，瞇眼一看。來者是一個年輕男生，是之前那個圈子的人，和有過幾面之緣。的微微繃，瞬間意識到周琰是和什麼人一起來的了。

對方從走廊步出甲板，原本只是在笑著調侃周琰，注意力并不在尹之枝上，來到近，表一凝，失聲道：“尹之枝？！”

在異國逮到一個前段時間的話題人兼失蹤人口，出于八卦心態，對方順勢邀請尹之枝一起共進午餐。

尹之枝原本想拒絕。但一想，自己從早上到現在也就吃了一點兒早餐，也快中午了，為什麼要為了避開一群只要向上走就早晚會遇到的人而肚子？

逃避不是長久之計。這麼長時間，也緩過來了。

既然到，那就上吧。

于是，尹之枝忽略了周琰言又止的表，點頭應承了。

給還在房間里收拾的紀發了信息，表示自己遇到了朋友，先去餐廳了。

游的自助餐廳位于三樓，提供多國食，從中餐到西餐，種類繁多。明亮的進室，全景觀的落地窗環繞餐廳一周，桌子鋪就了雪白桌布。正好趕上了午餐時間，餐廳里人頭涌涌。

周琰他們一群人就坐在離門口不遠的地方。一看到周琰，有人立即招了招手。隨后，目落在尹之枝上，眾人都出了和剛才的年輕男生如出一轍的震驚表。

尹之枝也迅速掃了一圈，還真是一群悉的面孔都來了。

周琰生怕有人會出言不遜，眉頭下，含了幾分警告，踏前一步，搶先說：“這我朋友尹之枝，不用介紹了吧。”

有人很有眼力見，接話道：“當然不用介紹了，我們都認識。”

有人則按捺不住，詢問為什麼會在這里。

不等尹之枝給出答案，人群中就響起一道不和諧的譏誚聲音：“你們不知道嗎，人家現在靠臉吃飯呢，不然怎麼能混進這種地方啦。”

尹之枝看過去。

冤家路窄，果然是祁曉莉！

向來和尹之枝不對盤的另一個小姐妹笑嘻嘻地接話道：“真的嗎？可我怎麼聽說枝枝之前在保潔公司工作，和一群阿姨一起搞衛生？”

四周的人換了一下眼，神既微妙，同，又帶了點兒看熱鬧的意思。畢竟千金小姐淪落到當保潔，落差實在太大了，沒幾個人得了被當眾揭短的。

周琰臉一變。

在電視里看到尹之枝后，他跟著網絡的蹤跡，早已不知將那條短視頻翻來覆去看過多次，自然，也是那段風波的知人。下意識地，他便支起胳膊，護在尹之枝面前，仿佛想用自己的把潑來的冷水和暗箭都擋住，聲道：“說什麼呢？沒別的話好說了？”

剛才的生肩膀微微一，上還是不太服氣：“聊聊天怎麼了？”

周琰沉下臉來，語氣冰冷：“沒別的話題好聊了？吃那麼多東西也堵不住你們的。”

生撇。

就在大伙兒都以為尹之枝會藏在周琰背后，讓他給自己出頭時，下一秒，一只白皙的小手從后方出，好整以暇地拍了拍周琰的肩膀，然后掌心向上，四指并攏，從前向后，收了收。

這是他退后的意思。

周琰：“……”

尹之枝繞到他前，直腰板，一臉坦，答道：“是啊，我是干過保潔，不過沒干多久就被星探發掘了，現在是在靠臉吃飯，怎麼了？”

眾人：“……”怎麼這麼理直氣壯呢？

“糾正一下，我不是混進來的哦。”尹之枝攤手，齒一笑，眼眸彎彎，出了幾分天真：“這不，出國錄節目，工作表現太好了。公司非要獎勵我上來游旅游。那麼巧，就上大家了。”

眾人不語塞。原本攢了一肚子話，打算繼續出言嘲諷的祁曉莉，更是出了如鯁在的表。

呼，好爽啊！簡直想叉起腰，給自己鼓鼓掌。

這一刻，在暗爽的同時，尹之枝也慶幸，自己抓住了聞子希遞來的機會。

因為實在太了解這些人的心理了……曾經的，也有過和他們一樣的想法。

如果現在從事的是在這些人眼中低人一等的落魄工作，如果流出了一點點的自卑和怯弱，這些人就會像聞到味道、蜂擁而上的豺狼，狠狠地對落井下石，將撕咬得毫無反擊之力。

即使已經明白了，工作就是工作，勞不丟人，這些人也不會相信有所覺悟。只會嘲笑外強中干，死要面子。

只有在一份看似鮮工作的加持下，對艱難時期的經歷的一笑置之，才有說服力。

不管心認不認同，這就是要面對的世態。

果然，看到尹之枝一點也不避諱談論自己的打工經歷，大伙兒也說不出什麼了，訕訕地附和幾句。

周琰低下頭，有些怔愣地著，仿佛是頭一次覺得有點陌生。

道不同不相為謀，面的目的已經達，尹之枝也不戰，表示自己要去選餐點，就扭走了。

這頓中午飯不知道大家吃得不，反正尹之枝心不錯，還差點吃撐了。

飯后，周琰還拉著不放，似乎有一肚子話想說，不滿道：“我這麼久沒見到你了，多聊幾句吧。”

吃飽了容易犯困，尹之枝打了個呵欠，說：“我想回去睡個午覺，有事再電話聯系吧。”

周琰不太愿意，但無法勉強，將送回了房間，記下房號，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尹之枝在房間臺里上上網，曬曬取暖，還悠閑地睡了個午覺。四點多快五點的時候，攝像提著一袋東西，來敲的門了，表示今天晚上需要拍攝一些片段，放在節目正片里。

“好啊，你們打算去哪拍？”

攝像道：“晚上有煙花看，到時候在甲板上拍點花絮什麼的吧。對了，今晚在宴會廳有一場品酒會，我們提前做了功課，最佳拍攝地點在酒會的大臺上。”

尹之枝聽著安排，好奇地把袋子里的東西倒出來，原來，節目組給準備了服——是一套長袖小禮服，袖子是蕾的。還有一條茸茸的披肩，以及一雙高跟鞋。

攝像解釋：“畢竟是品酒會，對場著裝有要求。而且這樣拍出來，上鏡也更好看。”

L國正值寒冬，不過，游室暖氣24小時開放，在天的地方待一會兒，也不會冷得瑟瑟發抖。

尹之枝抿一笑：“知道了。”

夜。

明月在空，浪濤聲起。游的宴會廳樂聲悠揚，燈落在甲板上。更遠的地方，則沒在無邊的夜里。

尹之枝和紀都作了正裝打扮，進會場。路上注意到，這場品酒會的出席者，幾乎都是外國人。紀的知名度還不至于聞名海外，因此，他的出現，并沒有引發什麼。

尹之枝隨著兩人穿過宴會廳，來到甲板上。刺骨的海風迎面而來，被吹得起了皮疙瘩，立即把披風纏了點。

在攝像的要求下，兩人拍了一些和樂融融的鏡頭。紀不愧是吃這碗飯的人，拍攝中的表現非常專業，任務很快就完了。

攝像十分滿意：“不錯不錯，你們也差不多可以收工了。等一下煙花秀一開始，我再給你們單獨拍一些素材就行了。”

他才說完，眾人同時聽見，漆黑夜空下傳來“咻咻”的尖銳氣聲，接著，一簇燦爛煙火炸開，映亮了他們的臉龐，還有無邊無際的粼粼海水。

紀喜道：“煙花表演開始了！走，我們去那邊看。”

宴會廳里的人們也注意到了窗外的景象，紛紛步出甲板。攝像忙不迭小跑過去，搶占最佳拍攝位置。

尹之枝往手心呼了口氣，雀躍地了手，準備跟上。然而一抬步，鞋跟莫名一重。踉蹌了一下，了腳，臉登時一青，發現大事不妙了：“！！！”

臥槽，的鞋跟陷進了甲板的木頭隙里，被木頭夾住了！

最糟糕的是，因為是在落腳那一瞬間卡住的，如今，那只不聽話鞋子呈現出前高后低的別扭角度，尹之枝差點跌倒，一晃，堪堪穩住了，趕將腳出來，踩在甲板上。

甲板而冰冷，寒意從赤|的足心一直滲到了骨里。而且，另一只腳又是穿著鞋的，高低很不平衡。尹之枝微微一哆嗦，趁沒人注意到，趕蹲下來，用力將鞋子□□。

然而，老天爺似乎存心和作對。細長的鞋跟就跟嵌死在木頭里一樣，尹之枝憋紅了臉，搖晃數下，也死活都拔不出來。

不行，得個力氣大的人來幫忙。然而一上，卻沒找到手機。是了，禮服沒有口袋。剛才為了拍攝，的東西都放在了攝像上。

尹之枝：“……”

難道只能等他們回頭來找自己了麼？

屋偏逢連夜雨，就在這時，尹之枝注意到，有幾個面孔正往這邊走來。

是祁曉莉他們一行人！

尹之枝的腦門淌下一滴汗。

中午才神氣了一回，絕對不要在這些人面前丟臉。尹之枝馬上松開鞋子，重新站起來。

可這麼做了，尹之枝又發現不妥——這條子的擺不是拖地的。這樣站著，照樣很容易被看到沒穿鞋。

尹之枝小臉一扭曲，三秒下了決定，將腳塞回了鞋子里。

不管了，寧可維持著累人的姿勢，也不要讓那些人發現的窘況。同時，在心里暗暗祈禱，希那些人沒注意到，快點離開。

結果事與愿違，眾人才走出甲板，就發現了，馬上走上前來：“咦？好巧，又遇上了。”

“怎麼不去那邊看煙花，一個人站在路中間？”

尹之枝強自鎮定，忍著心虛，應和著，再度祈禱他們快點離開。但祁曉莉之流仿佛覺得中午沒發揮好，連煙花都不吸引了，一直在前徘徊。

話語間，還不斷有人從兩側路過。為了維持平衡，尹之枝另一只腳的腳趾只能摳著地，另一只腳的腳踝被迫抬著。這時，不知是誰從旁經過，撞了的手肘一下。

尹之枝臉一變，苦心維持的平衡宣告打破，手猛地在空氣里抓了抓，卻還是抵不了的后仰之勢。好在，千鈞一發之際，后背撞上了什麼。

有人摟住的腰，擋住了的肩。尹之枝驚魂未定，錯愕地扭頭朝后上方看……

柯、柯煬？！

柯煬穿著正裝，華燈之下，尤為白皙冷漠。

祁曉莉等人已經發現了地上的高跟鞋，但被突然出現的柯煬震了一下，一剎那都忘了接話。

多虧柯煬扶了一把，尹之枝重新站穩了，有點狼狽地踮著一只腳。柯煬掃了一眼甲板上的高跟鞋，便明白發生了什麼事，皺了皺眉，沒說什麼，單膝蹲下，抓住了那只高跟鞋。

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無果的尹之枝不同，他仿佛本沒用力，手背青筋微現，往上一扯，鞋子就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