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溫在夢里顛沛流離,站在上帝視角看過去的自己，一路往前，看到了十六歲的郁溫。

歐洲的冬天很冷,大雪一連幾天幾夜，仿佛能把整個城市覆蓋。

郁溫站在窗口，旁邊墻壁上掛著日歷。

這邊的日歷只有公歷,沒有農歷，還要拿手機算，一天一天地算，算到十二月二十二。

周芊在咳嗽,自從搬來這邊,一直不好,工作日上班,休息日就窩在家里看電影。

郁溫回神，進屋給周芊倒水,看一眼電視機，上面播放的是一部懸疑電影，出名的——主人公參加夏令營，回家以后發現家人全部離奇死亡,警方前來調查,最終被判定為食中毒，主人公不信,調查,最終發現是警方在瞞真相，因為主人公的家人不小心看到了不該看的,而那件不該看到的事,其實是領導階層之間的斗爭,警方賄，主人公家人了他們仕途道路上幾顆輕描淡寫的石子。

這部電影核不算多優秀，但是最后的結局很人心，因為正義并沒有站在勝利的一方——主人公臥薪嘗膽，甚至打警方部為一名警察，明明也算手握權力，最后還是被一位“領導”陷害，最終主人公在獄中去世，而“領導”步步高升，為幾乎能只手遮天的人。

周芊總是看這種電影，家里也有很多類似的書籍，容大多大同小異，結局常常不盡人意。

“媽，睡會兒吧。”郁溫說。

周芊說好。

等周芊睡下，郁溫撐著傘出門。

這邊太冷，只穿大本不行，在呢子大外面又罩了一件外套，圍巾帽子和手套也全都戴上。

傘布擋不住滿天的雪，郁溫眼睫變白，著脖子，下往圍巾里鉆，一腳一個雪坑。

走了很久才找到一家頭盔店。

選了一款和步西岸氣質和適合的，詢問店員：“可以郵寄嗎？”

店員問寄哪兒，看著店員深邃立的面孔，愣了愣，幾秒后又說：“不用了。”

國郵寄，是需要自己親自去郵局的。

郁溫記得那天的雪很大，也很冷，拎著重重的頭盔，中途還摔了一跤。

裝頭盔的袋子破掉，只能把頭盔抱在懷里，像抱一個火爐。

那個時候，以為那個頭盔，只會陪伴短短的一路，后來無數個午夜夢回，才明白，那段短短的路，讓回憶了十二年。

大雪也好，火爐也罷，至那個瞬間的自己，曾全神貫注地熱烈過。

好像忽然又到那滾燙了，郁溫熱得有點想出汗，難地皺眉，想要翻，卻發現整個人疑似被綁住。

等掙扎著醒來，眼前的視線朦朧模糊，屋里沒有，但卻好像捕捉到一點亮，這亮輕輕湊到眼前，的讓流連忘返，下意識地追上去和這相，耳邊傳來低沉的聲音：“醒了？”

這道聲音很低，但卻很沉，像一記鐘響，余音繞梁，慢慢把晃神的思緒拽到當下，眼前的視線終于清晰起來，看到步西岸深刻的面龐和眼睛，聽到他繼續說：“還在低燒，別。”

郁溫啟，嗓子像被糊住，幾乎在用氣音說：“熱。”

“我知道，”步西岸幫開頭發，他隨手了張紙額頭的汗，說，“那也別。”

郁溫輕輕“嗯”了一聲。

步西岸五指張開，像梳頭發一樣從郁溫的額角捋的頭發，指頭進發里，指腹輕輕摁的頭皮，他聲線很平，聲音低低沉沉，像清晨夜半與人閑談。

“我看了你那些資料，還有你和大麗花的聊天記錄。

“不管叔叔和方宇霓之間發生過什麼，李兆知法犯法是板上釘釘的事，言宥旻雖然誤導過叔叔，但那份合同確實是叔叔自己親筆簽的，所以我們現在能理的，只有李兆一個人。”

郁溫了胳膊。

步西岸另一只手在被子底下握住的手，安地拍了拍說：“你別著急，聽我說完。

“我托楊奇查過李兆，這人不干凈，檢察院那邊沒松懈，檢察院的虞申一直不喜歡言宥旻，經過卷一攪和，言宥旻和虞茉這會兒已經鬧開了，虞茉跟虞申指了方宇霓的方向，現在警方已經開始調查了，這些都是剛剛問楊奇的，我一直沒跟你說過吧，他是警察，之前做的臥底，現在已經歸隊了，他的話，你信的，對吧？”

信不信呢。

郁溫不知道。

只是覺得，走了十二年的路，可能要走到頭了。

而這個頭，也終于像那些年看過的電影和書籍一樣，不盡人意。

閉上了眼睛。

微微低頭，把臉埋進了步西岸口。

但又沒有步西岸的口。

步西岸知道，沒有信。

步西岸不知道郁溫經歷過什麼，為什麼要自己一個人做這些事，明明也算握著一些證據，卻從來不向警方求助。

這并不像十幾年前，還在上高中的那個郁溫。

那個時候他們和高山起爭執，郁溫都想要報警。

為什麼長大以后，三觀意識比從前更堅定以后，反而不愿意向警方求助了呢？

他有很多問題，但是最終只問了一句：“你接到徐廣那位了嗎？”

郁溫有沒有回頭路，就看有沒有把畫送出去了。

問出這句話以后，屋里一片寧靜，只有彼此淺淺的呼吸聲，和步西岸自己一個人重重的心跳聲。

他看似緒平穩，實際心上每一神經都已經繃。

進商場那麼多年，他為一個CEO，說出的每一句話，問出的每一個問題，在心底都有期待或者預想的答案。

唯獨這一次，他大腦一片空白。

甚至連心跳都無法自控。

片刻過去，房間里依然平靜，有那麼一瞬間，步西岸覺得自己仿佛有把過去的十二年過了一遍。

每一秒都漫長如四季更迭。

他沒有等來回答。

步西岸意外地發現自己居然沒有發怒，他只是長長吐了一口氣，這口氣從他看到那些聊天記錄一直憋到現在，后頸的砍刀掉落，他抬手把郁溫抱進懷里，心想：算了，一定要做個好人嗎？一定要走在正道上嗎？

從前他步步坦，不過是在為心上人鋪路，他想送給一條明的路，讓他的月亮，從此高枕無憂。

如今不需要，他才意識到，他其實也沒那麼正直，他早在回的四季里長了不知黑白、不辨是非的模樣。

他是，唯郁溫至上主義者。

于是他輕拍郁溫的后背，告訴說：“沒關系。”

他反復說：“沒關系。”

沒關系什麼呢？

這樣也沒關系嗎？

郁溫猜得到步西岸這句“沒關系”是什麼意思，他以為已經行了，在他的認知里，已經走上了這條不歸路。

可他仍然說，沒關系。

怎麼會沒關系呢？

或許是高燒重返，又或者是本沒睡好，郁溫頭腦昏脹，口卻滾滾，仿佛有烈火在燃燒，被子里空氣不夠通暢，漸漸有些呼吸不過來，忍不住抬起臉，眼皮依舊很沉，卻還是清晰地看到了步西岸的臉。

他離好近，不再是從前的幾千公里。

他離好近，即便如此，他也愿意站在邊。

看著他，一寸一寸，每一，都看得仔細。

抬起手，的手已經被他握得很暖，掌心，輕輕覆蓋到他側臉上。和他對視，從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和自己對視，像在無聲質問，還要什麼，又能怎麼辦。

輕，手掌蓋在了步西岸眼睛上。

也閉上了眼睛。

輕輕湊近，吻在步西岸的角。

原來，哪怕過去十二年，他也仍然是真的喜歡的那一個。

作者有話說：

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