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周五, 程知直接開車回了家。

穿著一高中校服踏進家門時，肩上背著裝有馬套裝的多功能馬背包，手里拎著早晨出門帶的那個雙肩包。

程知在玄關換了鞋一來到客廳，就和從廚房出來的陳周良遇上。

陳周良看著眼前穿著藍白校服扎著高馬尾的程知, 有一瞬的恍然, 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

隨后, 他語調漫不經心道：“去劇組當龍套好玩嗎？”

程知說：“還有意思的。”

“你什麼時候帶我去玩玩？”陳周良問。

程知驚奇地看著他, 反問：“你什麼時候對這個興趣了？”

陳周良把菜放下, 故作鎮定地回：“就是好奇。”

程知客觀平靜地闡述事實：“你整天這麼忙，哪有這個時間啊。”

隨后就要回房間。

陳周良注意到了肩上的馬背包。

他的目落在固定在最外側一層的安全頭盔，出聲問道：“這是什麼？”

程知回頭看了眼, 回他：“馬服。”

“在劇組當完龍套我們就去馬場玩了, 這是林冬序送我的馬套裝。”

“陳周良，我騎馬了，”程知提到騎馬就開心，笑盈盈道：“還拍了好多照片，等我把東西放下給你看我在馬場的照片。”

說完就進了臥室。

程知把兩個背包放下就回了客廳。

陳周良已經又進廚房去端菜了。

程知把手機隨手放在餐桌上, 也去廚房拿碗筷。

在從父親手里接過盛好的米飯時，程知隨口問陳周良：“周姨和陳叔叔又不在家？”

陳周良回了句：“出門旅游了，這幾天都不在。”

怪不得又來蹭飯吃。

程知心想。

三個人落座后, 程知拿起手機要給陳周良看今天下午拍的那些照片。

結果坐在旁邊的陳周良瞥眼就發現, 的手機屏保還是和林冬序在船上的那張合照。

當時跟他解釋說是游戲懲罰，要當一周的屏保。

但今天已經是周五晚上了。

剛好一周。

他有點郁悶。

是不是本就不想換掉這張屏保？

“吃完飯再看。”他這句話一出，程知想要跟他分喜悅的心瞬間消退了一大半。

并沒有立刻放下手機, 而是找出照片, 舉著手機給對面的父親看, 笑問：“爸, 你看！”

程永年抬眼，而后略微前傾上半，湊近了點看照片。

“這馬真好看。”程永年由衷嘆。

程知笑著嗔怪：“哎呀爸！”

故意逗了逗兒的程永年這才笑道：“我兒最亮眼，真帥。”

“哎這個是……”程永年瞅著照片上錄了一半側臉的林冬序，很認真地打量起來。

程知收回手機，對程永年說：“這就是那次跟我一起去看日出的朋友，馬場也是他家的。”

程永年了然。

程知繼續跟程永年聊：“這匹馬還有名字呢，‘房星’。”

“房星？”程永年問：“‘此馬非凡馬，房星本是星’的‘房星’？”

“我就知道程教授一聽就懂。”程知笑道。

陳周良忍不住：“程叔可是中文系教授，當然懂。”

“給我看看。”他剛要從程知手里拿走手機，就被程知躲開。

剜了他一眼，回擊道：“吃完飯再看唄。”

然后把手機放到了另一邊。

陳周良抓了個空，悻悻地收回手，繼續吃飯。

后來大多都是程永年和陳周良在閑聊，程知只時不時一。

晚飯過后，程永年回書房忙，程知和陳周良在客廳。

他最終還是沒忍住看了手機相冊里的照片。

陳周良拿著程知的手機一張一張地，好多照片里不止有，還有林冬序。

他們在白馬旁邊對視、說笑，甚至有林冬序扶上馬的照片。

再后面，是好幾張在馬上，林冬序為牽馬的照片。

程知坐在陳周良側，跟著他一起看這些照片。

不由得慨：“李教練拍照水平還好。”

陳周良的臉卻越來越沉。

直到，他到程知給林冬序錄的那個視頻，以及林冬序騎馬的單人照。

程知笑彎眼睛說：“不過還是我拍的更好看。”

“哎林冬……”話還沒說完，陳周良就扭過臉來，眸晦暗不明地盯著。

“你我什麼？”他皺眉，語氣冷沉地問，毫沒意識到自己握著手機的力道變大，到了電源鍵，已經讓手機屏幕滅掉了。

程知本能地捂了下，笑得更厲害。

一邊笑一邊解釋：“我是想你的，可能是因為我腦子里正在想一會兒要把視頻和照片發給林冬序，就順喊他了。”

陳周良煩躁到快失控。

他起要走，在把手機還給程知的那一刻，屏幕驟然亮起，他又一次看到了那張刺眼的屏保。

陳周良開始怪氣起來：“你是有多喜歡他，這麼舍不得換掉屏保。”

還能把我他。

本來開心的程知莫名其妙被他這樣說，抬眼蹙眉道：“陳周良，你沒事吧？變臉怎麼比變天還快。”

“要不我幫你換？”他說著，又回了手。

正抬手要拿手機的程知突然抓了個空。

陳周良被刺激到昏了頭腦，有那麼一刻，他是真的想給換掉這張礙眼的屏保。

但也僅僅是一瞬。

而程知已經直接站了起來，試圖搶回自己的手機。

陳周良條件反地舉高手臂。

程知仰起臉手去夠手機。

“你把手機還給我！”有點惱，“陳周良！”

為了躲拉他胳膊試圖拿回手機的程知，陳周良不斷地轉往后退。

兩個人正拉扯著，陳周良一不小心，倏而撞到了沙發，人瞬間失去平衡，連帶著拽他胳膊搶手機的程知也沒穩住。

電石火間，兩個人一起跌進沙發。

“哎……”程知發出一聲驚呼。

陳周良仰躺在沙發里，程知結結實實地趴在他的上。

他沒想到會變這樣，登時怔愣住，呼吸也滯了滯。

陳周良一眨不眨地凝視著趴在他口的人。

的很，真實的和縈繞上來的淡淡清香讓陳周良控制不住地心猿意馬。

他甚至生出了要抬手把摁在懷里的沖。

程知本不知道他腦子里那些彎彎繞繞。

只在倒下的那一剎那本能地心墜了下，然后就立刻從他手里奪回手機起。

程知站在沙發邊垂眼看陳周良，無比嫌棄地說：“陳周良你不稚，都多大了還玩這一套。”

陳周良啞口無言。

他斂了斂心神，慢慢坐起來。

程知已經坐到了旁邊的單人沙發里。

了拖鞋，雙腳踩在沙發邊緣，捧著手機開始給林冬序發視頻和照片。

陳周良沉默地盯著。

看對著手機莞爾笑，心里的悶意幾乎要讓他不過氣。

過了會兒，陳周良起離開。

正在跟林冬序聊天的程知聽到開門聲，才發覺陳周良走了。

本想張說點什麼，問他你要回家啊，或者提醒他明早過來吃飯。

但最后程知卻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也說不清為什麼，就覺好像……沒什麼必要。

程知著手機靠在沙發里，幽幽地嘆了口氣。

然后就起回了臥室。

林冬序已經回了消息。

【LDX：突然想起來，看日落那次你是不是也給我拍照了？】

經他提醒程知也想起來，當時確實給他拍了張照片，還是用單反拍的。

不過相機不在這邊。

程知回他：【拍啦，但是相機沒在手邊，等過兩天我把照片導出來再發給你。】

林冬序說：【好，不急。】

程知拿了睡要去洗澡，跟林冬序說了聲就去了浴室。

等洗完澡護好再上床，一撈起手機就看到林冬序回的消息。

【LDX：明天你過來吧，我在家等你。】

程知角輕翹著回他：【好，到時候見啦！】

林冬序發來：【明天見。】

.

這晚，林冬序躺在床上，腦子里不斷地閃現白天和程知在一起的一幕一幕。

從早上在家樓下和對視的第一眼，到晚上他們分開后，他們聊的最后一條微信。

哪怕到現在，一想起在早餐鋪子提到陳周良后緒開始低落，他的心也還是會跟著變悶，一回憶起他牽著的手腕在學校奔跑，他的心臟就不控制地突突跳，連帶著呼吸都短促。

甚至于，他的腦海中總會浮現出，穿著藍白校服扎高馬尾的模樣。

林冬序忍不住假設——如果自己在高中或者更早之前就遇到了，他們會怎樣。

會不會，發生點什麼？

他捧著今天和有關的一切，翻來覆去地品味，隨即又不知不覺地回想起他們前幾天相的點點滴滴。

他和在寺廟初遇，在協會再遇。

他被著寫了愿清單。

帶他看日落，跟他看日出，讓他在家聽雨，到他家來陪他。

把所有的喜怒哀樂都毫無保留的展給他看，對他說了不曾告訴其他任何人的。

也會哭、會難過，但更多的時候，是開心的、快樂的。

他很喜歡這樣開朗的。

喜歡。

林冬序猝不及防被自己驚了下。

他有點混地坐起來，呆怔了半晌。

最后發現，自己好像真的，對程知有想法。

盡管他倆滿打滿算也就才認識不到半個月。

林冬序說不出這種奇妙的覺。

他對并不是一見鐘，也不是日久生，而是介于這兩者之間的，一種初相識卻仿佛認識已久的契合。

方方面面的契合。

可……他怎麼能在這個時候有了自己喜歡的人呢？

老天爺真會捉弄人。

偏偏在他快要死的時候，讓他遇到他想要守護的人。

林冬序頹喪地垂下頭，抿。

心里甜苦織纏繞，剛涌出來的喜悅瞬間被絕包裹。

怎麼辦？

怎麼辦？

他躺回床上，不斷地問自己。

當初他無比肯定地說，他快死了，不談，不禍害人家姑娘。

然而現在，他才發現，真到了這一步，真的喜歡上了一個人，就會被驅使著，變得自私又貪婪。

因為，他居然控制不住地想告訴他對的覺。

他想跟一場談。

但心里有另一個聲音一直在阻止他。

“你不能這麼自私，林冬序，你有沒有想過一旦你袒了你的，有多為難尷尬？本就不喜歡你，就算最后答應做你朋友，也只能是因為同憐憫你快死了，單純地想滿足你的愿罷了。”

……

林冬序糾結難了整整一夜。

他一晚上沒合眼。

只要想到他喜歡程知，心里就無比歡喜，但轉念意識到自己就快死掉了，又會突然變得很難。

如果沒有得癌，他一定會果斷追。

讓徹底放下陳周良，讓上他。

但，沒有如果。

陳周良不是適合的那個人。

他也不是。

到最后，在程知開車出現在他面前的那一刻，林冬序終于下了一個決定。

既然不能明正大地說，那就喜歡。

喜歡就足夠了。

不讓察覺，不讓困擾。

也不告訴任何人。

然后，把這份喜歡，帶進墳墓。

為永久的、他一個人的，。

林冬序站在電梯前的臺階上，著下了車正朝他走來的，角出一抹笑。

他喜歡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