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西岸先回的店里，這店是老鄰居朱叔開的。早年朱叔在外地收破爛，全是一些破銅爛鐵，后來攢了點積蓄就回來開了家修理店，本來修理店只有一間小門面，這兩年家家戶戶添新車，他的店也擴了四間。

只可惜朱叔沒福氣福，在店鋪擴新沒多久就患病走了，現在店鋪被他婿接手，兒子也輟學做二把手。

車子好像是男生基因里會選擇的玩，小時候玩模型，長大玩真貨，步西岸也不例外，再加上他手能力強，平時節假日會來店里幫忙，領點工錢。

步西岸有店里的鑰匙，他拉一半卷簾門，彎腰鉆進去，進去以后才看到廁所方向的燈是亮著的。

他正準備出聲，里面忽然探出來一把錘子，步西岸一頓，接著里面出來一人。

是小炮。

朱叔的兒子，店鋪的二把手。

大概是起得急，他渾上下只有重要部位有布料遮擋，手里拿著錘，一臉戒備。

小炮有點近視眼，早年泡網吧泡的，看人會瞇眼。

步西岸站在原地讓他看。

幾秒后，小炮罵了句：“靠！你怎麼這時候過來了？”

他說著扔了錘，著胳膊小跑進屋，邊跑邊念：“媽的嚇死老子了，還以為哪個不長眼的到我家了。”

步西岸能理解，但也很無語，他隨手拉一下頭發，走進廁所。

等他把頭發個半干出來，小炮已經穿了服，他問：“怎麼淋著回來的？蘭蘭中午不是代你帶傘了嗎？”

步西岸隨口說：“借人了。”

小炮聞聲一頓，而后眼睛一瞇，滿臉深意地走過來撞步西岸的胳膊，“咋滴，早了啊？”

畢竟那傘上有蘭蘭畫的畫，一般不外借，平時他想用都得打商量。

步西岸擰服的作一頓，抬頭，回三個字。

小炮“嘖”一聲，“回頭告訴蘭蘭啊，罵臟話，不學好。”

步西岸胳膊肘頂他，“滾。”

小炮夸張地“哎喲”一聲，繼續八卦：“是不是啊？是不是啊？長什麼樣？改天帶來店里看看啊？”

步西岸斜他一眼，抬胳膊，小炮忙不迭后退躲開，步西岸單手抓住領，干脆利落把了。

那麼冷的天，他就穿了件薄和外套，外套早在進門就了，吸水，隨便一擰雨水嘩啦啦往地上流。

地面是水泥地，平時拖地倒得水比這多。

但小炮還是嫌棄道：“你擱這給我拖地呢？”

“嗯，不客氣。”

步西岸兩下把擰個半干，隨手搭在旁邊的椅子上，他轉折返廁所，拿了條巾子。

和小炮肩而過時，小炮手欠地了一把步西岸的胳膊，“嘖嘖”道：“你這材，絕了。”

步西岸高優越是所有人一眼就能看見的，十六歲，一米八/九，多人求都求不來的。

至于材，也是老天爺賞飯吃。

步西岸天生長，以前小，不顯腰，這兩年漸漸長定型，腰也是又窄又薄，肩胛骨往上像陡寬的山，廁所線暗，薄薄一層照在他肩頭，粼粼閃爍，似沉默的海面。

轉時線斜照在他線條清晰的手臂上，又折到他薄而微凸的腹上，盡管廁所狹小閉塞，這畫面也讓人不忍移眼。

小炮連聲嘆，“弟妹真是撿到寶了。”

他興趣很大，再次問：“誒，說真的，是不是早了啊？”

步西岸干子以后把巾洗一遍搭回原，走出來時瞥小炮一眼，低聲：“拿什麼？”

小炮一頓，有點不贊同地拉臉，“話也不是那麼說的，天上的嫦娥咱沒錢見，地上的西施還不能巧嗎？再說了，就憑你這條件，找個楊貴妃贅也不是不行啊。”

步西岸笑罵一聲滾，罵完抓起隨便往上一套，“走了。”

“明天來的時候記得把蘭蘭也帶過來啊，找玩。”

步西岸擺擺手表示知道了，然后順手拿走了門邊的傘。

小炮的傘太小，遮不住多雨，到家步西岸服又了一遍，他快速沖了個澡，換了干凈的服才推門去里屋。

進去果不其然看到蘭蘭已經坐了起來，明明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還要堅持坐著，旁邊床上爺爺已經開始打呼嚕了。

步西岸走過去坐到床邊，蘭蘭瞇眼，手抱他，含糊不清喚一聲：“哥哥。”

“嗯，”步西岸聲音很低，外面風雨敲窗，他聲音那麼低，卻依然有大自然不住的厚重，他手了蘭蘭的腦袋，“睡覺了。”

蘭蘭拿臉蹭了蹭步西岸的臉，小聲說：“涼。”

步西岸說：“下雨了。”

蘭蘭“哦”一聲：“你淋雨了嗎？”

步西岸說：“一點點。”

“那你記得喝冒靈。”蘭蘭已經困得說不出話了。

步西岸聲音更低地說句：“好。”

他話音落下，蘭蘭腦袋歪在他肩頭，呼吸平緩。

靜等十幾秒，步西岸才把放回床上，又檢查了爺爺的被子才轉回自己屋。

步西岸早上七點才醒，醒的時候爺爺已經出門了，爺爺年紀大了，能干的活不多，但家里開支需要，他一直堅持在工地。這兩年修理鋪擴新，步西岸跟著拿的錢多起來，爺爺才聽勸找了個環衛工人的活。

早飯一般都是爺爺做好悶在鍋里，步西岸一邊刷牙一邊走去廚房，掀開鍋蓋，還冒著熱氣，估計爺爺也是剛走不久。

昨夜雨下到大半夜才停，這會兒地面還是漉漉的，步西岸洗漱結束就去里屋，推門發現蘭蘭已經醒了，服都穿好了。

步西岸走過去掀袖子，蘭蘭躲了一下，步西岸沒繼續掀，在他認知里，小孩知道躲避異是好事。

步西岸從小邊沒別的長輩和晚輩，他媽早年忙于生計，每天早出晚歸，后來有了蘭蘭，難產去世，沒人教他該怎麼教孩子長大。

他只能一點點索。

比如在蘭蘭上小學一年級的時候，步西岸就不怎麼和親近了，檢查服穿幾件也只從袖口檢查。

他希他的以作則能讓蘭蘭潛移默化地知道些什麼。

“穿了嗎？”步西岸問。

“穿了，”蘭蘭獻寶似的從下面拽出一層，“還穿了保暖。”

“好，”步西岸說，“洗臉刷牙去，一會兒吃飯。”

飯后倆人走著去店里，蘭蘭干凈，步步避著水坑，走著走著忽然仰頭問：“今天會不會下雨啊？我們沒帶傘欸。”

“沒事，下了就在店里待到雨停。”步西岸手里拎著袋子，里面裝的是店里的傘，但他沒讓蘭蘭知道，怕問他自己的傘哪去了。

店里還沒開始忙，倒是已經來了，步西岸拍拍蘭蘭的后腦勺讓去找玩，自己則是去店里收拾東西，傘被他順手丟在角落。

小炮這會兒才起床，里叼著牙刷，瞇著眼喊：“哎喲，蘭蘭寶貝兒。”

蘭蘭也喊：“小炮你怎麼那麼懶。”

“我懶？你是不知道昨晚你哥——”小炮話說一半，屁被人狠踹一腳，他慣前傾，扶住旁邊的石墩才堪堪穩住，“，大早上嘛呢？”

步西岸低聲：“別多事。”

小炮反應過來，也著聲音，“蘭蘭不知道啊？”

步西岸“嗯”一聲。

小丫頭一天到晚心得很。

小炮“嘖”一聲，語氣酸：“要不怎麼說孩是小棉襖呢，淋雨都不讓，你看看我們家那混小子，我和他爸媽就是淋刀子他都不帶多問一句的。”

“唉，蘭蘭太可疼了，要不以后跟我家得了，你要實在看不上就等等我兒子，怎麼樣？”小炮說著滿泡沫地想摟步西岸，無奈礙于高差，最后只能娘們唧唧地摟住步西岸的胳膊，“暗送秋波”道，“到時候咱倆就是這世界上最鐵的親家。”

步西岸瞥他一眼，走胳膊，“輩分都算不明白，我看你兒子智商也高不到哪兒去。”

“靠！侮辱我可以，別侮辱我兒子行不行？”

“嗯，把你兒子找來我當面給他道歉。”

小炮：“你磕頭吧！”

步西岸短促笑一聲，看他：“我倒是無所謂，怕他折壽。”

小炮：“……呸！”

“怎麼啦？”外面玩水的蘭蘭喊，“你們不要總是吵架好不好？”

步西岸靠坐在旁邊的椅子背上，他坐也沒老老實實坐，把椅子撐得翹起，只有兩支在地上。

蘭蘭瞧見，過來教育說：“你能不能好好坐啊，你本來就那麼高了，還坐那麼高，萬一摔了很疼的好不好？”

步西岸實在無語，低低嘆口氣，正要站起，忽然瞥見蘭蘭擼起袖子的胳膊上有幾個黑點。

蘭蘭生得白，家里條件雖然不好，但步西岸養得細，平時很讓磕著著摔著，太也很讓曬。

他瞇眼，喊住蘭蘭：“別。”

步西岸和蘭蘭互相都疼彼此，但也互相害怕對方，步西岸是害怕蘭蘭心傷心，蘭蘭是單純地害怕步西岸。

尤其他瞇眼冷臉，很嚇人。

像起的山嘯。

“怎、怎麼了？”蘭蘭問。

步西岸忽然想起早上蘭蘭躲避他的作，蘭蘭雖然在他有意引導下知道男有別，但極真的拿他當異。

不是在躲男，是在躲他。

步西岸臉徹底冷下來，他盯著蘭蘭，沉聲：“胳膊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