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明天要從家這邊出發, 程知傍晚就驅車回了家。

和程教授一起吃了頓晚飯，在家里住了一夜。

睡前程知特意給林冬序發消息，說明天等開車去接他過來。

他也答應了。

可是，等明早程知醒來, 撈起手機就看到林冬序不久前發來的消息。

【LDX：醒了嗎？我到你家樓下了。】

本來還睡眼惺忪的程知頓時清醒。

立刻下床, 就這麼著腳跑到了小臺上。

程知彎腰探頭往下看, 一眼就看到了那道穿著藍白校服的影。

程知那雙沁滿了笑意的眸子亮晶晶的, 喊：“林冬序！”

林冬序聽到的聲音, 抬眼尋。

程知對他揮了揮手：“林冬序！這兒！”

他的目落在三樓某戶的臺上，而后也對揮揮手，和對著笑起來。

就在這時, 陳周良推開門來到他臥室的臺。

他似乎剛睡醒, 滿臉不耐煩地說程知：“大清早的，你吵死了。”

披頭散發穿著睡的程知扭臉看向陳周良。

沒有跟他拌，而是語調平靜地回他：“我下次注意。”

陳周良本以為程知會跟他嗆，本沒料到這麼平靜，一時怔在了原地。

而程知說完話就轉回了房間。

拿起手機, 給林冬序發消息。

【程知知：你吃飯了嗎？】

林冬序說：【還沒。】

程知就回復：【那你等我一下下！我洗漱完換好服就帶你去吃早飯！】

林冬序很快發來：【好，不急，你慢慢收拾。】

林冬序低頭回程知微信的時候, 陳周良就站在臺上。

他盯著林冬序瞅了幾秒。

不懂林冬序為什麼突然穿高中校服來見。

這倆人在搞什麼名堂？

“林冬序, ”陳周良垂眼著樓下的男人，讓角勾起一抹淺淡的弧度，狀似不經意地隨口問：“你怎麼穿高中校服過來了啊？你們這是要干嘛去？”

林冬序抬起頭, 話語溫和地笑說：“程知帶我去校園劇的劇組當龍套。”

陳周良：“……”

一陣酸沉悶的覺頓時涌上心頭。

都沒帶他這樣玩過。

.

程知扔下手機后就跑進了衛生間洗漱。

洗漱完就換上了那藍白校服, 然后將長發梳高馬尾。

在把要帶的東西都裝進雙肩包后, 就拎著包下了樓。

程知沒有化妝, 素面朝天地出現在了林冬序視野里。

林冬序沒有見過這樣的程知。

穿著一藍白校服，扎著高馬尾，順的馬尾隨著的腳步輕擺，整個人洋溢著青春的張揚和活力。

明得如同此時正冉冉升起的朝。

林冬序見還特意拎了個雙肩包，好笑地問：“這里面都裝的什麼啊？”

“紙巾，數據線，充電寶，有線耳機，小零食……啊！還有給你拿的保溫杯，里面有熱水，的時候可以喝。”說著，指了指被放在雙肩包側袋的保溫杯。

這個杯子林冬序用過。

帶他看日落那次，也心地用這只保溫杯給他準備了熱水。

“這杯子是我昨晚從我住的地方帶過來的，”帶他去旁邊的儲藏間推自行車，邊開鎖邊說：“專門給你用的杯子。”

林冬序笑而不語。

儲藏間有兩個自行車，一個黑的，一個的。

而且看起來，并不像放置太久沒用過。

林冬序疑問：“經常有人騎自行車嗎？”

程知回他：“我每個月都會跟我爸騎自行車遛彎鍛煉。”

率先把包放進了自行車的籃筐里，開始往外推自行車。

林冬序隨后也把黑的自行車推出來。

程知已經坐在了車座上，用腳勾了下腳踏板，隨時準備出發。

林冬序說：“走吧，去哪兒吃飯？”

程知踩著腳踏板往前騎行，扭臉對他笑道：“學校附近，有一家早餐店。”

林冬序對這片地方不悉，始終由程知在前面帶路。

他的目時不時就會落到纖瘦的背影上。

那天說，他扮高中生一點都不違和。

可他覺得，才更像高中生。

渾充滿著蓬的朝氣。

他總是能在上到無比旺盛的生命力和源源不斷的能量。

總能染他，讓他覺得，接下來的日子不是難熬，而是珍貴。

每一天都無比珍貴。

就在他盯著背影看的時候，程知突然回頭了一瞬，問他：“哎，林冬序，你怎麼過來的啊？”

林冬序霎時倉皇收回目，也不知道為什麼，心里驀地慌了下。

然后他才理解了的話，語氣鎮定地說：“陳叔開車送我過來的。”

程知又問：“陳叔是誰？”

林冬序笑了笑，回答：“我家的管家。”

“管家，”程知重復了一遍，不由得嘆：“我還是第一次聽邊的人說自己家里有管家。”

說完，忍不住笑起來，“結果你這個大爺現在在陪我騎自行車。”

林冬序被逗樂。

到了早餐店門口，程知停好車，拿上雙肩包，和林冬序一起走了進去。

店里人不，程知和林冬序點完餐后，在邊角位置找到兩個位置，還是和兩個高中生小弟弟拼的桌。

“變了好多啊，”程知一邊四打量早餐店現在的裝修風格，一邊低聲嘆：“完全不是原來的樣子了。”

“原來這邊有一塊心愿墻。”程知手對林冬序指了指，“我還寫了心愿便利。”

現在那塊地方是一幅掛畫。

林冬序好奇地問：“你寫什麼了？”

程知很認真地思索回想了片刻，而后搖搖頭，笑答：“寫的什麼心愿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陳周良在我寫心愿的那張便利上畫了個豬頭，我氣得在他那張便利上沿著廓寫了一圈‘陳周良是狗’。”

程知說著就輕笑出聲，笑完心里又生出一種難以言說的緒。

收斂了些笑意，有點悵然地嘆了口氣。

林冬序親眼從的臉上捕捉到了很明顯的緒轉變。

他無意識地抿了抿，一時之間也找不出話來說。

正巧他們點的早餐被端了上來。

程知要的豆腐腦和油條，給林冬序點的蛋羹和素餡的小籠包。

程知吃了口豆腐腦，很滿足地笑彎眼，“還是老味道，和我上學時吃的一模一樣。”

林冬序再一次驚嘆緒的自愈能力。

明明剛才提到陳周良還在低落，這會兒吃了口早飯，瞬間又開心起來了。

他被逗笑，忍不住說：“你也太容易滿足了。”

程知回他：“知足常樂呀！人不能太貪心。”

這是第二次對他提到“不能太貪心”。

林冬序覺得程知活得蠻通的，不太會為難自己。

唯一一次犯傻，大概是喜歡了陳周良十年。

也為難了自己十年。

吃完早飯，程知和林冬序推著自行車，在一群上學的高中生中順利地混進了沈城一中。

把自行車放在車棚鎖好，林冬序從程知手里拿過雙肩包拎在手里，跟著程知進了教學樓。

這會兒還沒到上課的時間，走廊里全都是藍白校服。

程知門路地找到了拍攝校園劇的那層樓，來到主角拍攝的那間教室門口，正好看到導演孟椿正在跟男主流探討一會兒要拍的戲份。

須臾，給男主講完戲的孟椿一回頭，就看到了立在門口的程知。

他笑喊：“程老師，進來啊！”

程知笑了下，回頭對林冬序說：“走。”

隨后，倆人踏進教室。

程知來到孟椿面前，很絡地半開玩笑：“孟導辛苦。”

孟椿擺擺手，“別跟我來這套，之前跟你談的那個有關于癌癥患者的劇本怎麼樣了？開始寫了嗎？”

程知無奈低嘆：“你怎麼一見面就催我工作進度。”

然后才正經回：“還在前期道準備階段，等我準備好了就開始寫。”

旁邊男主的扮演者應徹一藍白校服，烏黑的短發干凈清爽，配上他那張清俊的臉，年自然而然地散發出來。

冷淡的他禮貌地人：“程老師。”

程知笑語盈盈道：“應徹，好久不見啦。”

應徹角輕翹了瞬，出一點零星笑容，回：“確實有段時間了。”

孟椿笑說：“你倆上次見面還是拍《》的時候吧？”

《》是孟椿導的第 一部電影，程知是編劇之一，而應徹飾演電影里的男主。

這部電影很功，火極一時，甚至賣了海外版權。

在他們三個人心中，《》這部作品，意義非凡。

可以說，沒有這部電影，就沒有現在的他們。

“嗯。”程知眉眼彎彎地點頭，目不經意間掃到了校園劇的主扮演者。

應該是個新人演員，程知不認識對方。

正要收回視線，孩就禮貌地主跟打招呼：“程老師好。”

程知淡笑著回：“你好。”

“啊對了，忘了跟你們介紹，”這才對孟椿他們介紹林冬序：“這位是我朋友，林冬序。”

“今天就是我和他混進來當你們最后一場教室戲份的龍套，打擾啦打擾啦。”程知很禮貌地雙手合十。

林冬序得淡然地微微頷首：“你們好，麻煩了。”

后來林冬序去了趟衛生間，他回來的時候，遠遠地就看到程知正在跟孟椿說話。

不過說的什麼，林冬序不知道。

程知見他回來了，立刻拉著他到教室里最后一排的某個座位旁，“你坐這兒，我坐你斜前方。”

的手指了指和林冬序相隔一個過道的左前位置。

林冬序眉梢輕抬：“不是同桌？”

程知調侃：“你想跟我當同桌？”

林冬序沒說話，只仰臉著。

他其實很想問問，當年有沒有跟陳周良做過同桌，但又怕提到陳周良會影響的緒，最終就什麼都沒講。

程知見他眼地瞅著自己，活像只惹人憐的大狗狗，莞爾一笑，語氣有點調皮地拒絕了他：“不可以哦。”

林冬序被弄得無奈，直嘆氣。

不可以就不可以吧。

說完就離開了教室。

應徹正在走廊上被化妝師補妝。

程知來到他面前，直截了當地問：“應徹，你的演唱會時間定下來了嗎？”

應徹雖然現在在拍戲，但他最初是以歌手的份出道進娛樂圈的。

“還沒，”應徹說：“程老師到時候來捧場嗎？我送你票請你來看。”

“兩張，”程知毫不客氣地對應徹比了個剪刀手，然后又很關心地問：“最晚大概什麼時候啊？”

“最晚的話……應該要人節了。”應徹回答。

人節，2019年的2月14號。

現在距離那天還有三個多月。

也不是沒可能。

癌癥病人能活多久和心態也有很大關系。

要努力讓林冬序開心一點。

這樣他也許就能等春天來，看風也開花，看他想看的演唱會。

“那你一定要給我留兩張票啊！”囑咐道。

“好。”應徹點頭。

不多時，最后一場教室戲正式開拍。

教室里架滿了攝像機，從各個角度拍攝男主。

此時的程知，從放在課桌上的本子上撕了張紙下來。

拿起桌上的碳素筆，旋開筆帽寫了句話，而后將紙團小紙團，地扔給了坐在斜后方的林冬序。

程知在開拍前就特意找孟椿打了招呼，說一會兒要扔紙團，讓孟椿不用理會，如果拍到了他倆，后期剪掉就行。

林冬序猝不及防收到一張紙團，不由得抬眼，想看是誰突然給他扔紙。

結果就對上了程知那雙清含笑的眸子。

他被明朗的笑容晃了眼睛，心臟在不知不覺跳了半拍。

林冬序拆開紙團展平，上面有一行娟秀的字。

【林冬序，我們逃課去玩吧！】

他的邊無意識地漾開一抹弧度。

林冬序拿起桌上放的那支筆，在皺皺地紙團上回：【好，聽你的。】

他這才明白，剛剛為什麼拒絕跟他當同桌。

如果他們做同桌的話，就沒有傳小紙條這種有趣又刺激的曲了。

這場戲對男主的緒要求很高，也因此，導演孟椿喊了好幾次“卡”，都是因為主角的緒沒有達到他的標準。

不知不覺拍了將近兩個小時，這場戲才終于通過。

接下來要補一點男主的特寫鏡頭，沒他們什麼事了，程知立刻就起往外走，在經過林冬序坐的位置時，用手指叩了叩桌面，他：“走啦！”

林冬序聽話地站起來，拎起帶來的雙肩包，跟一起出了教室。

下樓的時候，程知詢問林冬序：“要逛逛我們學校嗎？”

“逛完差不多中午，正好可以在學校餐廳吃個午飯，然后咱們就去馬場。”安排的井井有條。

林冬序欣然應允：“好。”

就在這時，后不遠突然傳來一聲呵斥：“哪個班的學生！現在是上課時間，還不快回教室！”

這道聲音程知可太了。

哪怕已經過了九年，但還是一下子就辨別了出來，后吼他們的人，正是的高中班主任楊其進。

剛要回頭跟老師打招呼，手腕突然被側的人抓住。

然后程知就被林冬序拽著手腕，飛奔著往前跑去。

耳邊的風聲呼呼，的發被吹，程知整個人怔呆般茫然了片刻。

旋即，就歡暢地笑起來。

林冬序聽到程知在笑，回頭看。

頭頂的肆意傾瀉，穿過梧桐樹葉落下來。

斑駁的影隨著的奔跑不斷變幻，忽明忽暗。

正被他拉著手腕的程知迎風奔跑著，臉上洋溢著熱烈張揚的笑容。

這一秒，林冬序忽而有些缺氧。

像突然劇烈奔跑，引得心臟跳太快，才導致呼吸不暢。

也可能由于自己患絕癥，力不濟，有點承不住這樣逃命般的飛奔。

但又似乎，不全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