靑市一進六月夏天就徹底來了, 早上七八點鐘太高高掛起，下午五六點還遲遲不落，郁溫手里抱一瓶飲料，在附近找了一個能避的地方等向芹。

隔壁是間網吧, 門店看著不太正規, 口也是黑漆漆一片, 偶爾有三五個看著神不太好的男生從里面出來, 沒多久再進去幾個滿臉的男生。

郁溫把冰過的飲料瓶按在自己臉上，歪著頭心想：這網吧里是有什麼吸/深淵嗎？

正想著, 手機響了，郁溫接通，口吻有些著急，“你出來了？”

“出來了，”向芹說, “你去后街等我，咱們倆先去逛逛，周武鳴吃過晚飯出來。”

“周武鳴怎麼還要吃過晚飯才出來呀？不是說好一起吃的嗎？”郁溫問。

“哎呀他有個小侄子今天過生日，他爸媽讓他必須去, 不然扣他零花錢。”向芹說。

郁溫：“那好吧, 那我先去后街等你？”

“好，去吧去吧。”

掛了電話, 郁溫慢吞吞站起來, 瞇著眼看了眼外面的, 又看了看旁邊空調外機上被丟棄的廣告紙，拿了一張遮臉。

剛走出去沒多久, 網吧里就出來了兩個人, 一個很瘦, 剃著平頭，一個有點胖，里叼著煙，瘦的那個撞了撞胖的那個肚子，“是吧？”

“是，準沒錯，”胖子咧笑了，“還是那麼白。”

瘦子聞聲也出猥/瑣的笑，笑完又撞胖子一下，“不想活了吧，惦記嫂子。”

“我靠，誰惦記了。”胖子瞪眼，很慫。

瘦子罵一句：“慫貨。”

胖子哼笑一聲：“你不慫。”

瘦子翻個白眼，掏手機給山子打電話，他先喊聲“山哥”才說：“我跟胖兒見嫂子了，在五昂波霸這里，不過聽說要去后街，晚上周武鳴那小子也來，山哥，要不堵一場？”

山子正在打撲克，聽完以后撲克一扔，“知道了，你們先蹲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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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不找個地方坐著啊？”向芹看到郁溫在一家飾品店門口蹲著問。

郁溫說：“剛出來。”

站起，遞給向芹一瓶飲料，“先去逛服？”

向芹興致，拉著郁溫說：“誒，你知道吊嗎？最近好流行啊，還有那種屁上面有一條腰帶的那種。”

郁溫想象了一下，覺得不太適合自己，搖頭：“沒關注過，先去看看？”

“走走走，我知道一家，超多子。”

到了之后，郁溫看了實，確定這種款式確實不適合，向芹倒是買了一條，買的時候很激，買完開始心驚膽戰，“我媽會打死我吧？”

郁溫也覺得，但沒好意思打擊向芹，只說：“買都買了，不行再回來換。”

向芹又開心了。

郁溫沒什麼要買的，服一般都是周芊買，所以隨便逛逛便和向芹去吃飯。

后街最近新開了不店面，有一家麻辣燙很出，郁溫拉著向芹去吃，路上迎面撞上兩個人，郁溫本來沒注意，是稍胖的那位故意朝這邊吹了口煙才看向對方。

但也只是看了一眼，很快又收回目。

向芹沒注意，心思都在吃上。

兩個人與他們肩而過，郁溫和向芹都沒回頭，也沒在意。

飯后沒多久周武鳴就來了，郁溫和向芹剛吃完飯，走不路，周武鳴無語：“那你們就不能吃一點？芹菜你也是，人家郁溫多重你多重？”

向芹沒說話，只默默擼起了袖子。

周武鳴很快認慫，“去育場打臺球好吧？”

郁溫和向芹說行。

育場離后街不遠，那片不僅有打臺球的，還有一塊戶外旱冰場，今天周末，估計人不，不過郁溫他們到的時候已經快八點，人不多了，臺球區和旱冰區都架起了戶外照明燈，來來往往的都是年輕人。

郁溫和向芹都不會打臺球，只能給周武鳴當個工人，幾局下來郁溫和向芹都不樂意打了。

就在人漸漸稀的時候，臺球桌上的母球忽然被一只手拿走了，郁溫和周武鳴抬頭看去，兩個人瞬間都變了臉。

周武鳴看到這張臉就想起葉全那張臉，恨得牙，無奈今天邊沒人，只能強撐著淡定問：“有事？”

“打一局？”山子笑了。

周武鳴把手里的桿子扔桌子上，“太晚了，我們不玩了。”

山子面無表，“什麼意思？瞧不起我？”

他說完扭頭看向郁溫，“剛看你不會玩，我教你？”

郁溫一貫冷淡態度，說：“不用。”

然后轉給老板付錢，跟向芹和周武鳴說：“我們走吧。”

山子大聲：“讓人付錢，不好吧？”

郁溫不想和他多做糾纏，拉著周武鳴就要走，然而一轉才發現后不知什麼時候來了四五個人，看過去，發現有兩個人是剛剛和肩而過的。

郁溫頓時臉不太好，猜測山子可能是有備而來。

“哎哎哎，有事一邊解決啊，別在這砸我場子。”臺球鋪的老板忽然說。

山子的朋友正要罵老板，老板忽然看向一邊，很驚喜：“路哥，路哥你們怎麼來了？”

老板變臉實在太快，所有人都往一個方向看，只見那邊走來了五六個人，為首的剃著寸頭，看著不太好惹，他里叼著煙，側臉下的脖子位置還有條疤，他后跟著的三個人個頭都不高，但是走路姿勢看著很流/氓，其中一個手里轉著打火機，火一直沒滅，卻也沒燒到他的手，他往旁邊一瞥，山子的瘦子朋友愣了愣。

“來玩啊，”路哥說著看一眼山子和郁溫他們，“這是干嘛呢？不玩讓位啊。”

山子臉不太好看，但他到底只是一個輟學混混，和路哥這種進了社會的年混混不一樣，他正要說走，卻聽周武鳴忽然喊了句：“炮哥！”

炮哥就是剛剛玩打火機的那個，他聞聲往周武鳴那兒看了一眼，“喲”一聲：“小周，怎麼在這？”

周武鳴一笑，“來玩，馬上就走。”

小炮說：“別馬上了，現在就走吧，別等你媽來揍你。”

周武鳴干笑兩聲，沒。

小炮一揚眉，“怎麼了？”

周武鳴看了山子兩眼，他的遲疑和猶豫表現得很明顯，小炮一看，擰著眉看向山子，“什麼意思？”

山子煩得不行，想罵關你屁事，可他還沒開口，瘦子和胖子忽然過來了，瘦子笑得滿臉諂，喊小炮：“炮哥，誤會，誤會。”

瘦子說話間，胖子就把山子拉一邊說：“山哥，不好惹，這人我和馬瘦在網吧見過，三天兩頭訓人，聽說上個月剛從看守所出來，咱別淌這趟渾水了。”

胖子話剛說完，只聽“啪”一聲，小炮一掌打在了瘦子臉上，瘦子不經扇，差點趴地上，小炮冷笑一聲：“喊誰哥呢，攀什麼親戚？”

他說著抬著下吊著眼梢看向山子，“你哪片兒的？”

山子臉憋得通紅，最后小聲說了句：“沒哪兒。”

“哦，沒哪兒還敢招我弟？”小炮說。

周武鳴適時喊：“他還揍我朋友！”

小炮一記眼風掃向山子，山子正要說話，后一片影過，他一愣，扭頭，只見后不知什麼時候站了一個很高的人。

這人穿一黑，短袖著胳膊，兩條胳膊上各有猙獰恐怖的紋，他戴著棒球帽，臉上還有口罩，山子仰頭這個角度，只能看到這人一雙眼睛。

但就這一雙眼睛，他也有些不適。

山子表僵，正要說話，這人忽然抬腳踹在他膝蓋后，他雙一，直直地跪在了周武鳴方向，周武鳴旁邊站著郁溫和向芹，郁溫和向芹膽小，差點要哭。

山子是真快哭了，因為他看到炮哥拿出了短刀，他哆哆嗦嗦地道歉：“哥，哥，誤會，真的是誤會。”

小炮“哦”一聲，瞥向周武鳴：“小周，去還過來，哥給你撐腰。”

周武鳴猶豫兩下，擺擺手，“算了算了。”

炮哥這才放過山子。

這時臺球鋪老板開了口，“行了行了，路哥炮哥，小孩子不懂事，打打鬧鬧的。”

他說著拼命朝山子擺手，山子看一眼炮哥，著站起來，帶著朋友走了。

等他們徹底走出育場時，小炮才走向周武鳴，一掌拍周武鳴腦袋上，“慫貨，怎麼不還手？”

周武鳴“哎喲”一聲：“不是，步總說沒必要啊。”

他說著看向步西岸，兩眼放，走到步西岸跟前喊：“步總，步總，牛啊，這紋，哪兒弄的？”

步西岸躲開他的作，瞥他一眼低聲：“喊，多喊兩聲，把他們喊回來。”

周武鳴立刻捂住了。

“噗嗤。”郁溫沒忍住笑出了聲。

向芹也開始笑，笑得彎腰，“哎喲，太牛了，步總你絕了，你干脆做導演去好了。”

郁溫也點頭。

是真的佩服步西岸的，解決這麼一件不大不小的事，能方方面面的全部照顧到。

最開始，步西岸先大致跟了山子和他那群朋友經常去的地方，后來找了小炮和小炮的姐夫每天有事沒事就去網吧假裝訓人，在山子朋友眼皮子底下刷存在，今天讓和向芹在網吧面也是故意的。

前前后后，鋪了大半個月。

周武鳴心急，說：“屁大點事也能折騰那麼久，山子也配？”

當時步西岸在做題，聞聲頭都沒抬說句：“他是不配，你往后兩年高中安穩生活配不配？”

郁溫聽見了，有一瞬間覺心里某些緒在被撼，跟楊姜討論，楊姜很不在意地說：“步總就這樣啊，雖然話不多，但有時候會突然冒出來兩句有意思的話。”

郁溫好奇：“比如？”

楊姜想了想，“之前初中有次作文吧，我們語文老師還出來了，因為步總結尾寫的是：‘大多數時候，我們都太著急想要一個結果，事實上，我們只需要做我們能做的，其他的，都在時間里’，其實這些道理現在大家都懂，但是初中聽到邊同學說就還震驚的。”

都在時間里。

什麼時候能真正認識一個人，大概也在時間里。

郁溫想著，輕輕歪頭，隔著不近不遠地距離看步西岸。

他靠坐在臺子上，有些無聊地把玩著桌子上的臺球，他手大，球在他手里像玩，隨便把玩幾下，又拿兩三個來回換著玩。

盡管他此刻胳膊上還著猙獰可怖的紋，可在他作間，郁溫卻只看到了男孩。

其實是有點違和的，尤其他此刻渾這樣的氣質，可得知這氣質背后的真相，郁溫又覺得好可。

失笑一聲，步西岸忽然敏銳地抬頭，郁溫一滯，驀地躲開。

這完全是下意識行為，沒來得及捕捉這行為背后的原因，只在余中關注步西岸，直到看到他再次低下頭，才悄無聲息松了口氣。

有點心虛。

為什麼心虛。

可能潛意識覺得不該嘲笑拽哥……吧？

郁溫想。

“行了，炮子你也別裝了。”臺球鋪老板是小炮的朋友。

小炮姐夫很無語，“我都快奔三了，還跟你們在這瞎鬧。”

小炮大笑，摟著姐夫喊：“哥你流氓氣質拿得真狠，這頭發真沒白剃。”

姐夫失笑，喚了聲：“步總，不對吧，不是說讓他給我下跪嗎？”

步西岸從剛剛就靠在了臺球臺子上，郁溫在他對面，他借著帽檐遮擋看了兩眼，隨后淡淡說：“不好意思，臨場發揮了。”

“發揮得好！就該給我下跪！他媽的！給老子磕頭吧！”周武鳴十分滿意。

步西岸一扯，沒接話。

幾秒后，不知誰又笑了一聲，這下大家終于忍不住，紛紛笑出聲，郁溫也笑，笑完說：“忘了找個攝影師了。”

“大陸古仔。”小炮說。

他說完自己先沒忍住笑了，“！太蛋了這，我他媽想想要尬死了。”

“哈哈哈哈哈，”向芹笑得最大聲，“我差點笑場！”

扭頭質問郁溫：“你剛剛是不是笑場了？”

郁溫先是一愣，然后小聲問：“你發現啦？”

向芹哈哈笑，“你這個主演不行啊。”

郁溫雙手托臉，小聲說：“唉，是不夠專業。”

“封個最佳男演員吧。”周武鳴說。

“誰？我？”小炮說。

“屁，步總！步總毋庸置疑男主角！”向芹搖旗吶喊。

喊完還要拉著郁溫，郁溫一邊尷尬得低頭笑一邊又不得不跟著向芹的作作。

“靠，憑什麼？我戲份明明最多！”小炮喊，“我不服。”

“憑氣質。”向芹喊。

步西岸看一眼郁溫，郁溫笑著點頭說是，口罩底下步西岸翹，他斂眸輕笑，一句淡淡的。

“不服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