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伙人回來的時候，正好與奪門而出的緹屏打了個照面。

“哎你是……”他認出了面前的人：“顧錚那個朋友？”

人道：“現在不是了。”

“啊？”合伙人懵了。

下一秒他被一道大力撞了個趔趄。

“顧錚你有病吧走路不看路，你賠我茶！”合伙人囂。

顧錚的背影絕塵而去，一張紙巾遞到他跟前，小張著急慌忙的聲音飄來：“副總抱歉，現在有突發況，他倆吵架了，我先追他倆去了。”

“什麼鬼東西。”合伙人嘟嘟囔囔掉一椰果：“青天白日演瓊瑤劇，還曠工，一個兩個腦瓜子都被驢踢了。”

一整天了，顧錚不見蹤影。

小張跟著他一起消失，只在傍晚時回來了一趟，回來拿電腦——為了證明老板的清白。

合伙人認真思考：“老板和老板的馬仔一起曠工，我看我們公司快完蛋了。”

他抓了辦公室最八卦的同事：“究竟怎麼回事？”

……

“就是這樣，我聽了后面一部分，來龍去脈大概聽明白了，看看不愧是高學歷啊，這吵架都吵得那麼清楚。”

合伙人張大了，興得兩眼放：“臥槽，那麼刺激！”

然后無道：“我早就覺得他要失，這回終于鬧掰了，活該，誰他騙人家。”

又湊上去八卦：“話說，真把那扳指砸老顧臉上去了？那麼大一扳指，砸人疼的吧。”

八卦人士熱心展示拍的照片：“應該是疼的，看看，都砸出包來了。”

圍觀吃瓜的朋友們越，顧錚的狀態就越糟糕。

他知道自己犯了錯，而且還是足以在緹屏這里犯死罪的大錯，但他的臉皮厚度與執著之心都不允許他輕易放棄，他還在做本能的挽留。

緹屏下樓，他也跟著下樓，緹屏打車回家，他就可憐地自己開車跟在后面。

可到了最后，緹屏直接回了父母的家，并站在單元樓前冷冷道：“你不要再跟著我了。”

顧錚眼圈一紅：“你不要我了嗎？”

“我之前跟你說過，我最討厭有人欺瞞我。”緹屏自嘲地笑了笑：“我為什麼要嫁給一個不尊重我的人？”

“對不起，你怎麼懲罰我都可以，但你別走，也別……”

別拿這種冷若冰霜的眼神看著他，好像他只是個陌路相逢的垃圾一樣。

他寧可再拿戒指砸他的頭，把他砸得滿頭包，也不要這樣不聞不問，無聲無息地走開。

當初和顧弦分手，也沒有作鬧，只是干凈利落地一刀兩斷，看似平和，但這樣才是最決絕的告別方法。

的反面從來不是恨，而是無于衷，是不會再用帶溫度的眼神看你，是你徹底滾出的生活。

“不要說了。”緹屏似乎厭倦至極：“相識一場，最后不要以我報警來告終。”

顧錚聽到自己心被扎穿的聲音，原來語言也有把人擊潰的力量，誰來告訴他該怎樣做，才能把時間撥回到過去？一年前，一月前，哪怕一天前也好，如果知道會是這個結果，那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向坦白一切，無論什麼結果，他都能承擔，只要還在邊就好。

可他沒有。

僥幸是最危險的想法，人類這種生總相信自己的運氣，殊不知只要最壞的結果存在，那它必然會發生。

他不甘心迎接這樣慘淡的結局。

“我以為你能到我有多喜歡你，我做這一切沒有考慮到你的，是我不對，但……你能不能可憐可憐我？”

“你不可憐。”

“因為你改變自己的我才很可憐。”緹屏閉上眼，輕聲道：“我辦了明年畢業的手續，我開始聯系導師尋找回國的工作機會，我甚至為了你和爸爸媽媽據理力爭，我這輩子從來沒有這樣大聲說過話。”

“而且，我從不知道我會為一個私自翻找未婚夫電腦的人，這一點也不像我，我也很厭惡這樣的自己。”

語調中帶著淡淡的悲哀。

“對不起……”

除了重復的道歉，任何解釋都變得很蒼白。

顧錚再也不敢多撒哪怕一個謊了，滿跑的火車如今統統熄火，他重新變得笨拙舌起來。

顧錚試著去攬住的雙臂，卻被靈敏地躲開。

他的手懸停在半空，樣子稽得要命。

“我們有那麼多很好的時，在那間工作室里，在你的公寓里……我能到你是我的，你遷就我那麼多，可不可以不要因為這一件事，就把我扔掉？”

顧錚的死皮賴臉是毫無底線的那種，他真的像條狗，攆都攆不走，剝都剝不掉，追著你翻肚皮，嗚嗚哀，只求你回頭看他一眼。

在風月濃的時刻，這當然是良好的品質，但是在你把戒指扔到他臉上后，他還這樣拿車轱轆話反復往你頭上碾，這就有點令人生氣了。

有完沒完！還讓說多次。

也很累啊！

緹屏沒有心，相反，還有些手。

出手道：“戒指給我。”

“你不生氣了？”

顧錚無法置信，一狂喜涌上心頭。

本無暇多想，他從口袋里出那枚戒指，像上供一樣，把它珍而重之地放了緹屏掌心。

“對不起，對不起，我以后一定……”

話說到半截，緹屏利落地一揚手，那枚戒指再次砸中顧錚臉頰，把他所有天真的癡心妄想瞬間擊塌。

劇痛，痛得令人流淚。

他呆呆看著滾落在地的亮閃閃小石頭。

緹屏冷冷看他一眼，轉進了單元樓。

“對，我要扔掉你了，請你以后不要再來找我，也不要來打擾我爸媽，希你以后找到不介意謊言的伴，我祝你們幸福。”

單元樓的鐵門在他面前砰然關閉。

緹屏的影亦消失不見。

他抬起手，想按家的門鈴，可又想起臨走前說的那些話語，像一只小手攥著他的心往下沉，說會報警，對，以的格，如果他繼續糾纏，真的敢報警。

可如果不糾纏，又能怎麼樣挽回？

不喜歡錢，也不缺，良好的教育背景，以及出挑的技能力讓能在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都活得很好，不需要他，所以當他犯了錯時，能果決地斬斷關系，而不會因為一點留而畏首畏尾。

他嗎？

應當是的，愿意因為去改變許多細節，但這份無法超出的原則。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蹲下，如何在樓邊的花壇里索，把那枚手打造了許久的戒指從泥土里撈出來，再用袖子輕輕干凈。

鉆托的凹槽里嵌了泥土，怎麼甩都甩不掉。

顧錚把自己抱一團，蜷在單元樓門口。

緹屏把這事告訴了父母。

“果然人品不行。”緹屏爹下了定論：“心眼手段太多，不是能托付的人才。”

緹屏媽瞪他一眼，示意他說兩句。

但緹屏覺得爸爸說得對。

一個人能把自己偽裝得那麼好，好到一丁點缺點都沒有，那這個人是極為可怕的，因為你永遠也不知道他對你幾分真心幾分假意。

緹屏不能確認，所知道的那個顧錚，究竟是顧錚設計出來討歡心的，還是他原本的樣子。

曾經的沒有留意過，可是回頭想來，他最開始和相時，說過許多模棱兩可的話語，句句對顧弦明褒暗貶，同時費盡心機抬高自己，

為什麼當初沒有察覺到有異呢？

在復盤的時刻，出的記憶力也會為為一種折磨。

緹屏握著母親遞來的咖啡杯，喃喃道：“從第一次見面，他就在騙我，他說他的產品日活有千萬，但我看了他們的統計數據，最高也只有七百二十萬。”

緹屏媽被逗笑了：“你還是那麼較真。”

“我以為我找到了陪我較真的人，沒有想到他只是在哄騙我。”緹屏道：“顧弦的前友說得不錯，男人只會影響我們拔劍的速度。”

緹屏媽安道：“還好婚前就看了這個人，總比結婚后發現來得好。”

“嗯。”沉重地點頭。

“他還在樓下嗎？”過了半晌，緹屏問道。

緹屏媽往窗外看了一眼，目不屑：“磨磨唧唧的還不走，想在樓下過夜嗎？”

果然，緹屏短促地笑了下，又是顧錚討人憐的小手段，舍棄人，把自己裝一只淋了雨的大狗，指能心意活，生完氣后原諒他，然后再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那樣。

“不用管他。”緹屏道：“他以前也用過一次苦計，趁機對我做了逾矩的親舉，我就算再遲鈍，也不會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

“竟有此事，這人究竟還有沒有點真啊。”緹屏媽氣壞了。

“有吧。”緹屏道：“起碼他真的按時納稅了。”

緹屏封心鎖，顧錚如喪家之犬，在這場三個人的電影里，小張苦難言，等了三小時后，他終于不了了，一把把坐在緹屏家門口自閉的顧錚提溜起來，拽著他的耳朵道：“老板，你振作一點，孩子們喜歡清爽的犬系男友，而不是你這種站崗的邋遢工犬。

顧錚看了他一眼，隨即消沉地再次低下頭。

小張呆了：“老板你眼睛里怎麼全是紅？我的天，你腦門怎麼了，怎麼又多了一坨紅？”

也太慘了點吧，說出去誰相信這是一意氣風發的霸道總裁啊！

顧錚擺手道：“你回去吧，不用跟著我，讓我在這兒負荊請罪，會看到我的誠意的。”

小張覺得離譜：“老板，我看鄭小姐這個架勢，并不打算原諒你，你了人家的底線，人家對你的信任直接塌方到連渣都不剩了。”

顧錚原本就白得要命的臉頓時又白了一個號。

小張火上澆油：“而且你這也不負荊請罪，你這擅自尾隨，對面就是派出所，那倆條子盯你盯半天了，老板你還是面點，今天先回去好好刮刮胡子，睡一覺，明天再戰斗，嗎？”

“走吧老板。”小張把得無力反抗的顧錚帶走：“來日方長，又不會消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