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瘋》2第二章
車子開進一個小鎮,停在了一幢兩層樓的房前。辛蕙下車,抬頭打量著眼前的房屋。綠瓦飛檐,帶個小院,院一棵綠植探牆而出,掩映著二樓的大臺。這要是擱在城裡,就是價值上千萬的大別墅。
都說長三角的農村富裕,看看周圍連一排的小樓,辛蕙相信了。
接過顧承亮從後備箱里拿出來的兩瓶酒,不可避免地張,「這一看就是你幫我準備的,你爸媽會不會不高興?」
顧承亮拎著的包,合上後車蓋,不知為什麼語氣有點不善,「看出來就看出來,這樣至他們知道,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趁早承認我們的關係。」
這話怎麼聽著都是一火藥味,辛蕙本來肚子就轉筋,聽了這話直接就失去了進去的勇氣。也許不該這麼魯莽,而是應該先找個地方住下來,可是到都到了,難道能退回去?
婆婆這種生,遲早是要面對的。深吸一口氣,跟著顧承亮走了進去。
一進院子,迎面過來一個中年婦。顧承亮停住腳步,「這是我表姐。」辛蕙聽他說起過,知道有個遠房表姐在他家幫忙,了聲表姐,表姐一臉笑容,讓快進去。
顧承亮看表姐要離開的樣子,問道:「你不吃了晚飯再走?」
他表姐笑著說:「今天有貴客到,我不打攪你們一家人吃飯了。飯都做好了,還剩一個湯,嬸嬸自己在做,你們快進去吧,明天我再來。」
目送著他表姐出了院門,辛蕙一轉,就看見顧承亮的父親在堂屋門口站著。顧禾山個子不像兒子那麼高,頭髮花白,微胖,臉卻顯得很年輕,顯然這一年來養病養得不錯。他主和辛蕙打招呼,「來了?來來來,快進來。」
辛蕙上前幾步,了聲伯父,將手裡的東西都拎了過去。
顧禾山接過酒,接過裝著布鞋的紙袋,客氣了幾句,就將辛蕙讓進了堂屋。堂屋正對著大門的牆上,果真供著一尊觀音,底下一個小拱桌,上面擺著香爐和幾樣水果。旁邊的偏廳里,一張紅木八仙桌上已擺好了菜和碗筷。顧承亮這時候拿出布鞋,纏著他老爸試試鞋子。顧禾山還是高興的,笑容滿面,連連擺手,說:「41碼,肯定能穿,不用試了,不用試了。」
然後他轉過來,問辛蕙什麼時候到的,路上順不順利。辛蕙一一作答。
顧承亮的媽媽一直沒出現,顧禾山和聊了一會兒,就讓兒子帶去洗手,準備吃飯。
辛蕙跟著顧承亮到了洗手間門口,他替推開門,說:「我媽在廚房,我去。」點點頭。在洗手間又把自己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失儀的地方,這才走出去。
這一次顧承亮的母親周翠雲已經在堂屋裡了。顧承亮在他母親邊站著,不知為什麼,臉看起來不太好。辛蕙沒敢細想,快步走過去,喊了聲伯母。
和顧承亮的母親不是第一次見面,以前見過一次。只是那次很不巧,他媽媽來江城的時候,辛蕙正在出差,等風塵僕僕地趕回來,他媽媽要搭乘的航班只剩幾個小時就要起飛了。
服都來不及換,直接從機場趕到約好的地點,跳下計程車,顧承亮上來接過的背包,看神慌張,抬手幫整理一下劉海,說:「不用張,我媽沒什麼可怕的,就一家庭主婦,你用不著害怕。」
以後的很多日子裡,辛蕙都在為那一次的草率後悔。後悔自己不該穿牛仔,也後悔自己穿了件很隨意的套頭衫。每當想起這些,都想吐一次。
怎麼能就那樣莽莽撞撞地出現在了未來婆婆的面前。告誡唐曉月,「千萬別犯我這種低級錯誤,頭一次見家長,一定要慎重。」
唐曉月很同,「他媽不喜歡你?」
沮喪地發個淚流滿面的表。
人都有直覺。周翠雲對很客氣,看拘謹,還讓顧承亮幫夾菜。但辛蕙還是覺到了顧承亮媽媽對的疏遠,那是一種無法言說的直覺,也許就在不經意的一抬頭之間,的目和顧承亮媽媽的目撞上的時候,的不安就這樣降臨了。
而那一次,之所以那樣匆忙地出現,也只是因為顧承亮第一次和說起了結婚,雖然沒有鮮花,也沒有戒指,但畢竟,他在認真地考慮娶了。
「過來坐吧。」周翠雲招呼,臉上的笑容和們上次見面一樣,依然客氣疏離。
辛蕙有點不自在,對於笑容的真假還是辨得出的,顧承亮媽媽的笑容和他表姐的笑容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樣子。但還是得坐下。
從隨攜帶的手提包里拿出裝著佛珠鏈子的雲錦盒,雙手奉著遞向顧承亮的媽媽,「伯母,不知道您喜歡什麼,這是我特意給你買的黃花梨佛珠鏈子,伯母你別嫌棄。」
他媽媽遲疑一下才接了過去,順手打開,他父親也瞟了一眼,「既然是專門送給你的,拿去收著吧。」他母親面無表合上蓋子,轉走開了。
辛蕙鬆一口氣,接了就好,顧禾山招呼,「來坐吧,都是家常菜,別客氣,坐了這麼久的車,也了吧,坐坐坐。」辛蕙一直等到顧承亮母親來了,才拿起筷子。
他們家是蘇式菜,幾乎沒有辣椒,席間都是顧承亮父親在和說話。顧禾山不愧是做了十幾年廠長的人,很善談,也很會緩解氣氛。顧承亮卻很沉默,從他坐下開始,就幾乎沒怎麼說過話,只偶爾幫夾一筷子菜,知道喜歡吃玉米,幫舀了幾勺松子玉米。
而他媽媽則像是很忙,幾乎沒怎麼停過,一會兒幫他爸爸倒酒,一會兒又給他爸爸泡茶,一會兒又去拿個勺子端個湯,一去廚房就很長時間。
顧承亮的臉一直不太好。
辛蕙其實的了,在火車上只吃了一個小麵包,這會兒肚裡早就空了,但卻吃不太進去,胃裡總像有個東西被咯住了。
看見顧承亮的爸爸基本停了筷子,也趕放下筷子,「伯父伯母,我吃飽了,你們慢吃。」
顧承亮立刻站了起來,說:「我帶你到樓上去,看看你住的房間。」
他媽媽給他爸爸舀著湯,彷彿沒聽見似的。辛蕙坐著沒敢,直到顧禾山說:「去吧,上去看看吧。」才了一下僵的,欠了欠,站了起來。
到了樓上,顧承亮把領到客房,說:「你先住這,床單被套都是乾淨的,我讓我表姐給你換過了。」頓了一頓,他又說,「你第一次來,我們還是分開住的好。」
點一下頭。
顧承亮還想說什麼,但一看的神,到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兩人在房間里站著,半天誰也不說話。終於問:「你媽是不是不歡迎我?」
顧承亮神僵了一下,「你別想那麼多,我爸不是和你聊的很好麼。」
辛蕙知道他是在安自己,他媽媽剛才的神都看見了,不想再多問。來之前就想到了這個況,但還是來了。因為那是顧承亮的媽媽,是了這麼多年的人的媽媽,必須去面對。
顧承亮又帶去看了他的房間,就在旁邊,只是比住的房間大,是個套間,帶一個小書房。然後又帶去看樓上的衛生間。很大的衛生間,帶全封閉的豪華淋浴房,試圖緩和一下氣氛,笑著說:「這裡的條件比江城好多了。」
顧承亮也笑,「江城沒法和鄉下比。」就問,「你要不要先洗個澡,天氣熱,你又坐了幾個小時的車。」
搖搖頭,「火車上有空調,沒出汗。」
顧承亮說:「還是洗一個吧,車站人人的,洗乾淨舒服點。」
還是顧忌著他爸媽在下面,顧承亮說:「沒關係,我給他們說一聲,他們知道的。」
這才點點頭,說好。
顧承亮讓去拿換洗的服,他去幫拿拖鞋。辛蕙回到客房,從包里拿出替換的服。回到衛生間的時候,顧承亮正在試熱水。看進來,就指給看那個是熱水開關,又告訴怎麼調節水溫,然後說:「那你洗一下,我先下去,等會兒再上來。」
點點頭,顧承亮轉出去了。抱著服在浴室里站了一會兒,想著顧承亮媽媽剛才的那種神,心裡一陣陣發。
愣了一會兒,回鎖上門,把替換的服放在洗臉臺的大理石上,換了拖鞋,正準備服,忽然發現攤開的服里沒有替換的罩。有不算嚴重的潔癖,沒到強迫癥的地步,但也不習慣洗完澡后穿下來的不幹凈。
於是又開了門去拿。
從衛生間去到住的客房要經過樓梯,剛走到樓梯口,就聽見樓下傳來的說話聲。是顧承亮媽媽的聲音。在說:「……你想讓在家裡住幾天,我也沒辦法,我知道你的意思,想讓我們同意。但你也要想想別人看見了會怎麼說?左右鄰居都不是瞎子,要不了兩天整個鎮上的人就全都知道了,你讓我怎麼走出去,別人問起來,我怎麼說?」
顧承亮的聲音顯得很生氣,「來之前我不是和你說好了嗎,你怎麼又變卦了?」
「我只同意你領來家裡看看,又沒同意住家裡。」
「不住家裡住哪裡,在江城就和我住在一起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一個孩子,還沒結婚就和男人同居,說出去都難聽,你還一天到晚為了和我吵架。我辛辛苦苦把你養這麼大,就是讓你來氣我的,是不是?」
「媽你是不是想讓我也搬出去?」
「你翅膀了,可以威脅我了,你爸爸的還很差……」
「好了,別吵了!」這一聲是顧承亮爸爸的聲音。
辛蕙臉發白,覺得手和都在抖。想走開,不想再聽下去,卻又聽見顧承亮媽媽的聲音。「都是你縱容的他,當初同意他留在江城。大城市有什麼好的,自己家裡有廠,還去給別人打工。這一次也是,你還幫他,要我笑臉相迎,我已經好酒好菜招待了,還怪我臉不好看。」
「人都已經來了,你就客氣點。」顧承亮爸爸在勸。
辛蕙終於挪自己的腳步,想悄悄挪走的。才挪了兩步,一隻貓卻不知從哪兒突然冒了出來,見到似乎也嚇了一跳,往旁邊一蹦,把牆邊一個澆花的水壺給翻了,水壺是鐵皮做的,「哐當」一聲,砸在了過道的地板上。
壺裡還有點水,順著壺蓋溢了出來,辛蕙急忙上前,把翻倒的水壺扶正。樓下的說話聲音戛然而止,然後傳來上樓的腳步聲。
聽著咚咚咚的腳步聲漸近,渾僵地站著。
然後和顧承亮對視著。
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表,也看不見自己的眼神。也許該假裝沒聽見剛才的那些話,對他笑一笑,然後矇混過去,畢竟他背著在和他媽媽吵架,只是為了。
但卻笑不出來。再努力也笑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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