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貴重了,我收在房間里。”李舒撒了個謊。

“怕于笙又跟你討嗎？”欒秋平時總說李舒騙人，但并不時時刻刻都會対李舒起疑。他笑著應了，掏出兩個小酒杯,倒了兩杯香洌的梨花酒：“慢慢喝。”

雖然沒有在沈水周圍找到英則,但欒秋這幾日心總是不錯。有令他開懷的人在浩意山莊里等著他,他每每外出回來，總是充滿期待。李舒勸他喝，因他酒量實在糟糕：“你喝醉了在我這里睡，明日又要沖我發脾氣。”

“以后都不會了。”欒秋和他了酒杯,“你沒有什麼送我的麼？”

李舒：“沒錢，什麼都買不到。”

欒秋沖他招招手,讓他靠近自己坐下。李舒心想做戲做到位,干脆蜷進欒秋懷中，把他當作椅子。

“你陪我喝酒就。”欒秋僵了片刻，聲線有些張,“不必這樣……”

“対不起，是我太隨便了。”李舒裝得慌張無措，“也是，我李舒算什麼東西，怎麼能跟你這樣的大俠坐在一塊兒……”

欒秋把他拉進自己懷里：“你倒是做戲。”

這樣做作,惡心死了。李舒心想，那些好看姑娘們這樣対待白歡喜,心里也會看不起自己麼？他不懂，不明白,只知道靠在欒秋懷中是舒服的,甚至還有幾分說不清楚的快樂。

兩人喝了幾杯，欒秋說了些尋找英則時發生的事兒。于笙和謝長春一見面就吵,當然主要是于笙找謝長春麻煩。欒蒼水幾度想勸架，無奈本無法話，連韋問星都連連搖頭，勸他放棄。

欒秋酒量不佳，但高興時也會喝得多一些。他有點兒迷糊了，半晌忽然開口：“我知道你喜歡錢，但我那玉佩，你可別拿去當。”

“很值錢嗎？”李舒心虛得背后冷汗涔涔。

“不算值錢，”欒秋下搭在李舒頭上，小聲說，“只不過是我娘親留給我的。”

沒回到欒家之前，欒秋和母親過得十分拮據。那塊玉佩可以典當，卻也是母親唯一不肯放手的東西：它是那位名滿江湖的欒大俠買來送給的。

玉是劣玉，邊角料拼核桃大小，中間鏤空，那幾顆小金珠是銅芯金皮，也絕非上乘的好東西。

李舒沒料到它竟然真的是定信。

“它不是。”欒秋很確定地說，“母親帶我去欒家找他，他連母親都已經記不得。母親拿出玉佩作證，他只看了一眼就把玉佩摔到了地上，說我母親是設局生子騙他。你若仔細看，玉佩上還有幾道裂痕，那是碎了之后重補上的。”

后來母親病重去世，唯一留下的、沒有被欒大俠和夫人清理走的，就剩這枚由欒秋拿去找人修補、又正好藏在自己上的玉佩了。

李舒冷汗全都收了回去，靠在欒秋口，心如麻。

“你要當它是信……也可以。”欒秋把他杯中的酒倒自己杯子里，李舒扭頭看他時，正巧見到他耳朵在月和燈火里微紅，“你喜歡它麼？”

他中意我，他対我這麼好……李舒的那一點兒良心就像被苦煉門里的鳥雀不停啄食，上有消不去的痛和惆悵。

我再騙他，我就是比白歡喜還糟爛的男人。他心想。

但他又實在不敢說。一想到欒秋會因此生氣，他李舒反倒先畏懼起來。白歡喜一臉神莫測說過的“生怯，生怖，生不忍”，李舒在這瞬間忽然懂得了這幾個字的意義。

見他一直不說話，欒秋把手松松搭在他腰上，問了聲：“怎麼了？”

“……被搶走了。”李舒最終還是開口，“被一個不認識的人。”

李舒竭力回憶和解釋。他仔細地描述那人的模樣、發飾、裝，手上那柄嵌著綠玉的劍，的功夫招數，還有開口就不客氣的口吻。

“我在江湖上也認識一些人。”李舒說，“我明日就去找這個混帳人，一定把從江州城翻出來。”

欒秋的目靜靜的，看不出生氣還是不生氣。“你認識什麼人？”

“比如鐵劍雙姝、萬水集、斜幫……”李舒逐個回憶他曾找他賜名的幫派，“雖然沒什麼名氣，但三教九流之人，知道的事也比較多……你干什麼？”

欒秋的手自他腰間往下，慢吞吞地。

“把我最重要的東西弄丟了，”欒秋蹭他的耳朵，“要懲罰。”

李舒抓住他的手：“你喝點。”

欒秋眼神帶著醉意，說話也帶著醉意，手腳倒是有力，一面把李舒控制在自己懷中，一面并不停止自己的作。

兩人力氣相抗，李舒比欒秋更加尷尬，這兒畢竟幕天席地。欒秋接他的抗議，始終隔著服。

“……他會跟你做這種事嗎？”欒秋問。

息重得像風聲，落進李舒耳朵里。他分不清是自己的呼吸還是欒秋的呼吸，迷糊地反問：“……誰？什麼？”

“你的摯友，有緣無份的小兄弟。”

李舒頭腦清醒了一半：“……你現在想問這些？”

欒秋十分執著。李舒面上紅熱，掙扎著嘀咕：“他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你特別喜歡他。”欒秋沒有詢問，用肯定語氣說，“他対你極為重要。”

“當然。”李舒并不猶豫。

“我呢？”欒秋吻了吻他的面頰，角著李舒微熱的耳垂，留又不舍，“我和他相比呢？”

李舒煩得渾不舒服。欒秋得沒有章法，他一顆心懸在中央，上下都難耐。這種不適是可以紓解的，和以往的種種不愉快完全不同。他知道解決的途徑，欒秋也知道。可欒秋不想給他痛快，要這樣懸著他，等一個答案。

“你是混帳。”李舒抓住他手臂，“會做這種事的只有你這樣的正道壞人。”

欒秋頓了頓，十分坦然：“我當然會做。且我正在做。”

他醉的時候說話變多，臉皮更厚，李舒心想這人平日里偽裝得倒好，跟我一樣把整個山莊騙得團團轉。和他換一個羽一樣輕飄飄的吻，李舒說：“我問過渺渺和曲洱，你從來沒跟別人有過什麼……親近的來往。”

欒秋像嗅自己即將吃腹中的獵般嗅李舒上的氣味，鼻尖在他耳朵、臉頰和脖子上輕輕。這親昵得沒有邊線的作，比欒秋那只作怪的手更令李舒煩惱。

“有的。”欒秋含糊不清地回答，“有很多。”

李舒一愣：“很多？”

“無數，算不清楚。他們都不知道。”欒秋喑啞地笑了，他喜歡看李舒帶著驚訝和不解的眼神，“……原來你也會被人騙麼？”

“不要了……”李舒小聲抗議。他的開始微微搐，一種無法控制的輕。“你的謊話太容易被識破，我不會信的。”李舒辯解，“你什麼都不懂，別裝了。”

若有鏡子，他一定要讓欒秋看看此刻表。

醉醺醺的正道大俠，在深夜綠蔥蔥的梨樹下做著非禮之事。太漫長了，李舒里有許多東西在積累，隨時可能潰堤。

欒秋他，謹慎里也有魯的作，也會輕輕地吻他，時刻提醒他注視自己似的。李舒抓了欒秋的手臂，凸起的暗示著這個人蘊藏的力量。

繃、放松，強壯、溫，欒秋把他真正地、地抱住，一張醉了的清醒地尋找另一張。

“……搶走玉佩的是曲青君。”欒秋說。

李舒靠在欒秋懷里發愣，有一種懶洋洋的疲憊。這句話鉆進他耳朵里，他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什麼？！”

“知道那是我非常重要的東西。”欒秋又說。

李舒惱得咬牙切齒。他心中有愧疚，才忍了欒秋的胡作非為：“那你自己去找要回來！”

欒秋點點頭：“年輕時跟沈燈一起去過金羌，據說還跟苦煉門的人過手。這次到江州城，是鐵了心要翻出英則。”

李舒顧不得上的污怎麼清理，忙問：“你認為能找到英則？”

“英則帶來的人里有易容的高手，但只要和曲青君手，絕対無法偽裝。”欒秋看著他說，“你以為浩意山莊建立誅邪盟是一時興起麼？不是的，無論是師父還是，兩個人都対苦煉門的功、外功有很深了解。曲青君很清楚苦煉門人的功，我記得那是一種‘明王鏡’的邪門心法，認得出來。”

如一桶冷水從頭澆到腳，李舒全霎時冰涼。

和曲青君的一番爭斗，出破綻了麼？

到自己脈門了？還是沒有？

“等等，你別睡！”他揪住欒秋襟，“起來啊欒秋！曲青君的事，再多說一些！”

無奈欒秋已經醉得沉沉睡去，睡之前還不忘牽著李舒的手。

次日，欒秋第二次在李舒房間里醒來。

他面不佳，頭疼裂。

“這梨花酒后勁太重，以后別喝了。”李舒說。

“対不住。”欒秋不好意思地道歉，“我昨晚又麻煩你照顧了。”

他的態度十分生疏客氣，李舒心頭生疑，著他耳朵打量。“……你不會忘了昨天發生什麼了吧？”

欒秋：“發生了什麼？”

李舒：“……”

他輕咳一聲，聲并茂，兩手揮舞，細細地描述昨夜欒秋在他上擺弄的一切。

欒秋的一張臉先是通紅，聽到關鍵，漸漸變白。

整座浩意山莊再一次被欒秋的怒吼驚醒：“不可能！不可能！！！”

浩意山莊氣氛陷令人難解的焦灼之中。

曲洱和于笙頭接耳：怎麼回事，二師兄和李大麻煩吵架了？

渺渺和不煩頭接耳：李舒終于激怒了二師兄，可能要吃苦頭了。

來蹭飯的欒蒼水找不到人說話，搖著扇子在院子門口沖李舒大笑：“你終于要被欒秋掃地出門了？”

早飯時李舒一張黑臉，聽見周圍嗡嗡的議論聲，冷笑：“還是先勸你們的二師兄戒酒吧。”

欒秋：“你還是騙人吧。”

李舒差點折斷筷子：“那我就再說一遍，讓大家伙評評理，是誰不講道理。昨夜欒秋強行……”

欒秋捂住他不讓他說，于笙眼睛一眨，閃電般出手，用筷子一敲欒秋的手，壞笑道：“不得捂，讓他說！”

正鬧得厲害，山莊的門被人從外頭吱嘎地推開。

一行頗有氣勢的人正在門外，推門的是圓胖的金滿空。

李舒正跟欒蒼水扭打，一回頭便看見奪走玉佩的曲青君正要大門，笑意盈盈。

比欒秋和于笙沖得更快的是曲洱。不過一眨眼，他已經攔在門口。

“好久不見，功夫有長進，不錯、不錯。”曲青君笑道，“還是不肯讓我進去？”

“滾！”曲洱毫不讓步。

“先別生氣，我有一些重要的事要跟大家說。”曲青君始終笑眉笑眼，目在曲洱后的幾個人上一一掠過，最后沖李舒微微點頭，“是跟苦煉門英則有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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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于笙：讓他說！

欒蒼水：對，讓他說！大聲點！

欒秋：鯊了你。

*注：僅指欒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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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現評論里有幾個讀者提出的問題，已經開始漸漸接近這個故事的真相了。

比如【李舒這個樣子怎麼當上的門主】，嘿嘿。

（李舒：又詆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