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意思。

就是不想再多等一分鐘了。

以前總想著自尊，總想著要臉，總想著一切要門當戶對，他不能耽誤。

后來又覺得相逢本就已經太突然，該走的流程就更不能太倉促了，他不能委屈。

現在，他什麼都不想了。

隨便吧。

他只要這個人。

于是步西岸沒有躲避郁溫的目，繼續又說了句：“不知道誰把這事捅給了爺爺，這幾年他催我催得多，我不想多說，就沒解釋。”

郁溫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時司機扭頭問：“步總，去哪兒？”

郁溫回頭看到司機是曾經在暹羅見過的那位，司機也認出了，十分友好地朝了個笑。

郁溫心不在焉地回了個笑。

步西岸瞥一眼的表，跟司機說：“回舊城。”

車子發，郁溫在座椅上坐得渾不適，有些不知所措，大概是因為曾親耳聽過步西岸的“表白”，但又因為步西岸沒有直接告知，導致現在不管什麼態度都不能直接跟步西岸表現出來。

因為一旦尺度把握不好，一不小心就顯得有點“自作多”。

大腦僵地轉了一會兒，在車子轉彎的時候，假裝不經意地偏頭看窗外，然后看到旁邊的步西岸已經閉眼睡了。

他外套很隨意地搭在上，襯也沒怎麼好好穿，大概是因為這會兒已經是下班時間，他不需要再用規整的冠應付外人。

窗外夜深沉，車也昏暗，整輛車從外觀到部裝飾統一全是黑，像一隅自己圈起來的安全地帶。

步西岸穿黑襯，往那兒一靠，顯得整個人只有臉蒼白。

恍惚間，郁溫想起剛剛他在包間里的狀態——也是心不在焉的樣子，緒并沒有其他人那麼高漲，臉也是不夠好。

他不舒服。

得了這個結論，郁溫便很難心平氣和地打量步西岸了，一路上來來回回瞥看他好多次，終于在路過一家藥店門口，郁溫出聲喊司機停車。

司機抬頭看了眼后視鏡里的步西岸，步西岸同時睜開了眼。

反應快得好像一路上本沒有睡一樣。

郁溫愣了下，“吵到你了？”

步西岸扭頭，無聲看。

有司機在這，步西岸用這種眼神盯，有些招架不住，問：“怎、怎麼了？”

步西岸忽然說：“對不起。”

郁溫更愣。

步西岸接著說：“今晚緒沒控制住，冒犯了你。”

郁溫沒想到他會那麼直接把這件事擺到明面上講，一時間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今晚好像一直都于“措手不及”的狀態。

就在猶豫該用什麼態度回一句“沒事”時，步西岸忽然又說一句：“還生氣嗎？”

郁溫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此時路邊過去幾輛車，車燈從遠來，抵達步西岸后，過黑的車窗，照在他頭頂。

耀眼的芒經過車窗“剝削”已經只剩下淺淡一層，步西岸眼睫和頭發都沾了，黑的眼睛也吸收了一點點零星碎，這讓他整個人瞬間沒了男天生的強勢。

他聲音低下來，“你如果現在下車，我不會攔你，但我也不想撒謊，畢竟爺爺年齡大了，說句不好聽的，現在的每一天，他都當最后一天過，他想見你，就一定會等你。”

至此，郁溫終于明白步西岸為什麼那麼反常了。

他誤會了。

他以為的下車，是離開。

也許是聽不得他那麼一字一句分析爺爺的時限不久的生命旅程，也許是他現在看著實在……有點可憐，郁溫想也沒想就說：“我不是要走。”

步西岸眸閃了閃。

郁溫一抿，接著說：“我去趟藥店。”

說完，有點不敢步西岸的眼睛，拉開車門就下了車。

再次拎著藥上來，郁溫還是沒看步西岸的眼睛，佯裝很專心地拆藥，一邊拆一邊說：“我看你臉不太好，你們這種場合，應該顧不上吃飯吧。”

說著把幾顆胃藥拆出來，一邊攤開掌心遞到步西岸眼前，一邊又假裝扭頭忙著去找礦泉水。

就在剛剛把礦泉水拿在手上時，攤開的那只手，手腕忽然被人攥住，接著的手被迫送到溫熱的瓣前。

郁溫一怔，有些慌張地回頭，恰好看到步西岸就著的手吃藥，吃完若無其事地松開的手，指尖若有似無地劃過的手腕，然后扭頭看，一臉坦誠：水？

郁溫抿了抿，只能把水遞過去。

還提前給他擰開了瓶蓋。

步西岸面不改地接過，毫沒覺得自己一個大男人被人照顧得如此細致妥帖有什麼問題。

并且，在之后的路途中，他理所當然地睡了一路。

至于郁溫，愣是因為步西岸親昵的喝藥方式，全程沒敢再回頭看步西岸一眼。

-

步西岸可能真的睡了，車子停下以后，司機沒出聲，只默默看了郁溫一眼，郁溫只好去看步西岸。

步西岸睡得很沉，姿勢不太瀟灑，腰有點微蜷。

按理說，能和李奉元打上道，步西岸本人的生意應該做得不差，他又比以前更高更，可郁溫卻總是在各種角度看到他年時期的影子。

就好像……

就好像，那麼多年，他都沒變一樣。

人只有一種況下不會變，那就是腔里始終懷揣著同一個夢想，不管時代更迭幾重，塵世里的翻涌幾度，他始終站在同一片土地上，仰同一片星空。

但是不是，變太多了，已經走出了那個夏天，在滾滾長河里，長了一個心機頗深的大人。

更甚至，要為一個壞人。

慢慢地，郁溫收回了目，先下車，然后繞過車頭走到另一側，打開車門，輕聲喚：“步西岸？”

步西岸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因為惺忪睡意，他眼皮疊出折痕，顯得更單純。

郁溫站在風里，頭發被吹得凌，發勾纏的眼睫，輕輕一眨眼，咽下很多緒，說：“到了。”

步西岸似乎有些恍惚地往外看了一眼，他越出出這種迷茫的表，郁溫心里沉甸甸的緒就越是消散不了。

堵得有點難，忍不住在風里輕輕吐了口氣，就在這時，步西岸忽然出了手，郁溫一口氣吐一半，卡得不上不下，臉差點憋紅了。

看向步西岸，步西岸微微蹙著眉，似乎逐漸清醒了過來，人一清醒過來，的不適也緩緩清晰，郁溫看著他，幾秒后，心中五味雜陳地手接住了步西岸的手。

步西岸輕輕握住的手，在的攙扶下下車。

這次步西岸倒是沒表現出什麼讓人想非非的留，下車站穩以后就松了手。

他轉跟司機代一些事，司機很快驅車離開。

郁溫站在路邊，很有分寸，可能是以為步西岸會跟司機代什麼重要的事，便沒有在跟前聽。站在不遠的路燈下，影子落在地上比本人還要纖瘦。

步西岸遙遙看，好一會兒才提步上前。

“這邊房產基本沒，為了方便擴修過道路，”步西岸邊走邊說，“往里走的巷子沒擴，只是重新修了一遍。”

郁溫“嗯”一聲，說：“是方便了很多。”

沒有展開新話題，步西岸也沒有再找新話題，兩個人一路沉默到家。

步西岸家大門換了，換了鐵的，門口擺了兩個長方形的花籃，里面的花花草草長得很茂盛。

步西岸說：“蘭蘭弄的。”

“孩子都喜歡這些。”郁溫說。

門沒鎖，步西岸抬手推開門，他讓開道，讓郁溫先進去。郁溫沒客氣，進去以后愣了一下。

房子從外觀看還是那個房子，可是房子里面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院子里種滿了花，各種品種各種，擁又溫馨，各自爭先恐后綻放麗。

靠近門口的那塊空地架了一塊藤架，藤蔓隨風搖晃，藤下一把躺椅，沒坐人，但是有兩只貓在上面坐著。

領地踏進陌生人，貓卻沒有表現出惡意，只在一旁睜著綠眼看。

這時步西岸關上門走過來說：“蘭蘭養的，上學沒空，就給爺爺帶了。”

郁溫說：“看著像短。”

“嗯，爺爺一開始不高興的，不愿意花錢給外國人養貓。”

郁溫被逗笑。

這時院里的燈忽然亮了，燈一亮起來，整個院子像瞬間活起來一樣，宛若一隅世外桃源。

堂屋的門打開，老人穿著深中山衫走出來，他鼻梁上架著老花鏡，不太能直起腰，聲音也含糊，“西岸？”

“哎，”步西岸應了一聲，他隨手把外套搭在旁邊一個椅子上，大步走過去，“爺爺。”

“吃飯了沒？”爺爺聞到他上的酒味，“喝酒了？”

步西岸說：“沒喝多。”

他們爺孫倆站在門口，影暖黃一層，地上影子親昵，月下花圃，好溫馨一幕。

郁溫眼眶不由自主酸脹，模糊間，看到步西岸湊到爺爺耳前不知道說了什麼爺爺忽然抬起頭，他扶了扶眼鏡，看清院子里站的郁溫以后，又半信半疑看一眼步西岸，“真的？”

步西岸說一句：“你自己問。”

郁溫：“……”

來之前，有想過要好好解釋的，畢竟曾經見過爺爺，哪怕和步西岸不是那種關系，也可以哄說：“以后我可以經常來看您。”

可現在，忽然開不了口了。

作者有話說：

阿乖：我那弱得不能自理的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