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說不清自己到底為什麼會哭。

可能是這首曲子真的太哀傷, 聽得難過。

也或許是想到了林冬序不久于人世，為他難。

和他雖然才認識沒多久，卻像如知音、像舊友。

從來沒跟人這樣投機過。

可是，卻面臨著就要永久失去這樣好的一個朋友的現實。

抑或, 這些原因都有, 思緒一時復雜混沌, 之所至, 就掉了淚。

林冬序拉完小提琴后, 程知立刻把手中的咖啡杯放到臺上，給他拍手鼓掌。

“好好聽！”的臉上漾著明朗的笑意，語氣輕快：“我就說你是謙虛, 明明拉得這麼好！”

林冬序失笑, 回：“節奏快了你沒聽出來？有點趕。”

程知已經重新端起咖啡杯來，正小口地喝。

聽到他的話，一臉茫然，“有嗎？我沒聽出來啊，我覺得特好聽。”

“都把我哭了。”笑道。

林冬序把小提琴放回琴盒, 轉過來。

他垂眼看著程知，對說：“我私下練練鋼琴，爭取下次彈給你聽的時候比這次拉的小提琴完。”

“至節奏不要這麼趕。”他自我調侃。

程知莞爾, “好。”

從琴房出去, 程知又進了他的電玩室。

一眼就看到了房間里的雙人托賽車。

程知走過去，手搭在托上，扭臉沖林冬序笑說：“你家這不是有托嘛！”

逗他：“不然你玩玩這個, 咱們就當把騎機車那項心愿實現了吧？”

林冬序短促地低哼了聲, 角輕勾道：“你糊弄誰呢。”

“這能跟在馬路上騎機車一樣？”

程知也就是說著玩兒, 隨后, 在他的電玩室四張起來。

林冬序問：“找什麼？”

“抓娃娃機。”程知口而出。

林冬序：“……”

“你在一個男人的電玩室找娃娃機？”他不可置信。

程知被他的語氣逗笑，“萬一有呢。”

“有是有，”林冬序說：“不過不在我這兒，在樓下我妹妹住的那層，有一排。”

程知登時羨慕極了，“天吶！”

“你要想抓娃娃？”他角噙笑，“我帶你去玩。”

程知連忙擺手又搖頭，“不了不了，擅自去你妹妹的房間不好……”

的話音未落，林冬序就道：“就在三樓客廳，沒事。”

“走吧。”他率先往外走去。

程知便跟著林冬序乘坐電梯到了三樓。

電梯一打開，程知就看到了一整排娃娃機，里面的玩偶各式各樣，一個比一個可。

“哇……”程知的心都要被娃娃機里的玩偶們萌化了，小跑過去，不斷地慨：“家里有一排抓娃娃機也太幸福了吧！”

“如果我家里有這樣一排抓娃娃機，我可以一個月不出門，天天在家抓娃娃。”

林冬序拿了游戲幣給，“玩吧，喜歡哪個抓哪個。”

程知看上了星黛，“星黛！！麻麻來了！”

投了兩個游戲幣后開始縱搖桿，語氣興又開心：“麻麻帶你回家！”

林冬序站在旁邊瞅著程知。

他見難得顯出小孩子般的稚和天真，忍不住翹起來。

不過……程知并沒有把心心念念的星黛寶貝抓出來。

不服輸地繼續試，接連好幾次都以失敗告終。

林冬序實在看不過去，對溫聲道：“我試試。”

程知往旁邊挪了挪，讓他來。

林冬序投了兩個游戲幣，旋即不不慢地晃搖桿，調整抓鉤的位置。

然后毫不猶豫地摁了按鈕。

程知親眼看到抓鉤抓到了星黛。

瞬間睜大眸子，張到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直到星黛準地掉進出口，程知登時跳起來。

高興到抓著林冬序地胳膊啊啊地，“抓到了抓到了！林冬序你居然一次就抓到了！”

程知喊完就急忙蹲下，把抓到的星黛拿了出來。

不釋手地抱著這個玩偶，開心地像個孩子。

林冬序從沒見過這樣的程知。

像心未泯，又好似心未盡，單純又可，還特別容易滿足。

不過就是抓到一只玩偶而已，竟然高興到不能自已。

在那里，快樂好像很簡單。

只要能抓到一只娃娃。

抓到玩偶心滿意足的程知在跟著林冬序回四樓時，還在止不住地夸他：“你是怎麼做到一次就能抓到娃娃的，也太神了！”

林冬序開玩笑：“我運氣好。”

程知也笑，“那你今天適合買彩票。”

回到四樓，吧臺的小音響還在放著歌。

剛好播放到某首歌的最后一句，歌里唱：“而我已經分不清，你是友還是錯過的。”[標注1]

林冬序走到吧臺旁，給自己到了杯溫水，然后吞服了幾粒藥片。

程知見狀，關切地問：“又疼了？”

“嗯。”他低應。

程知輕蹙眉說：“你要不要回房間休息會兒？”

林冬序搖頭，“不用，我還好。”

他不睡覺，倆人也沒其他活要玩，最后決定去影音室看電影消磨度日。

對林冬序來說，只要不讓他自己呆著……

更準確點說，應該是——只要有程知陪在邊，哪怕兩個人什麼都不做，他也不覺得難熬，更不會胡思想。

在電影開始播放時，程知輕聲對林冬序說：“困了你就睡，不用強撐著陪我看。”

林冬序笑著揶揄：“你對我倒是很寬容，還主讓我看電影睡覺。”

程知知道他指的是因為陳周良陪看電影睡著生氣那件事，回他：“這沒有可比，你們倆不一樣。”

林冬序低嘆了聲，沒說話。

電影是程知選的，《One Day》。

——《一天》。

影片中，主暗男主，而男主卻把他們之間的定為“朋友”，此后十多年，主為生活和工作拼命地奔波忙碌，而男主除了工作，還在不斷談換友，但他們倆每年都會在同一天以朋友的份見面。

后來某次，男主把主氣得從餐桌離席，男主追出去，大聲喊主的名字，在主回頭朝他走來時，他出笑，心里篤定主離不開他。

但主接下來，卻哽咽著冷靜理智道：“I love you so much.I just don''t like you anymore. ”［標注2］

這句臺詞有好幾個翻譯版本，程知最喜歡的一版是：“我無法控制自己對你的難以忘懷，但是關于你的一切已經再也沒有了期待。”［標注2］

可是影片最終，主還是跟結了婚又離異的男主在一起了。

因為發現自己本沒有放下男主，而男主也后知后覺他其實一直喜歡主。

最悲慘的是，在他倆終于走到一起過幸福生活時，主卻被一場車禍帶走了生命。

看完電影后，倆人從影音室出來。

在往客廳走的時候，程知說：“如果我是電影里的主，我絕對不會在心灰意冷后又回頭跟男主在一起。”

扭臉問林冬序，“哎，林冬序，如果你是電影里的男主，你會這樣傷主的心嗎？”

林冬序說：“我不是他。”

“假設嘛！”程知強調。

林冬序換了個說法：“我不會為他。”

“一個人對誰了心、產生了喜歡，別人也許看不出來察覺不到，但他自己絕對明確地知道他喜歡誰。”

程知無法不贊同，“你說的太對了！”

就在這時，電梯突然打開。

從里面走出來倆男人。

林冬序停下來，他旁邊的程知也頓住了腳步。

秦封和隨遇青就是過來看看林冬序，誰知會意外發現這人邊多了個人。

一時間，四個人你看我我看他，陷了詭異的沉默。

須臾，隨遇青似笑非笑地問林冬序：“林大爺，這位是誰啊？也不介紹介紹。”

程知直覺這倆人跟林冬序匪淺，連忙開口自我介紹：“你們好，我程知，是林冬序的……”

的話還沒說完，林冬序就直接道：“朋友。”

“是我朋友。”

隨遇青更覺著有趣了，“你什麼時候多了個異朋友？”

“就最近，”他回完隨遇青，又跟程知介紹：“隨遇青，秦封，都是我發小。”

誰？

隨遇青？和秦封？？？

程知心里瞬間萬馬奔騰，眼前的都是些什麼大人啊……

一位是向來神不見真容的隨氏太子爺隨遇青，另一位是秦家那位新上任的接班人秦封。

快速眨了眨眼，努力下心中無法言喻的震驚。

程知讓自己的角恰到好的淺笑，然后落落大方地說：“你們好。”

隨遇青一挑眉，又出似笑非笑的表來：“你好。”

秦封面容冷峻，表淡淡。

他沒有說話，只朝程知微一頷首，算作回應。

“別擱這兒杵著當門神，”林冬序說這倆發小，“過去坐。”

“你倆怎麼突然一起過來？”他不解地問：“有什麼事嗎？”

隨遇青哼笑：“怕你孤單寂寞，想著過來陪陪你，現在看來——”

他意味深長的目在程知上停留片刻，才繼續道：“好像是我們多慮了。”

程知瞬間就看出來，隨遇青大概誤會跟林冬序的關系了。

剛要出聲解釋，林冬序就率先道：“程知是協會安排給我的志愿者，負責陪著我。”

隨遇青一愣，“志愿者？所以知道你的事？”

林冬序點頭，“知道。”

隨遇青說：“搞了半天，第一個被你帶家里來的人是志愿者。”

程知抿住在旁邊樂，林冬序回隨遇青：“不僅僅是志愿者，更像朋友，是相見恨晚的知音。”

聽到他說的這句話，程知的心臟突然失控地墜了下。

像本來平穩的節奏忽地被打，心跳莫名掉一拍。

隨遇青和秦封也沒對程知有什麼不放心的。

既然能被安排到林冬序邊，林家肯定做了全面的調查，不然不可能這麼放心地讓跟林冬序相。

隨遇青跟林冬序雜七雜八地閑聊了好一會兒，秦封都沒怎麼。

他只靠在沙發里，時不時地看一眼手機。

須臾，秦封冷淡的表有一瞬和，甚至角似有若無地翹了翹。

他摁了幾下手機，然后就抬眼對他們說：“我老婆我回家吃飯，走了。”

猝不及防被糊了一臉狗糧的隨遇青罵他：“秀個屁，就你有老婆是不是！”

秦封眉梢輕抬，不置可否。

林冬序笑出聲，提醒隨遇青：“阿隨，確實就他有老婆啊。”

“！”隨遇青也起，拽得二五八萬，理直氣壯道：“走，老子今兒個晚上去你家蹭飯。”

秦封冷漠拒絕：“不歡迎。”

“我管你歡不歡迎！”隨遇青語氣欠揍：“你老婆歡迎我去做客就行了。”

秦封：“不嫂子還想蹭飯吃？”

隨遇青：“誰你找的老婆比我年紀小。”

在他們要上電梯前，秦封又回頭對林冬序說：“明兒有空的話，去馬場玩一圈，我跟阿隨都去。”

林冬序沒明確答應，“再說吧。”

隨遇青也道：“序哥，來啊！騎完馬再去打會兒高爾夫。”

林冬序只笑。

等他的兩個發小走了，程知才深深舒了口氣。

林冬序問：“怎麼了？”

“嗯？”程知淡笑著回：“沒事。”

“就是覺得……”沉了幾秒，還是實話實說道：“你這倆發小，心思都很深沉，讓人看不。”

林冬序角輕勾道：“正常。”

“但是你就比較好懂。”程知說。

“我好懂？”林冬序忍著笑意問：“你確定？”

“嗯啊！”無比肯定地點點頭，“至比他們兩個好懂多了。”

林冬序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想去馬場嗎？”

程知疑：“欸？”

林冬序笑了笑，說：“你想去的話，我就帶你去。”

程知認真思考了一瞬，還是覺得不方便跟他去。

剛要拒絕，林冬序就像看了的心思似的，解釋道：“不會帶你和他倆一起玩，知道你跟他們不，相起來肯定會拘謹尷尬，我們改天去。”

“是私人馬場，只要避開跟他倆同一天，就不會有其他人。”他低聲補充。

程知咬了下，旋即揚起笑來。

沒有故作矜持，而是爽快利落地答應：“好啊。”

下一秒，程知的手機忽而響起了來電鈴聲。

看了眼來電顯示，是陳周良。

程知正猶豫要不要接，林冬序就對溫和道：“接吧。”

程知聽了他的建議，接通。

陳周良的聲音瞬間過聽筒鉆進了程知的耳朵。

“祖宗，你打算把我關小黑屋多久啊？”他主放低姿態。

程知抿抿，聽不出緒地問：“你打電話過來就是問這個？”

陳周良說：“程叔說你吃過午飯就出門了，你去哪了？怎麼到現在還沒回來？”

“要你管，”下意識地就對他沒好氣，有點不耐煩道：“你到底有什麼事啊？”

陳周良又折回最初始的話題，“把我放出來吧。”

他說：“我不就隨口問了句你是不是喜歡林冬序嗎，你至于發這麼大脾氣？該不會被我說中了，你惱怒吧？”

程知瞬間不想再跟陳周良聊下去。

就連旁邊不小心聽到了通話容的林冬序都無聲地嘆了口氣。

陳周良這張啊。

程知沒說別的，只語氣冷淡道：“掛了。”

不等陳周良再說什麼，程知就干脆利落地掐斷了通話。

林冬序這才開口：“你跟他講話總是很兇。”

程知煩躁地皺了皺眉，“他太欠兒了，我控制不住。”

林冬序說：“是偽裝吧，故意用兇的語氣，掩飾你對他的喜歡。”

程知輕扯角，“林冬序，你要不要這麼明白？”

“旁觀者清。”他溫和地笑。

程知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對林冬序道：“不早了，我該回家了。”

“嗯。”他點頭。

在程知拎起包包后，林冬序主拿起那只星黛，遞給：“拿上你的玩偶。”

在乘坐電梯送程知下樓的時候，林冬序忽然出聲說：“馬服你不用心，我會托人給你準備好。”

程知眉眼彎彎道：“好，那就謝謝你啦。”

出了電梯，林冬序止步在臺階上，程知走到停車的地方，發車子。

在拐彎要離開林宅前，程知落下車窗來，對還站在那兒的林冬序揮揮手：“拜拜。”

他抬手揮了揮，揚了點聲音說：“路上慢點，到家發微信。”

程知淺笑點頭，“知道啦！”

等離開，林冬序才想起來，他還沒跟約好去馬場的時間。

.

程知把車停到家樓下的停車位后就給林冬序發了微信。

【程知知：我到家了哦。】

林冬序很快回道：【好。】

然后又發來：【去馬場的時間，就定在逃課那天怎麼樣？】

【LDX：逃課去馬場。】

程知覺得這個安排非常可以。

【程知知：不能再棒！就這麼定了！】

退出和林冬序的聊天界面，程知沒在最近列表里看到陳周良的名字和頭像。

鼓了鼓，然后點開黑名單，把陳周良從小黑屋里放了出來。

與此同時，程知突然收到了陳周良發來的消息。

陳周良：【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