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梟相》第5章 家國之道

“剛聽你講,想要讀書科舉,致仕以耀門楣。”林清修手一擺,“倒不是不行啊。但如今我朝冗員太多,朝政皆被嚴黨把持,像你我這般寒門子弟,想要出人頭地實在太難。更何況可遠你……”毣趣閱

于可遠竟不看他,依舊坐在那里一口一口慢慢嚼咽著干了的饅頭。

林清修看了看于可遠,“難。”

于可遠:“大哥,難在哪里,我想聽聽。”

于可遠其實也是心里極明白的人,諸如錢財、保人這些都是小事,有一萬種辦法解決,但唯獨有一點,是橫亙在他科舉路上的大山,搬搬不走,躍躍不過,早已猜著林清修是暗示自己的過往必定會影響仕途,既然能推心置腹到這樣的程度,雖然自己已有解決的辦法,也想虛心請教一番。

林清修這時接言了:“我大明朝以孝治天下。道德名聲若有差池,莫說仕途,就是在科舉一路,也是舉步維艱。多讀書人寫了一手好文章,最后斷送在未能侍奉雙親這件事上。”說到這里林清修目一轉向了于可遠。

于可遠神有些肅然,把目向了地面。

林清修地盯著于可遠,這個與印象中有些出年是不是真的痛改前非姑且不說,但剛剛一番試探,顯然是將讀書真正放在了心里,并非說說而已,說道:

“院試、鄉試、會試和殿試,這每一步,都要經過嚴格考察,我見你是實心讀書,有些話不怕你不高興,你過去那些事跡若是被翻找出來,別說進不了考場,恐怕會當場被監考拿下,有牢獄之災啊。”

于可遠將目徐徐轉向林清修:“大哥講的在理,這些我都想過,但若就此知難而退,毫無建樹,不僅愧對家母,更是對不起家父與大哥臨終前的囑托,還不如一頭撞死算了。我致仕之心堅決,至死不悔。”

這話一出,林清修著于可遠不吭聲了。

一時的靜默。

“也罷,你有這樣的心氣,我替你高興。將來事如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我能幫你的不多,前些天曾聽家母講,你在私塾被先生趕走,那先生與我是舊相識,待宴席完畢,你背上荊條,有我在,他應該會給些薄面。”

于可遠從凳子上站起來,誠懇拜道:“多謝大哥!”

“不用謝我,你若是個不知上進的,這忙我斷然不會幫。我們這些從田里走出來的讀書人本就艱難,遇到志同道合的,應該彼此援助。我也不求你回報,但若有平步青云的那天,你能為一個為百姓實心辦事的好,這就足夠了。”

這便是文人的風骨與志向了。

就算風餐宿,仍有遠大抱負,心中有國,亦有民。

這番想法,雖然與于可遠的政治理念不同,但對于這樣的人,他還是十分敬佩的,立刻凝重道:“可遠銘記于心!”

“坐下,坐下講。”

林清修擺擺手,重新坐在凳子上,冥神想著,然后道:“明年開春便是鄉試,如我這樣的資質,高中恐怕艱難,這倒沒什麼,但考完之后,有一件事讓我猶豫不決。”

于可遠:“什麼事?”

林清修想著:“秋闈倘若能過,便有朝為的機會。但山東上到總督、巡、布政使司,下至知縣、縣丞、主簿,無論大小員,皆是嚴黨舉薦。從這里朝為,就得被打上嚴黨的烙印。我雖不才,卻不愿為嚴黨的走狗。”

于可遠神肅穆了:“大哥,慎言啊。”

林清修又想了想:“每每想到這里,我就夜不能寐。若真如此,還不如不考這個鄉試,如今韃靼土默特部率軍犯我大同,我不如投軍做個幕僚,去殺些敵寇,也好告平生。”

于可遠的目向了院外,聲音低沉:“……大哥若投軍中,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林清修怔在那里,沉片刻問道:“這是何意?”

于可遠長嘆了一聲,“大哥應該知道兵部尚書丁汝夔,是嚴嵩的學生。”

說到這里,林清修站了起來,繞著桌子慢慢踱著:“灰心。皇上不理政,朝廷上下是嚴黨的員,真正為百姓著想的清流被彈劾打,我大明朝何時才能有朗朗乾坤之日?”

于可遠的眼低了下去。

這就純粹是書生之見了。什麼真正為百姓著想的清流?清流倘若真的清廉,那搬倒嚴嵩的徐階被高拱搬倒后,也不會在家里查抄出遠超嚴嵩的家財。

皇城是個大染缸,任何接近權力的人都被異化了,嚴黨也好,清流也罷,在封建榨的世道下,想做一個如圣人一般的清本不現實。

在權力的游戲里,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也沒有一個人是干凈的。

于可遠深刻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從未想過為百姓當,為朝廷當,他只為自己當。因而他可以將百姓視為棋子,百視為棋子,就連皇帝亦可視為棋子。

當然,這番話是一定不能對外人講的。

于可遠將這些念頭下,重新向林清修,這時心中就多出了一些別的念頭。

剛來時,他只想利用林清修幫自己回到私塾,但這番接下來,他發現林清修有幾個難得的優點。

第一,他不夠聰明。

第二,他的志向很空曠。

第三,他對仕途并不過分熱切。

這三點綜合起來,說明林清修是個容易掌控的人,且只要拿住分寸,就不怕他反水。這樣一個場愣頭青,待將來于可遠致仕,能為他做的事可太多了。

所以,于可遠便生出一些“有心為善以挾恩”的念頭。

“今年六月,皇上拜仇鸞為大將軍,節制諸路兵馬。仇鸞這個人,大哥應該有所耳聞,是嚴嵩之子嚴世蕃的好友,如今就連我們這邊的百姓都知道,那仇鸞以重金賄賂韃靼首領俺答,使移寇他塞,勿犯大同。

之后俺答移兵往東,古北口,殺掠懷、順義吏民無數,我軍一即潰,再過些時日,恐怕山東也將遭遇戰火。

大哥這時若軍為幕,可以想一想,進了軍中,上有軍令堅壁不戰,不發一矢,下有黎民百姓遭殃,生靈涂炭,這樣的況下,大哥若是妄,必定會被軍令置,斬首都是輕的,還會禍及家人,若是不,豈非憑白折損了大哥一腔忠心報國的熱?”

林清修握拳頭,牙齒咬得咯吱作響,低聲音嘶吼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就眼睜睜著這群臣賊子誤我大明?任由賊寇屠戮我大明子民!!”

于可遠輕嘆一聲,“皇上如天之仁,豈會坐視不管?只是時機未到。”

“可遠,你莫非知道什麼?”林清修直愣愣地盯著于可遠。

“只是一個猜測罷了,嚴嵩把持朝政多年,皇上的信任是一部分,但也不了景王的支持。

最近有傳聞景王抱病,已半年不曾前往北京,而裕王卻為皇上誕下第一位皇長孫。國本雖然尚未立下,但景王無子又生病,我不說大哥也該清楚。

大哥若信我,切勿生出軍為幕的念頭,我猜想,過不了多久,清流必定會有大作。

山東被嚴黨把持多年,濟寧和臨清在漕運的發展下,已經為朝廷賦稅的重要關口,卻沒有多銀子流進國庫,這里面貓膩不小,清流一旦手,山東必定在其意圖之中,大哥不妨安心讀書,倒嚴大幕拉開,大哥的致仕之路也就清朗了。”

林清修徹底呆住了。

他怎麼也想不到,于可遠不僅能解《詩經》,連時政也能看個木三分,如此敏銳可怕的察力,一時間讓林清修有些茫然。

于可遠講的這些事,其實也是林清修和一些書生朋友時常探討的,類似的猜測也有,只是不像于可遠所講那樣,多是模棱兩可。

經過于可遠一番提點,林清修在短暫的茫然和震驚之后,便開始反復思索這段話。

其實不止是濟寧和臨清這兩個經濟重縣,山東因通便利,還是整個明朝海陸大軍的要道,這些被嚴黨把持,對于清流來說就是懸在頭頂的一把利劍。

要想倒嚴,必須有山東這步棋,清流一派的員一定會來。

想通這個關鍵,林清修緩緩起,笑了笑:“今日一談,方知于忠肅公為何能在二十二歲便中進士,從此踏仕途,更知我平日的驕傲,無非是坐井觀天,實在可笑。”

“大哥嚴重了,我也只是道聽途說,將旁人的觀點轉述一遍而已。”于可遠謙虛道。

史書的觀點,可不就是旁人的觀點嗎?

“就算是轉述,能完整敘述出來,也可見是用了功的。”林清修擺擺手道,“可遠,我說過,你不用和我客氣,這些話對我而言極為重要,我都記在心里了。”

要的就是你這句話!

于可遠心中滿意,兩手一攤道:“大哥還要幫我找私塾先生求,如今卻謝起我來,這什麼事?我真是無地自容了!”

“哈哈,是為兄的錯!為兄給你賠不是!喝酒喝酒,今天咱哥倆談個盡興,一醉方休!”

“好嘞!”

觥籌錯,古今多事,都在這些佳釀之間。

天漸漸暗了,在鄧氏和阿囡的攙扶下,于可遠回到家中,躺在床上,人事不醒地大睡一場。

“正寧,可敬,是你們顯靈了嗎?”

鄧氏一個人站在床前,握著于可遠因醉酒而滾燙的雙手,眼淚像是斷線的串珠,“可遠長大了,他真的長大了!正寧,可敬啊!你們千萬盯了可遠,別讓他干混事,這個家……也就有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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