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梟相》第14章 初見高邦媛

“來人止步!”為首的親兵握住刀柄,往道一站,昂首,竟有一種萬夫莫開的氣勢。

暖英錯愕地一瞧,這群便服著裝的親兵從外表看,并不能辨認出份,但那種久經沙場的氣勢,實在難以讓人忽略,眼神銳利如鷹,姿拔如劍。

其中一個保鏢走上前,“各山有各草,各行有各,幾位兄弟,看你們也不像平常人,攔住我們的去路做什麼?”

親兵冷厲道:“攔你們自然有攔你們的用意,哪里來那麼多的廢話?道就一條,你們若要超過去,就從兩邊的叢林繞,不想超過去,就隔我們三百丈遠,不許接近分毫!”說著,那親兵從懷里掏出一張紅帖,帖的正中央是篆文“俞”。這張紅帖,正是俞大猷親兵份的證明。

這些保鏢并非草包,自然認得紅帖,互相對視,滿眼都是震驚。

“原來是俞將軍的親兵在辦要務,既然如此,你們先走就是。”那保鏢遠遠拱手一拜。

暖英癟著,小聲吐槽,“憑什麼!俞將軍的親兵就能像土匪一樣,霸占路,不讓人通過?”

那保鏢連忙眼神制止,很是嚴肅道:“我的姑呦,您可小點聲,俞將軍的親兵都是從戰場上層層選拔出來的,個個都是斬殺倭寇的好手,手上沾了不知多!他們一群人湊在一起,還是便服,肯定有機要務在,我們就低個頭,等他們走遠了,再回去就是!”

暖英皺著眉,“我家小姐等待多時,若是誤了事,我可不付你們錢款!”

保鏢笑道:“一看您的著打扮,言談舉止,就是大戶人家出來的,怎麼會克扣這樣的汗錢!”

“哼!行吧!只要你們實心辦事,待與我家小姐會合,看住于可遠那個混賬,別讓他胡作非為,不了你們的銀錢!”暖英昂著頭道。

這番話并未低聲音,因而前面的于可遠等人聽得真真切切。

林清修眉頭鎖,附在于可遠耳畔,小聲道:“這群人,莫非是縣衙派出來的,想要與你為難?”

于可遠也有些不解。按理來說,縣衙要想對自己下手,大可以尋些江湖好手,用不著派個丫頭以及幾個鏢師來,況且出衙門的時候,衙役是看著幾個親兵護送自己離開的……

思忖了一會,可以判斷這些人與縣衙無關。

“難道是前留下的糊涂賬?”于可遠心里犯迷糊,就走到為首的親兵面前,拱手道:“大哥,麻煩您去問一問后人,是什麼份,但先不要提我。”

那丫頭明明看到自己,卻辨認不出自己的份,說明此前并未見過自己。

親兵點點頭,“這點小事,在這等著吧。”

說完,攥著紅帖就走到了暖英等人前,“我們是奉命辦差,這一路都要保,你們這些人既見到我們,為避免外泄我們的行蹤,將各人的姓名住址一一寫明,以作備案。”

倒也有理有據,讓人挑不出病。況且自古以來,民不與斗,更不與兵爭。

幾個鏢師將名姓和住址報上來,親兵就向暖英。

直到近距離接這位親兵,暖英才親到那種撲面而來的張地握住袖,“我……我本是鄒平縣高氏府宅的婢,與我家三小姐高邦媛來東阿辦些事,因要見個當地有名的混不吝,怕他對我家三小姐不利,這才花錢請了鏢師,要他們一路護送,絕沒有尾隨諸位差……”

“說清楚就行了。”

親兵淡淡瞥了一眼暖英,轉回到于可遠旁,將話復述了一遍。

“鄒平縣高家?是和可敬有婚約的那個高家?”林清修瞪大雙眼,驚訝地問道。

“應該是。”于可遠錯愕地回應。毣趣閱

高邦媛竟然來東阿了,什麼時候?是否去了家里?阿母如何回應的?

于可遠迫切地想要搞清楚這些事,畢竟關系到能否順利贅鄒平,以躲避這次征兵役。

他忽然想,高邦媛來東阿,決計不是高家應允的,既然是跑出來的,其目的也就不言自明了,提前看看未來的夫婿是否合心意。

竟然這樣大膽?在明朝,敢跑出閨閣的子實在不多。

于可遠忽然來了興致,角含笑,徑直朝著暖英走來。

“你家小姐現在何?”

暖英抬頭了一眼于可遠,皺著眉道:“你管呢?小屁孩一個……”

于可遠大概正在變聲期,聲音不是孩子的清脆也不是人的聲音,有些啞,聽起來并不嚴厲,倒是有些興味,聽在暖英耳里卻了稚子言。

“我就是于可遠。”

暖英嚇一跳,原本站在那里的,想往后躲,結果步子沒邁穩,一屁坐在了地上。

所以說……

人不能太過跋扈,得意也不能瞧不起人,真的。

瞧不起人的后果,就是沒人打沒人罵,暖英自己摔屁蹲摔得自己生疼生疼。

暖英趕爬起來,不知道于可遠什麼時候站到他前來的,一雙桃花眼直勾勾盯著自己。

“你,你想干什麼?”暖英匆匆跑到鏢師們后,探出一個腦袋瓜,“我告訴你!這些鏢師各個都有功夫,你想搶錢,想調戲我,那可沒門!”

于可遠有些哭笑不得。

人言可畏啊,瞧瞧吧,剛從鄒平縣過來的一個丫頭,不知聽信了哪個長舌婦的話,簡直被前的惡行嚇破了膽。

“高家和我家的親事并未取消,于于理,你見到我,都應該喊一聲公子。”

公子,公子……暖英覺得自己的腦袋從來沒這麼空過!就像站在了一間空屋門口,急切地想要拿出什麼,卻什麼也不到!

“那個……”暖英干地說:“于可敬于公子不在了,這門婚事早晚都要黃,我們和你家可牽扯不到什麼關系。你不要講,還有……你,你退后幾步!男不親!”

一陣風吹過來,束好的發翻出幾,兩側的樹葉沙沙作響。

于可遠沉默,鏢師們因于可遠是從親兵里走出來的,也跟著沉默著。暖英覺得嗓子里干得簡直像是一團爛茅草。

怕是一方面,講人壞話被抓了現行是一方面,這人的氣質與傳聞中完全不符,被驚住也是一方面。

過了半晌,忽然于可遠哈哈笑了起來,角上揚,一張沉靜冷酷的面容漸漸鮮活,仿佛微風吹拂過的一池春水,漣漪漾,不勝收。

這家伙竟然還有點好看——

暖英肚里嘀咕,今天的遭遇實在是過于離奇曲折。

于可遠看一張俏臉擰粑粑蛋,笑得都快不上氣來了,才擺一下手,“好了,你家小姐在我們村里吧?剛剛都是誤會,與我一同回村吧,俞將軍的親兵正是來護送我的。至于這些鏢師……”瞇著眼掃了一圈,淡淡笑道:“現在人也見到了,你總不會覺得,我要占你家小姐便宜吧?留或不留,你自己拿個主意。但我要提醒一句,這樣大張旗鼓回村,對我們兩家的影響都不好。”

話雖這樣說,他臉上的笑意也沒退。

暖英謹慎地說:“我……我是付過錢的,你要是害怕,讓他們離得遠些就是!誰知道你是不是裝出來的!”

這小丫頭似乎不傻?一個敢和主子跑出來的丫頭,膽子恐怕也是大到天上去的主,不容易糊弄啊。

“也行……走吧。”

于可遠點點頭,招了一下手,將暖英和一群鏢師帶到親兵的后,一行人浩浩趕往村里。

但不知是有意無意,于可遠在前頭領路,竟是越走越慢,按照這個速度,進了村子,恐怕天也快黑了,這對主仆想進縣衙打尖住店,怕是來不及。

暖英還在琢磨著于可遠這個人,并未注意到這樣的細節。

……

于可遠的家在村東頭,但縣城是在村的西邊,要回家,就得橫穿整個村子。

剛一進村,夕漸斜,東頭歪脖子樹下的木墩上,一個子正在翻著書。雖然隔得很遠,還蒙著一層面紗,于可遠還是很清楚地看到了的皮,白得幾乎像瓷,不,像玉,那麼晶瑩,仿佛鍍上了一層水晶的彩奪目。

若是沒有,這樣沒有的白,大概就沒有這樣人了。

察覺到遠靜,高邦媛緩緩抬起頭。

心思極縝,掃了一眼,就發現這群人的穿著各有不同,有平民裝束,有秀才打扮。就算是平民裝束,也大有不同,一些是府州縣常見的武士打扮,一些雖穿著棉質單,但制式極其見,不似尋常百姓家能有的工藝。

來回掃了幾圈,才從后頭看見被遮掩住的暖英。毣趣閱

高邦媛蹙眉,將書合上,看起來脾氣極好的樣子:“這丫頭,不過給了五兩銀子,絕不能找來這麼多人……何況這麼晚,趕回縣城怕是來不及了。”想到這里,高邦媛臉上掛著一縷愁思,繼續仔細觀察。

這一看,又發現了些許不同。

這回,將目著重放在了林清修和于可遠上。因為旁人進了村子后,就開始左顧右盼,是那種極其陌生的眼神,絕非村中久住的人。唯有林清修和于可遠,是那樣的駕輕路,還充當著引路人,走在最前面。

再想到如今已近傍晚,于可遠始終未歸,暖英隨其而歸,心中便有了幾分猜測。

走得近了,暖英從人群后面小跑過來,氣吁吁喊道:“小,小姐!我回來了!”是那種尷尬且不自然的表

一主一仆眼神換,該有的消息就都傳遞完了。

高邦媛苦笑,這太巧了,還不知道是好是壞呢。

于可遠走上前,拱手一拜道:“在下于可遠,這位便是高氏貴,高邦媛小姐?”

“見過于公子……”高邦媛仔細看看于可遠,和想象中的全然不同,這種只有在書海中浸出來的氣質,似乎不該出現在一個臭名昭著的混不吝上。

于可遠聲音也輕:“高小姐既然過來,也該去家里,自然有阿母好生款待,怎麼待在這了?”

高邦媛向暖英,然后低下頭。

暖英別扭地開口:“我家小姐與你哥的婚約還未解除,這個時候進你家算怎麼回事?豈不是要被人脊梁骨,笑掉大牙?”然后小聲嘀咕了一些什麼。

“是在下疏忽了。”

于可遠走過去,坐在高邦媛旁的木墩上,然后看到木墩上擺著一冊書。

是莊子的《養生主》。

難怪會跑出來,讀這樣的書,有如此超前的思想就容易解釋了。

于可遠忙碌了一整天,坐在木墩上,卻依然拔淡然,舉止從容,襯著整個人象假的一樣,“本想著這幾日去鄒平拜訪伯父,好巧不巧,高小姐竟然來了。”

高邦媛不知道為什麼,瞅著這個人,覺得他像假的。從里到外的虛,即便抓住皮,也會有一種稍縱即逝的覺,既像游戲紅塵的瘋子,也像玩弄蒼生的弄棋人。

“我來東阿已是十分不妥。于公子若有事,還請到鄒平,與家父面談為好。”高邦媛委婉拒絕道。

“與高小姐的婚事相關。”于可遠的聲音溫和,像是一淡淡的微風。

高邦媛抬起頭,重新打量起于可遠,又后群人好奇的眼神,緩緩搖頭道:“似乎不該在這里,這個時候,談這樣的事。”

為首的那名親兵走了過來,聲音冷厲道:“于可遠,大人我們過來,可不是讓你在這談的。一會兒若是不去鄒平,給個明白話,我們就回縣衙復命。”

“去鄒平?”林清修瞪大雙眼,“可遠,你怎麼想到去鄒平了?”

于可遠并未向林清修兵役的事,這讓林清修誤以為俞家親兵是來村子保護于可遠的。

“鄒平是一定要去的。”于可遠轉過,對親兵道:“只是此去路途遙遠,我要向家母詳細稟明,再做些準備才能。幾位大哥就在家中將就一晚,明早啟程,如何?”

那親兵點點頭。若是現在趕路,趕不了多久就會天黑,還得現找住

于可遠又向林清修道:“清修大哥,這件事說來話長,等回來,我再向你解釋。眼下還有個事,想請清修大哥幫忙。”

林清修將于可遠拉到一邊,低聲音:“是招待這些親兵吧?沒問題,我這就回家,向阿母要些被褥和吃食,再送到伯母那里。這些都是俞將軍的人,于于理我們要招待好,只是……那兩位姑娘怎麼辦?們畢竟和你家有些關系,又不好招待在家里,天將黑了,再不回縣城打尖住店,恐怕來不及。”

聽見林清修這樣設地為自己著想,于可遠心中一陣,“大哥能借些被褥和吃食,已經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余下的,我來想辦法就是。”

他并不想將高邦媛放進縣城,因這里有利可圖。

林清修一把拽住于可遠胳膊,“明天去鄒平,要我隨行嗎?”

于可遠搖頭,“去鄒平,是為我大哥的婚事,放心吧,不會有事的。阿母在家,煩請大哥幫忙看顧一二。”

這婚事還有什麼可談的?難道讓方嫁過來當寡婦?還是……林清修雙眼一亮,頻頻掃向高邦媛和于可遠,想通關鍵后,角含笑道:“好,我知道了。”

高邦媛站在一旁,卻開始想,這人是真要到鄒平縣,找父親談這樁婚事的。只是他這樣的名聲,于家這樣的況,有何底氣將婚約改在他上?

高邦媛冒出一個念頭,他總不會是,想借著這些俞家親兵的勢,在今晚就把生米煮飯吧?

開始冒冷汗。

在袖子里的小手也在發抖,卻仍是強裝鎮定。

雖然膽大包天,但唯獨清白這種事,不敢有毫的冒險。這一刻,開始后悔來東阿這一趟,更是懊惱自己過于自信,不該生出和于可遠合作的念頭,這不異于與虎謀皮。

“于公子既然要去鄒平,有什麼事,待到了鄒平,與家父詳細面談就是。天漸晚,暖英,鏢師帶路,我們必須在城門關閉前趕回東阿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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