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一中每屆都是高一下學期開始分文理，理班學生選擇文就去文班，文班學生選擇理就去理班，一般文班流大一些，因為市一中相較而言更重視理一些，理科班也多。

郁溫現在待的班是文班，班主任荀澤，帶地理的，是青市出了名的特級教師。郁溫地理好，荀澤很喜歡，文理分班通知剛開始，荀澤就時不時詢問郁溫意向，雖然每一次荀澤都沒有明說希郁溫選文，但他的意思郁溫是懂的。

“其實你選文選理都一樣，不都說地理是理科思維嗎？你地理那麼好，理科思維肯定也好，選理也不吃虧，”向芹捧著臉說，“咱倆兩個極端啊，唉。”

“別想了，跟著我們選理吧。”周武鳴靠在葉全上說。

葉全雖然在埋頭做題，卻不耽誤給建議：“其實我也建議選理，郁溫既然文理都好，那就從文理的就業率上選，我們沒上過班，目前也沒什麼渠道接相關數據，但是從學校的文理專業寬窄和世界排名文理學校含量可以側面反映市場對文理的需求度，這個我不用說你們也知道，至目前來看，理科存在更強一點。”

周武鳴點頭：“贊同。”

“不過環境對一個人影響也很大，你留在文班不用適應新環境新老師。”葉全又說。

周武鳴再次贊同，“而且班主任那麼喜歡你，以后肯定不會虧待你，而且我聽說他已經在辦公室到宣揚你選文了。”

郁溫本來就猶豫的，他們七八舌聊完更糾結了。

然而留給郁溫的時間不多了。

六點半，荀澤進班，喊班長收表，班長不在，荀澤直接說：“那就郁溫收好了。”

郁溫嘆了口氣，拿起自己空白的表從后往前收，收的時候特意看了每個人的選擇，發現他們班選文理的幾乎五五分。

基本符合葉全之前的猜想：雖然隨大流選理科的多，但是會有部分人因為留悉的環境而選擇留在本班，從而導致文科班每次分班都是五五分的結果。

這也是郁溫糾結的點。

跟班里每個人相得都不錯，但是關系比較好的還是向芹周武鳴和葉全他們三個，現在周武鳴和葉全選理，如果留在文班，以后和周武鳴葉全應該會漸行漸遠，可如果去理班……，又舍不得荀澤的。

荀澤對是真的好。

“我不填了，一會兒你填好直接把我的和你填一樣就行。”收到第一排的時候，向芹跟郁溫說。

郁溫接過，轉出了教室。

走廊這會兒人不多，所有人心思都在分班上，沒人出來閑逛，步西岸從廁所出來，目隨意一瞥，落在兩點鐘方向。

市一中的教學樓建筑呈現u字型，高一高二高三分別各一棟，楚河劃分很明顯，但是這屆高一學生多，正好比高二多出了幾個文科班，所以高一的文科班被在了高二樓的頂層。

步西岸所在班級在高一樓頂層，再加上他個子高，視力好，即便距離遠，也幾乎能清晰地看到兩點鐘方向，一道纖瘦高挑的影正拿著一摞紙往辦公室方向走去。

他們學校辦公室是三個年級的老師混坐，據說是為了方便討論學，統一安排在每層樓的高二樓拐角。

這個時間，應該是去辦公室送文理分班表。

“步總？”高卞一出門看到步西岸，甩了甩手里的表，“你表呢？就差你了。”

步西岸從兜里掏了出來，高卞手去接，一眼瞥到上面的字跡，有點意外，“你要選文？”

步西岸“嗯”一聲。

高卞覺得有點可惜，雖然步西岸在班里話不多，也不怎麼和同學來往，但他績名列前茅，理科更是常常滿分，這種人怎麼看都是理科思維更強一點。

其實本來高卞對步西岸印象是不怎麼好的，畢竟對方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對誰都答不理，班里有什麼活他也從來不參加，非常不合群。

哦，參加過一次，運會的時候班里排了個節目，起哄幾個男生穿西裝走秀，當時步西岸也被強行套上了外套，因此榮獲“步總”稱號。

但是最后步西岸也沒參加，因為西裝沒有合適的碼。

后來高卞聽到過一些傳言，說步西岸初中總是翹課打架，仗著自己長得好和好幾個生曖昧，甚至還有生為他流過產，就是因為他長得帥，績也總是看似隨便學學就名列前茅。

可是初中知識多簡單，再說了，一個人這輩子能有幾年在學校，出了學校決定未來能走多遠的是人生態度。

步西岸這種態度，高卞相當嗤之以鼻。

讓高卞對其改觀的是一件事，上學期期末考的時候，出題老師不知從哪薅來一道高二的題，班里沒有一個人寫出來，開學來了大家還在罵出題老師。

超綱題，沒答出來很正常，高卞也沒寫，在他認知里，他們班應該沒人寫出來，如果真的有應該早就拿出來吹噓了。可一次午休，他去后排扔垃圾，路過步西岸坐位的時候無意間瞥到步西岸桌子上的試卷，震驚地發現步西岸這道題是寫了的，雖然沒得滿分，但也拿了三分之二的分數。

可是這麼久，他從來沒說過。

低調一個人。

和傳言有出。

高卞那段時間瞧不起自己，覺得自己那麼大人了還被沒有證實的流言蜚語導。他一邊瞧不起自己，一邊對步西岸有所愧疚，可他再愧疚也不能主去給步西岸道歉，畢竟他從來沒傳播過什麼步西岸的謠言，總不能上去說：“對不起，我在心里瞧不起過你，你別放在心上。”

那跟傻有什麼區別。

但前前后后那麼多事，高卞總歸是對步西岸有了深刻印象，也總是不由自主關注步西岸的績。

因為在班里，能和他一較高低的，好像只有步西岸。

強者遇到勁敵，是很難得的事。

高卞不想勸說步西岸，但他確實也不想放走步西岸，于是便跟步西岸說：“我有點事，你幫我送辦公室吧。”

班主任看了步西岸的表，多應該會說兩句吧？

步西岸本來心思都在隔壁樓上，聽到這話目移過來。

步西岸眼睛很黑，白日里都顯得冷漠，晚上更是深不可測。

他這麼看過來一眼，高卞還心虛，冠冕堂皇反問：“怎麼？你有事？那我找——”

“沒事。”步西岸手拿走了表。

步西岸提步走遠，高卞才松了口氣，他裝模作樣地轉，一看步西岸短短幾秒已經拐彎走到隔壁樓了，心想長就是不一樣哈。

步西岸是走得快的，走廊地面映著教室窗戶的廓，左手邊是雜明亮的教室，右手邊是高掛的淺月，月和燈匯聚在他眼睛里，閃爍著，像心跳。

“你選理，怎麼說呢，我好像早就預料過，但真擺在我面前，我又有點意外，可能是不甘心，”荀澤笑著問郁溫，“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

郁溫搖頭，雙手在前握，時不時摳一下指甲，低眉順眼的模樣，看著讓人不忍再迫。

荀澤嘆了口氣，“那行，那就祝你在理科也一路順風，大殺四方了。”

郁溫笑，心里的張和愧疚散了一半，認認真真朝荀澤鞠躬，“荀老師，謝謝你。”

“客氣，畢業記得來找我拍畢業照就行。”荀澤說。

郁溫笑：“我會的。”

荀澤的辦公區在辦公室最里面的左角落，郁溫轉時余瞥到最右角落背對著站著一個人，很高，不由自主看過去一眼，發現對方雖然沒穿校服外套，但是穿著校服子，是學生。

他上穿的無帽黑外套，因為高太高跟老師說話時微微低頭，領口探出的脖子很長，從后看，薄皮下微凸的頸骨像龍骨，節節都著年傲氣。

“不是，你選文？”關渠很震驚，他有些凌，“你選文干嘛？你喜歡文啊？我還是建議你選理——”

“好。”步西岸應一聲，手拿起桌子上的筆，兩下改了表。

關渠：“？”

步西岸很坦然，筆和表都放桌子上，“走了。”

關渠：“……哦。”

步西岸一出門就看到了前面不遠正走著的郁溫，大概是著急回班，走得很快，步西岸不遠不近地跟在后面，目遙遙，始終落在上。

很利落，扎著馬尾，穿著簡單的衛和牛仔，沒穿校服子，只套了一件校服外套，有點大，風吹來，從擺穿過，迎面撲在步西岸上。

月也一同照亮他們走過的路。

他嗅到一很淡的香。

但他留不住。

因為風總要吹向更遠的地方。

月亮本也不會發。

直到郁溫拐進班級，教室門閉合的同時頭頂云層悄無聲息地變換，遮擋了原就淺淡的月。

眼前暗下去，步西岸眸歸深，一路走過長廊，期間沒有偏頭看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