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張的翻譯結果顯示，鄭緹屏高中出國念頂級私校，本科學的計算機工程專業，博士轉行目前的研究方向。

這是真學霸，轉個行跟吃飯喝水似的。

小張友奉上顧弦的履歷，同款牛閃閃，頂級商學院本科，頂級實驗室博士。

而且他研究的那個方向聽起來比鄭緹屏的還人話鬼說——通過全息和黑信息悖論來理解量子引力的預測和基本結構，每個字都認識但合起來就特麼的看不懂。

正瘋狂查詢計算機參數化設計究竟是什麼東西時，鄭緹屏清冽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到了。”

車停在賓館前，大樓金碧輝煌，一暴發戶氣質——顧錚的審。

鄭緹屏瞥了一眼，沒說話。

打開后備箱，面不改地拖出四十來斤重的行李。

顧錚一個激靈，連滾帶爬下車：“我來我來，怎麼能讓你扛箱子？”

晚了，他沖過去時箱子已穩穩落地，他出去幫忙的手正巧按在鄭緹屏素白的手背上。

他心跳了一拍。

隨即更加猛烈地搏起來。

……好。

小張多有眼力見兒，見狀立刻道：“我先住哈。”

腳下生生轉了一百八十度，速沖進酒店大堂。

順便還心地拉走了門小弟。

“抱……抱歉。”顧錚又開始結。

鄭緹屏不聲回手，后退一步：“那你來拿。”

的眼睛比月輝還要清冷，風在夜風中微微揚起。

好像真的隨時都要凌波而去。

顧錚回手，那微涼的還留在掌心里。

他抬頭，說什麼，忽聽電話鈴響，鄭緹屏輕聲道：“等一下，我接個電話。”

顧錚沒說話，他看見了來電顯示，兩個字，師兄。

低低的聲音飄到耳邊：“對，已經到了……好，你忙吧……沒事……”

對方不知說了什麼，玉雕般的臉上浮現出一點溫的笑意，抿了抿，回答：“好。”

這是今天第一個有溫度的表，卻不是給他。

顧錚轉過，不讓看見自己眼中無法制的不悅。

他特別想打人。

更確切一點，想打顧弦。

這覺就像七歲那年握了一顆喜歡的玻璃彈珠，可下一秒就有人掰開他的手，告訴他：這顆彈珠是你哥哥的。

顧錚覺得領子箍得真媽，箍得人不過氣來，定西裝的時候那外國老頭吹得天花墜，什麼定制服飾才最，都是屁話，屁話，一點都不舒坦。

怎麼又是他，怎麼什麼好事都能落在顧弦上呢，嗯？

這個問題困擾顧錚十八年，他為什麼就事事不如哥哥。

不知道讓他失眠的是時差還是憋屈，顧錚蹲在浴缸里打了一整晚的消消樂，直到天快亮才迷迷糊糊睡過去，夢里面滿是鄭緹屏霧蒙蒙的眼睛。

第二天早上，他像條傻狗一樣，在浴缸中悠悠轉醒。

低頭看了眼某個不能詳述的部位，他低聲罵了一句握草，爬起來洗子。

酒店早餐已經沒了，他拆了包昨晚吃剩的巧克力豆，打開手機一看，好多條信息和未接來電，全是顧弦的。

他打回去，字正腔圓地罵一句：“fxxkyou！”

顧弦覺得自己當真是個好哥哥，弟弟想干自己，自己還給他買午飯。

緹屏昨晚回公寓，他怕危險，下樓接，在電梯里，緹屏突然問：“你弟弟是不是快破產了。”

顧弦一愣：“怎麼會？他的生意蒸蒸日上，順利的話，過兩年就要上市了。”

緹屏皺起眉頭：“……嗯。”

顧弦沉默下來。

雖為名義上的，但顧弦和鄭緹屏都是理智冷淡的格，兩人間的關系和朋友也差不了多。

聊得最多的不是風花雪月，而是今天做什麼飯，明天有什麼科研進展，這種寡淡如水的話題。

他們甚至都還沒住到一起。

酒店房間里，闊別多年的兄弟再度相見，一人一碗牛，配果切套餐。

顧錚得前后背，吃完了自己的又去搶顧弦的，到最后兩碗都進了他的肚子。

顧弦看著弟弟狼吞虎咽的模樣，陷沉思。

“顧錚，”他問：“你實話告訴我，你的公司是不是要破產了。”

顧錚從盒飯上方，驚悚地看向他。

“誰跟你說的，”顧錚道：“這屬于商業造謠，我得去告他。”

顧弦道：“緹屏。”

顧錚的氣焰一下就熄了火，嚨口梗住，噴噴香的牛也變得難吃起來。

“你有朋友，為什麼都不告訴我。”顧錚道：“你把我蒙在鼓里，讓我好像個傻你知道嗎。”

顧弦疑：“你怎麼傻了？”

顧錚不想告訴顧弦，把臉埋碗中。

“是我導師帶的本科生，正巧和我住一棟公寓。”顧弦喝了一口咖啡：“四年的老朋友，我上周向表白，同意了。”

顧錚道：“所以不是不告訴我，是沒來得及告訴我。”

顧弦笑起來：“是啊，我也該安定下來了，第一次見到就覺得特別適合組建家庭，現在我的工作已經搞定，自然就水到渠了。”

他沒留意到弟弟鐵青的臉。

“適合組建家庭？”顧錚問：“你只是想娶，還是喜歡？”

顧弦一愣：“有區別麼？”

當然有。

顧錚突然開口道：“顧弦，老子也看你不順眼很久了。”

后者揚起一邊眉：“這就是你總想干我的理由？”

“對，”顧錚道：“爸媽的寵，離廁所近的房間，不被檢查書包的權利，老師的夸獎和鼓勵，這些全屬于你，我窮得只剩錢，還都是靠自己賺來的。”

顧弦約聽懂了：“你在嫉妒我？”

不可思議。

在顧弦的記憶里，弟弟從小皮實，他不是如履薄冰的優等生，當然也不用在乎這些獎賞。

“如果我讓你到不舒服，我向你道歉，但你要知道，沒有人的人生可以……”

“停。”顧錚道：“別叨了哥，你上城隍廟里薅三百個和尚出來都念不過你，你這是cos唐三藏上利堅小西天取經呢。”

顧弦：“……你是不是悄悄報了相聲培訓班。”

顧錚笑得有點猙獰：“你別管那麼多，聽著，你拿走的東西夠多了，偶爾也讓我來搶劫你一次吧。”

顧弦聽得心里發，趁顧錚刷牙的時候，迅速掏出手機搜索弟弟公司的經營狀態，要命，弟弟可能真要破產了，他居然想搶劫親哥！

結果一查發現，公司經營狀態好得很，連專業咨詢公司都挑不出錯。

算了，他想，就當是弟弟中二期還沒過吧，小孩子放狠話，正常。

他叮囑刷完牙的弟弟：“你有空可以先在附近逛逛，今天外面天氣很好。”

“好嘞。”顧錚道：“哥你知道這附近哪里好玩嗎？”

顧弦想了一下：“河邊？”

“沒勁，”顧錚撇：“不過河邊那個樓好看的，我想進去參觀參觀。”

顧弦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哦，那里是工院和建院。”

“可惜進不去，要學生證。”

“緹屏就是建院的，讓給你刷下卡。”顧弦渾然不覺弟弟的壞心思：“你有微信嗎？”

“沒有。”顧錚平靜道：“你給我一下唄。”

很多年后顧弦回憶起當時的形，仍忍不住暴打弟弟的狗頭。

很多年后顧錚回憶起當時的形，還會懷念當年純潔的自己。

前一刻還憋著壞，后一刻發出好友邀請時，他活了這麼多年，第一次知道，什麼，張。

生猛的康平楊子榮秒變康平金燕西。

小張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場景——老板虔誠地趴在手機前，一邊播放著悠揚的古早名曲暗香，一邊用翻譯看鄭緹屏的論文。

房間中回著沙姓歌手憂郁的歌：如果告訴我走下去，我會拼到盡印頭～哦歐～

小張覺得可能是自己開門姿勢不對。

歌聲中，老板深沉抬頭，眼中跳學的輝。

“我覺得我已經初步門的建筑學和圖形學。”

小張沒有靈魂鼓掌奉承：“老板好棒，老板最聰明。”

“嗯哼。”

下一秒，顧錚一頭倒進被子里：“可還是沒有通過我的好友申請嗚嗚。”

小張問：“老板你什麼時候發的，一天了嗎？”

顧錚小心翼翼點開鄭緹屏的貓咪頭像：“已經發了半小時了，還不理我，是不是不想和只有本科學歷的人朋友？”

小張：……媽的智障。

“嫂子有朋友圈嗎？”小張道：“看看。”

顧錚聞言，臉一瞬間變得鐵青。

小張道：“停，別，保持，老板你現在特別有霸總氣質，真的你只要不張說話就帥到，帥裂蒼穹。”

顧錚哼了一聲，把手機扔給小張。

小張頭一看，半年里鄭緹屏只發過一條朋友圈，是在五天前，照片里顧弦和鄭緹屏站在一座古老的長橋上，夕給兩人的臉鍍上和的金。

顧弦對著鏡頭笑得一臉燦爛，鄭緹屏則溫靦腆，一貫霧蒙蒙的眼里倒映出河水的影子，碎閃爍。

“嫂子真有氣質，漂亮得跟明星似的。”小張嘖嘖稱奇：“老板兄弟倆的眼都那麼好。”

后半句他沒說，壞就壞在好到一塊兒去了。

顧錚繼續看論文，死白的屏幕打在他臉上。

半晌，他道：“不許嫂子，鄭小姐，聽見沒。”

小張眼睛瞪得像銅鈴：“蛤？”

“男未婚未嫁的，什麼嫂子。”顧錚道：“他們剛在一塊兒一星期，連睡都沒有睡過，怎麼就是我嫂子了。”

“不是老板，”小張言語系統混了，他抹了把臉：“你真要吃餃子？人家是你親哥的朋友，你這撬墻角，缺了大德了，擱古代是要浸豬籠的！”

“老子偏要撬。”顧錚冷笑：“再說我哥也沒多喜歡，只是想娶罷了，我算是撬墻角嗎？拿建筑比喻，他倆這違建，違章建筑懂嗎？都不用地震，臺風一刮哧溜一下就跟著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