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沈和微還是把陸晚星抱住了。

他的大上, 有陸晚星悉的味道，帶來熨的暖意，和生理層面上的。

讓人沉浸, 沉迷，沉溺。

陸晚星沒有推開，繼續又在沈和微的懷里默默流了會兒眼淚，哭到眼睛酸痛, 然后說：“我們走吧。”

他低著頭，帶著濃重的鼻音道：“再也不來這個鬼地方。”

原定的計劃，陸晚星要回家畫畫，沈和微去上班。

但沈和微沒送他回家, 帶他一起去了公司。

陸晚星在沈和微的休息室睡了一覺, 以前沈和微經常在這兒連住幾天, 所以東西很齊全。

睡前他洗了把臉, 還換了沈和微的睡。

再醒過來時, 沈和微還沒結束, 天已經黑了。

陸晚星推開門，他抬眼看過來, 道：“不。”

“幾點了？”

沈和微抬起戴表的那只手：“自己看。”

陸晚星走過去，穿著睡被他攬到懷里, 順勢坐在上。

沈和微戴著表的那只手環在陸晚星腰間，下放在陸晚星肩上，告訴他：“七點半。”

陸晚星睡了將近四個小時。

沈和微探拿過陸晚星沒帶進去的手機，說：“爸給你打了兩個電話。”

“你沒接？”

“我說你睡了，待會回電話。”

陸晚星沒看到通話記錄, 打開微信, 發現沈文華打的是視訊。

“怎麼回啊。”不用照鏡子, 陸晚星都知道自己的眼睛現在什麼樣，“我還是打電話吧。”

沈文華接得很快，聲音由遠及近：“晚星？”

陸晚星的眼睛又變得酸酸的。

他“嗯”了聲，沈文華說：“別難過了，那種地方就是欺負你們小孩子，你不開心，我們就告他，他還錢。”

沈文華的語氣很認真，不知為什麼，陸晚星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回頭看了眼沈和微，才聯想到視訊時間有八分鐘，不可能只講了兩句話。

沈文華都知道了。

沈和微在桌面下找到他的手，沒什麼意味地牽住。

沈文華又跟陸晚星說了幾句話，最后催他：“睡到這個點？快去吃飯吧，吃完多活活，不然晚上怎麼睡得著。”

陸晚星說：“您也早點休息，我們現在就回去，別擔心。”

“好。”沈文華說，“下午已經跟醫院打過招呼了，明天就去，咱們不怕，啊。”

陸晚星頓了頓，最后又“嗯”了聲。

掛了電話，沈和微也一直沒說話。

陸晚星看上去還高的，但被他抱在懷里，就有點像抱一個絨玩。

沈和微不知道在想什麼，很無聊地這里一，又在那里一。

“你怎麼跟爸爸說的啊。”

“說你哭了兩小時，睡著還流眼淚，把我休息室淹了。”

陸晚星沉默了半晌，低聲說：“你怎麼這樣。”

沈和微的手指放在陸晚星的臉上，輕輕他比別溫度高的眼周。

陸晚星眨眨眼，睫著他的指尖。

他了抱陸晚星的手臂，過了會兒，說：“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想讓你別哭了。”

陸晚星沒說話，低著頭，指尖在沈和微的手背上輕輕地來回劃過。

沈和微放開他，說：“走吧。”

第二天晚上就是年夜，沈家和陸家都有一大堆事等著。

陸晚星要去醫院，沈和微難出時間，決定讓沈文華陪他。

陸晚星在電話里說了兩次可以自己去，但沈文華沒同意，沈和微也出不贊的表，最后，陸晚星只能說：“好。”

他們上床比較早，沈和微著陸晚星吻了很久，呼吸很快就變沉變重，陸晚星問：“要做嗎？”

沈和微停了片刻，說“不用”，但沒放開陸晚星。

第二天，去醫院的路上，沈文華對陸晚星抱怨：“其實換角度想想，沈和微跟那種媽寶男像的，家里的事一概不管，Omega病了，還得他爸上陣，是吧？”

陸晚星笑，沈文華看他，說：“怎麼說什麼你都笑。”

陸晚星道：“因為喜歡你呀。”

沈文華又在他臉上一把，有點不好意思了，扭頭著窗外。

沈文華跟丁凡惠沒有相似的地方，他養尊優，出生后從沒吃過什麼苦，大多數時候是平和的。

他最近還又新了男友，對陸晚星也常常撒，是個簡單和快樂的人。

但陸晚星還是常常能從他對沈和微的關中，看到丁凡惠的影子。

對于一個沈和微自己不甚在意的家庭和Omega，他也很愿意付出時間和力，乃至于去維護。

陸晚星對這樣的到好奇，一直以來都是。

他足量地擁有過，但仍不能很好地理解。

況早已經提前告知過醫生，到醫院后，陸晚星立刻被安排著做了冗長的檢查。

基礎化驗只是前菜，他還被推進采集室，局部麻醉之后，做了兩次穿刺采樣。

沒有痛覺，只有鈍鈍的刺穿。

這陣仗有些嚇到沈文華。

他真像帶著自己的孩子上醫院的焦心家長，進了醫生辦公室后，挨著陸晚星，站在他右后方。

一手搭著陸晚星的肩膀，另一只手搭在醫生的辦公桌上。

食指在桌面上不間斷地一點一點，訴說著耐心的告罄。

醫生來回翻看那一沓化驗報告時，每一個作，都能引起他視線的轉移。

他的神比陸晚星張。

陸晚星做的檢查雖然多，但是看個化驗結果用二十分鐘還是過于久了。

實際上，醫生幾乎是在半小時以后才開了口。

他抬頭，看了眼被沈文華，又看被沈文華帶過來的陸晚星。

知道他們兩人是什麼關系，也聽過沈和微說“標記不在計劃”的話。

想到這是兩年多以前發生的事，心里再嘆了口氣。

又等了片刻，沈文華即將沉不住氣時，醫生才把其中一項數據指給他們看：“前一次診斷……也不算有誤。你被標記了。”

一串難懂的寫中間，有“Alpha”的字樣。

合理猜測，那應該就是檢測陸晚星的腺中，Alpha信息素的殘留況。

沈文華說得沒錯，這間醫院的確權威，這里的醫生也的確厲害。

要知道，這項檢查，是在陸晚星休學之后，海城友誼中心醫院的醫生實在沒辦法，死馬當活馬醫，才第一次建議他做的。

而且他們醫院沒有機，把樣本送出去，一周后才得到的結果。

今天只用了幾分鐘。

搭在陸晚星肩上的那只手驀然收。

陸晚星點點頭，平靜道：“我知道。”

他問：“有什麼辦法嗎？”

“我之前打過消解劑，打滿了24針，但您剛才也看到了，腺里，Alpha的信息素殘留量，只了不到十分之一。”

醫生來不及奇怪，陸晚星既然知道自己被標記過，還帶著他現任Alpha的父親來醫院干什麼，接著，就被“消解劑”三個字刺激得治好了多年的低。

“什麼東西？”

“是常識科普得還不夠麼？Alpha的信息素深標記點是不可逆的，無論怎麼說標記就是標記，哪有撤回的可能，還是不斷地有人上趕著用那個藥，怎麼這個東西就不會絕種了呀！”

“說得好聽，消解劑，其實就是強行麻痹腺的東西。慢殺人，你看著不像沒上過學，懂得生活常識，怎麼敢去打的？！”

“十分之一的量，是機的測量誤差，都不可能是’消解劑’的作用。”

醫生的眉頭皺著，已經忘了面前的人姓甚名誰，滿腦子只有那“消解劑”的作用機理，和用藥患者的痛苦。

他打量陸晚星，患者信息里寫著年齡，是剛剛大學畢業的年紀，五味雜陳道：“你說，你打了24針？”

陸晚星點頭：“之前的醫生說，要打滿才有用。”

“不撞南墻不回頭，你現在知道了，有用嗎？”

“有用我就不會再來醫院了。”陸晚星說，“你還有別的辦法嗎？”

回到沈家時，元旦晚宴剛剛開場。

沈和微立在靠近門口的窗邊，量高大，今天穿的那西服很襯他形，在繁華的夜場里，也格外吸引旁人的目。

陸晚星與沈文華進門，他走近幾步。

“怎麼樣？”

沈和微邊問，邊看清沈文華的表不太對勁。

他很有這樣嚴肅的表，但只說嚴肅又太不準確。

沈和微沒聽到回答，準備轉問陸晚星，不請自來的客人就從后他。

“沈和微！”

沈和微沒回頭。

往常他可以稍微出點空，來應付場面，但此時并不是他有耐心的時間。

“陸晚星。”沈和微面向陸晚星，“我問你檢查結果怎麼說。”

“沈和微！”

說話間，陸悉已經到了邊。

他一把扯住沈和微的胳膊，力道傳達出他不正常的怒氣值：“你他媽……”

“陸悉。”陸晚星皺眉道，“你干什麼？”

“我干什麼？”陸悉指著自己的鼻尖，“你問我干什麼？我還想問你干了什麼，陸晚星，你告訴我，你跟沈和微在臨市做了什麼好事，才讓你連書都念不下去了？”

陸晚星覺得頭痛。

跟沈和微的事，的確沒必要對沈文華死守嚴防，但也沒必要專門告知。

本來事到這地步，已經足夠尷尬，他實在沒想到，陸悉還要來摻一腳。

沈和微了一步，擋住大半個陸晚星：“什麼意思。”

“你就沒長一丁點腦子，是不是，陸晚星，我問你長沒長腦子？”

“你他媽……哈哈，答應結婚之前，跟我怎麼說的？不標記，你提那句話干什麼，你真傻，把我也當傻，陸晚星，怎麼會有人像你……”

“陸悉，你發什麼瘋！”

“我看瘋的人不是我吧。你真行啊沈和微，早幾百年就把我弟弟標記了，轉頭還答應跟我結婚。”

“我要不跑，你是不是也打算跟陸澤榮一樣，坐齊人之福？這種福氣你也敢要？”

“陸晚星，你又是怎麼打算的，打算跟你媽一樣，和我共用一個Alpha？”

一直沒開口的沈文華了只手到兩人中間：“別擋在門口，上樓說。”

陸悉看了眼陸晚星，又看了眼沈文華，也注意到四周已經開始往這邊移的安保。

深呼吸了幾下，咬牙發出兩聲笑：“上樓就上樓。”

陸悉的樣子是要被氣瘋了。

他兩眼都發紅，可能只是因為凌，但確實頭發都要比平時看上去蓬松，整個人都是炸的狀態。

進了書房后，依然單手叉腰，另一只手指著沈和微跟陸晚星，沒歇氣地輸出。

沈文華站在書房的窗邊，回想這一天發生的事，一言不發。

陸晚星在醫院做了兩次穿刺取樣，一天下來，其實神已經非常不好。

他在書桌后的椅子上坐著，手里拿著陸悉的手機，把那個為導火索，被陸悉拿來興師問罪的帖子看了幾遍。

被發在他們學校的校網，主樓只有幾百字。

用LWX指代主人公，描述了他從全校出名的前途大好的準換生，變蝸居海城背網貸的乞丐一般的人的故事，這樣的變化，只因為LWX作風不檢點，被Alpha咬了之后，找不到人負責。

那帖子的討論度不低，標題已經自然飄紅，后面跟著一個“hot”，留言也有了四百多條。

對于流量相對來說不高的校網，這樣的評論量，已經可以說明幾乎全校同學都有所耳聞了。

這也難怪，在陸悉知道了陸晚星在臨市就與沈和微在一起過的前提下，看過那個帖子，要串聯整個故事，就幾乎沒有任何難度：他們曾經在一起，沈和微標記了陸晚星，他們分了手，陸晚星退了學。

沈和微就站在陸晚星邊，看陸晚星屏幕，連同下面的評論，把那帖子翻來覆去地看。

【真的沒想到，只看他的長相的話，還覺是很單純那種人呢……】

【驚掉下，他不是本來要去公立院換？沒意外的話，留下也不是很難吧，前途一片明，怎麼這麼想不開啊】

【有證據麼……隨便這麼說不好吧】

【他話很誒，不怎麼跟人來往，也不像那種小心思很多的人，我覺得是被人渣了】

……

【有點姿又沒錢就是這樣啦，其實很多Omega的道德底線都很低的，陸晚星（我直接說大名吧，看大家沒有解不了碼的）就我們隔壁班的，別看他專業績好，但其實什麼都做，經常批量賣速寫作業】

【有事說事，樓上別拉踩Omega好麼，而且，賣速寫作業怎麼了？院的誰沒應過急？至我邊買過的同學，有一個算一個，沒有評價陸晚星敷衍了事的，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

【可是他在學校好像從來沒有過往對象，應該就是被人渣了吧】

【回樓上，窮學生人家怎麼看得上，要找肯定找有錢的唄】

【我們班有人追過他，家里也算小富豪，但是被拒絕了耶】

也看到陸晚星拿出自己不停震的手機，備注為“姜蓓蕾”的人發來很多消息，在對陸晚星道歉。

【對不起晚星，我是從你這里第一次聽到B類信息素敏，不知道原因，我以為跟其他信息素紊差不多……】

【前兩天同學聚會，有人問，我就說了，我不知道會是這樣】

【晚星】

【真的對不起】

【我在那個帖子里發了好多遍你跟當時的男朋友結婚了，這件事應該就是意外，可是都被那個賤人給刪掉了】

發帖人沒有匿名，是陸晚星休學后，頂上換名額的同學。

他們一直都是競爭關系，陸晚星剛剛提休學申請時，也聽過關于那位同學“撿”的言論。

陸晚星又在跟姜蓓蕾的對話框里點開了那個被姜蓓蕾發來的相同的帖子，看得跟第一遍一樣認真。

不過沈和微從他手里走手機，陸晚星也沒有拒絕。

陸悉的出離憤怒沒有得到回應，手去拉陸晚星的時候，被沈和微甩開，眼看就要起手來，沈文華開了口。

“不是標記。”他的聲音里是滿滿的疲憊，“不算完全標記。”

在醫院里，沈文華完整聽了一遍陸晚星本人早已知的況。

是很罕見的況——未標記完全。

說罕見，是因為這種克制，在完全由本能驅、且被Alpha掌控的標記過程中幾乎不存在。

說到底，標記對Alpha的影響不小，可是跟Omega比起來，就又算不了什麼，他們并不會真的恐懼這件事。

更別說往另一個人的腺里注自己烙印般的信息素這種刻在基因記憶里的繁和控制的。

兩廂愿的過程中開始的標記，就更不可能中途停止。

然而，它確確實實發生了。

從理論上來講，這要比常見的標記之后得不到Alpha信息素的況更嚴重。

標記中斷，第一步損傷的就是腺。

沒有得到足夠的Alpha的信息素，但又突破了臨時標記的程度，標記未完的狀態下，Omega自己的腺會立即停止工作。

因為標記未完導致的B類信息素敏，讓它了一個膽小鬼，尋求不到保護，就深深地藏起來，能消失掉是最好的。

等腺消失了，人也就不存在了。

“如果是發生在兩年多以前的事，到現在人還好好的，那就只會有一種可能：Omega一直跟當初試圖標記他的Alpha生活在一起。”

“這是醫生的原話。”沈文華道，“所以，沈和微，是你，標記了晚星，又跟他分了手？”

“你在臨市那個聽說是隨便在一起了一段時間的Omega，是晚星？”

“半年前，你就陪他去打過針，用的是什麼藥，你一次都沒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