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句在車上坐了一條街，才發覺事好像有那麼點的不對。

所以現在是他坐顧千行的車，送顧千行回家？

車外是不太熱鬧的街，車窗此刻倒映出余句的臉，余句盯著玻璃看，百思不得期解，他眼前這個傻，是怎麼被騙上車的。

思緒飛遠，余句突然想起他第一次顧千行哥哥的場景了。

那時他們才見了幾面，對話都沒有過。

那天下午，朋友家的游戲廳席地而坐四個人，一個人打游戲，三個人湊著腦袋看。

顧千行游戲打得實在太好，在他們三個都沒有辦法的況下，連續通關。

他作細節，手速很快，打得特別，輕松得給人一種我也可以的錯覺。

正好一局結束，朋友兄弟倆就被他們的爸爸了出去，說是姑姑來了，讓他們去打個招呼。

于是游戲廳里就只剩下余句和顧千行兩個人。

余句記得那天天很熱，游戲廳開了很涼的空調，顧千行穿著白的T恤，清爽又干凈。

“句號。”

顧千行把游戲手柄放下，喊余句的外號。

余句這才發現他一直盯著顧千行的背影看。

他趕把目移開。

余句：“嗯？”

顧千行問他：“本名什麼？”

游戲的大屏幕這時跳到主頁來了，藍的背景將和的灑滿整個房間，屏幕上右下角那個跳的小人，也映在顧千行的白T上跳躍。

“余句，”余句說自己的名字：“余生的余，句號的句。”

顧千行很輕地挑了一下眉，轉頭問：“希你余生能有個完的句號？”

余句驚訝：“你怎麼知道？”他因為顧千行說的一字不差眼睛彎彎：“我媽媽就是這麼說的。”

“猜的。”

顧千行把頭轉了回去。

這下，余句又只能看見他的側后臉了，但他恍惚他笑了。

顧千行又打開了游戲，加載新的一局。

余句看著大屏幕：“你不等他們回來嗎？”

余句說完盯著顧千行的背影看，卻他面前這個人一不，好像本沒有聽到。

余句疑。

他說話不小聲啊。

“喂。”余句喊他。

顧千行終于轉頭了，但卻問余句：“我？”

余句：“不然呢，這里還有其他人嗎？”

顧千行好似嗯了聲，又好似沒有，又把頭轉了回去。

屏幕上，顧千行繼續點擊。

“喂，”余句又喊了聲：“你不等他們回來嗎？”

顧千行又回頭了，他還是：“我？”

余句：“不然呢？這里還有其他人嗎？”

顧千行因為這句話笑了，但下一秒，他又把頭轉了回去，無于衷。

要不是余句還是個正常人類，他都要懷疑他進某個無厘頭的循環。

余句還想再喊一聲，但這個瞬間，他突然明白了什麼。

喊人家喂確實不太禮貌。

“那個，”余句抿了一下：“你什麼啊？我要你什麼啊？”

顧千行沒有回頭，仍舊看著屏幕，不過沒有繼續往下點了。

他問余句：“你張啟藝什麼？”

張啟藝是張啟銘的哥哥，所以余句他：“啟銘哥哥。”

顧千行說：“也可以這麼我。”

余句疑了聲：“但你不是張啟銘的哥哥啊。”

顧千行聲音挑了些，似有笑意：“是啊，那怎麼辦呢？”

余句想了想：“哥哥？”

顧千行：“嗯。”

幾乎是余句喊的瞬間，顧千行就應了。

余句眨了一下眼睛，先是憋了一下笑，又想著反正顧千行看不見，就把笑容放了出來。

“哦。”

不僅是那時候的余句會笑，現在的余句在想起這件事時，竟然還能笑。

回過神來，余句看著玻璃窗上的自己，在心里罵了聲傻。

那個覺得學校里那些認哥哥妹妹的行為特別稚且尷尬的余句，卻因為喊了聲哥哥被顧千行應了，當晚睡前滾來滾去睡不著，開心得不得了。

也不知道在開心什麼，大傻。

現在想來，余句才覺得自己或許是被顧千行騙了。

也不能算騙，準確說是被他牽著鼻子走。

就像今天被騙上車一樣。

不過那時的余句心甘愿。

如今的余句，多事與愿違。

車廂里，此刻除了后座的他們倆，就只有前頭的司機。

據他們上車時，司機很恭敬地喊了聲「顧總」，余句判斷，這是顧千行的車和司機。

顧千行大概突然有事，上車沒多久就拿出電腦辦公了。

不知道顧千行的家在哪里，車這會兒已經開了十多分鐘了，還沒有到達目的地，好像還繞來繞去。

余句繼續看窗外的風景，繼續用盡自己的最大可能，著車門坐著。

不多時，顧千行就打起了電話。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麼，余句聽顧千行很不耐地應了個：“嗯，”接著他問：“沒有計劃？”

“計劃表呢？”

又安靜了幾秒。

顧千行：“所以這一二三四，全是你的猜測？”

余句不自抿住了。

顧千行聲音很沉，每個字都似鼓一般敲著，他想他現在要是顧千行的下屬，一定惶恐至極。

“計劃表，能聽懂嗎？”顧千行的語氣已經是不想多說一句廢話了：“明早六點給我。”

明天六點。

真是要人命的領導……

余句又想，這個下屬這會兒心里會不會在咆哮，這麼喜歡做計劃表自己去做啊！

接下來的車廂，安靜持續了一分鐘多。

接著。

“這麼不待見我？”

顧千行再次開口。

余句眨了一下眼睛。

顧千行說話的語氣變了，想必已經掛了電話。

他知道顧千行在和他說話，不過他不準備回話。

裝了幾秒，顧千行又開口了：“余句。”

余句裝不下去了：“干嘛。”

顧千行無奈：“和我坐一起很難嗎？”

余句仿佛在用他的全在說是，除了：“沒有啊。”

顧千行輕輕嘆了聲：“聊聊。”

余句頓了頓，這才不再看窗外，把頭轉了回來。

顧千行：“我會吃了你？”

余句看著前方：“吃人犯法。”

顧千行沒接這聲玩笑，而是道：“坐過來。”

聲音算得上是和，但余句可能心里作用，總聽出點恐嚇在里面。

他心里擰了一會兒，還是往顧千行那挪了點。

“聊什麼？”

余句坐得十分直，莫名其妙的高傲，態度仿佛是我們有什麼好聊的。

顧千行見余句這樣，突然笑了。

笑出聲的那種。

笑完他還往后一靠，手撐著車窗看余句，懶懶的樣子。

余句瞬間不自然了，顧千行的眼神在刮他。

“不是要聊？”

“你好像很排斥我。”顧千行說了這麼句。

余句：“沒有。”

“排斥我嗎？”顧千行又問了一次。

在余句疑有什麼區別時，顧千行補了句：“當時那件事。”

余句嗓子突然噎住。

余句眨了一下眼睛，目變得沒有焦距了。

他不自地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來。

就在他沒想好要怎麼回答顧千行這個問題時，顧千行又開口了。

他問：“怎麼才能不排斥我？”

——

余句做了個支離破碎的夢。

他又夢到了那個暑假。

一會兒是張啟銘喜悅的臉，他喊著：“句號走啊，打游戲去。”

一會兒時張啟銘傷又難過的臉，他說：“滾啊，我不想看見你。”

場面混極了，好多聲音在耳邊，有余句的爸媽，張啟銘的爸媽，還有顧千行。

空間突然扭曲，顧千行的聲音變得渾濁，而后又逐漸清晰。

“計劃表呢？”

余句睜開眼睛，聽到了來自現實世界的第一句話。

怎麼又是計劃表。

他迷糊地靠了半晌，才明白現下是什麼狀況。

他在顧千行的車上睡著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也不知道現在幾點，車已經停下了，這會兒外頭的馬路很安靜，前頭司機也不在了。

余句低頭看了眼，顧千行把外套披在了他的上。

前后的窗戶都開了，屬于夜晚的冷風在車里對流，顧千行此刻仍舊坐在邊，他上是電腦，手里是手機。

“重做，你也六點前給我。”

余句的脖子有點酸。

見顧千行把電話掛斷，余句突然一慌，沒多想地重新閉上眼睛。

周圍安靜極了，導致余句的聽力特別敏。

他聽見顧千行把電腦關機再蓋上，聽見顧千行把手機丟進槽里，吭的一聲。

接著，再次安靜下來。

余句聽見了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在腔里震。

他還想著是不是差不多該睜眼時，突然到有人靠近他。

這一下，他屏住了呼吸。

他覺到有個溫熱的東西了他的臉頰。

時間不長，一下就離開，而后幫他拉了一下快要下去的服。

接著，余句的頭發也被了一下。

或許，也能稱為。

顧千行的大手掌在余句的腦袋上，輕輕一就往下。

過余句的后腦，在余句的耳朵上做了片刻停留，就收了回去。

余句心跳的聲音更大聲了，耳都在震。

只做這些，顧千行就坐了回去，也靠著了。

余句睜眼看，見顧千行也閉上了眼睛。

他想了想，覺得兩人這樣睡在車里的樣子實在荒唐，于是心里準備了一會兒，正式睜開眼睛。

“嗯？”

余句像模像樣地發出一聲醒來的疑聲。

顧千行睜開了眼睛。

但余句沒看見顧千行笑了。

“我怎麼在這？”余句繼續。

顧千行說：“你睡著了。”

余句哦了聲，問：“幾點了？”

顧千行：“三點十二。”

“三點十二？”余句這是真驚訝：“這麼晚了？”

他左右了，把手機出來看了眼，還真的三點多了。

“臥槽。”

余句下意識罵了聲，罵完眼珠子往顧千行那轉了一下。

顧千行仿佛沒聽見，他拿起手機：“我讓小陳送你回去。”

說完他就把電話打了出去。

余句懷疑小陳就躲在車底，怎麼顧千行這才掛斷電話，車門就被打開了。

嚇了余句一跳。

小陳進來后，顧千行就把他那邊的車門打開了。

余句愣了一下，不過腦地就喊：“哥哥。”

顧千行停住。

“顧老師，”余句又改口：“你去哪？”

顧千行繼續下車：“我住這。”

余句轉頭看了眼，確實是小區門口。

余句：“好吧。”

好像沒什麼好說的了，余句就這麼愣愣地送顧千行下車。

直到小陳把車開走，余句才恍悟過來剛才應該說什麼了。

應該說謝謝的。

項鏈也謝謝。

送他回家也謝謝。

服也謝謝。

還有，我沒有排斥你。

“小……”余句想了想，改口：“陳先生。”

小陳哎喲了聲：“您我小陳就好。”

余句嗯了聲，客氣道：“麻煩你幫我和顧老師說聲謝謝。”

小陳：“哎好好。”

余句又問：“剛才你們怎麼沒醒我。”

車正好在紅燈前停下，小陳一踩剎車，也深吸了一口氣。

“因為顧總他，”小陳發現自己嗓子有點啞，輕咳了一下：“顧總見您睡得這麼香，不忍心吵醒你。”

他看了眼紅燈，整個人崩得很：“他一直沒睡，一直陪著您，這麼冷的天，外套也給您了。”

余句低頭，上的外套怎麼突然的，就沉重了起來呢。

余句心里麻麻的：“你幫我謝謝他，非常謝。”

小陳如釋負重：“好。”

紅燈開始倒計時了，小陳低頭看了眼手機。

上面是微信界面，聊天人顯示「顧總」。

最新的三條消息。

“跟他說，我見他睡得香，不忍心吵醒”

“告訴他我一直沒睡，一直在陪他”

“這麼冷的天，外套也給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