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嫁/別拿說事兒》第3章

第 4 章 不速之客(四)

離境日期在即,陸程禹將最後幾天的日程安排得滿滿噹噹,期間時間陪涂苒做過一次檢查。超聲檢查的螢幕裡,那枚小豆子似乎又長大了些,旁邊多了兩個亮點,一上一下的,像是一雙小手在不住揮舞。涂苒看著高興,趁著陸程禹還有一天休假便拉他去見家長。

兩人下了計程車,走到花園社區的大門口,陸程禹正打算往裡走,誰知涂苒帶著他轉了個彎,穿旁邊的一條小巷。

眼前出現的是兩幢外牆灰敗的五層高樓房。周圍,數幢老私房和筒子樓比鄰而接。

,人語,炊煙,使小巷裡的世界在黃昏的暮靄中展現出一蒼老頹敗的俗世氣息。

陸程禹心下詫異,問道:「你們家搬了?」

涂苒「嗯」了一聲,掏出鑰匙去開樓下油漆斑駁的鐵門,鑰匙在匙孔裡轉了幾圈,門竟是打不開。涂苒抓著門上的欄桿使勁兒搖晃,鐵門喀拉喀拉直響,陸程禹覺得快把門給掰下來了,於是說:「讓我來。」

涂苒沒理會,繼續搖門,「好了,」話音未落,門「哐當」一聲被推開了,「早和他們說換個好點兒的防盜門,都不願錢……早搬了,我上大學的時候。」

不等陸程禹說話,涂苒又問:「怎麼,以為我還住以前的地方?你送我回家沒有十次也有個七八次了,都沒見我往這條巷子裡走?我知道了,是不是等我一下車就趕人調頭呀?」

陸程禹老實承認:「我的確沒注意。」

涂苒輕笑:「臭男人,薄寡義。」

上到三樓,正想拿鑰匙開門,門卻被人從裡面「忽」的一下拉開,王偉荔站在當口,叉著腰嚷嚷:「回來得正好,快進來幫忙地,髒死了,把門窗開著通風。」

涂苒問:「媽,怎麼了?」

王偉荔嫌惡道:「還不是老太太做的好事。」氣呼呼的把門使勁頂在牆上,這才瞄見站在涂苒後的男人,不由一愣,神緩和了些,扯了扯涂苒的胳膊,問道:「這就是你上次說的那個……你帶人回來怎麼也不事先打聲招呼,」說罷,尷尬的沖陸程禹笑了笑。

陸程禹心知來得不是時候,便說:「阿姨您好,我送涂苒回來,您先忙,我下次再來看您。」說完將手裡的水果籃營養品遞給涂苒。

王偉荔連忙點頭:「小陸是吧,我記得你,那還是涂苒要考大學那會兒。你看真不巧,家裡現在著,改天一定要來坐啊……」

涂苒早瞧見老太太正坐在另一間屋裡抹眼淚呢,趕把陸程禹送到樓梯口,轉就進了屋。

裡屋,老太太平時用的痰盂翻倒在地,地板上一攤水漬。老人家九十高夀,家裡廁所用的的蹲坑不方便,就給在睡房裡擱了個痰盂,想是老人家午睡起來解手,一不小心打翻了痰盂。

王偉荔見客人也走了,又忍不住開始嘀咕:「活這麼久做什麼,就曉得惹麻煩,做些齷齪事……」

涂苒立即打斷:「媽,說兩句吧,老小老小,老人家不就和小孩一樣嗎?這有什麼呢,乾淨不就完了嗎?」說著擰了拖把去地,一邊又對老太太笑道:「外婆,沒事兒,等會兒我陪您玩'上大人',打一晚上好吧。」

王偉荔說:「那和小孩的怎麼一樣呢,多髒啊,臭的要死。你信不信,過幾天那房裡還是那個味兒。」

老太太哭紅了眼睛,連聲嗚咽:「不中用了,不中用了,我怎麼還不死,活這麼久有什麼用……」

王偉荔譏笑:「活著,活著罪唄?壞事做多了,老天爺讓你活著罪呢。對,就是讓你罪呢,你看你那麼多孩子,誰管你,誰來看過你,最後還是在我這兒歪著……生養那麼多有屁用,都是白養的。」

老太太氣得發抖,巍巍的站起來,開始收拾服,哽咽道:「我走我走,我這老不死的……死了還好些……」

「媽,」涂苒了一聲,把王偉荔推去廚房:「做飯吧做飯吧,別把老人家氣中風了,」

王偉荔哼道:「中風?比我還好,你別不信,我肯定死在前頭。」

涂苒嘆了口氣,隨手把廚房門帶上,又跑回去把老太太手裡的包裹拿下來:「外婆,您可不能走,你走了我怎麼辦呀。您家閨就這脾氣,刀子豆腐心,過會兒就好了,您大人大量,宰相肚裡能撐船,您是老壽星老神仙,可別往心裡去。」

老太太也心知離了這地再無可落腳,便倚了床沿坐下,止不住地抹淚。

涂苒也覺得不得勁兒,一天的好心頓時化作烏有,早上孕檢時的興勁兒消失得無影無蹤。可見,養孩子還真是沒多大意思的,生了,養了,幾十年熬過去了,到頭來還是落下一堆埋怨。母親是藏不住話的人,上埋怨外婆,而自己呢,是在心裡悄悄的埋怨著王偉荔,本質上沒有什麼不同,也許還更虛偽一些,只是為了維護和平的表像。

這一代又一代人的生活,都是這樣湊合著過來的。

王偉荔小時候家裡孩子多,是老麼。孩子多了自然也不會被當作寶,四歲開始踮著凳子上爐灶煮飯,嗆著燙著的次數遠遠多於吃喝湯的機會,五六歲開始洗床單,還有哥哥姐姐的,因為他們要工作要學習,而是家裡唯一的剩餘勞力。

孩子多了,經常會被忘,大冬天去挑水,一不小心掉進河裡,凍得半死才被路人撈起來,待得送回家後大人才想起還有個

後來長大了,父母終於清閒下來有時間了,便想把這個老麼拴在跟前,讀書當兵不讓去,周圍幾個要好的朋友最後轉業了要麼做醫生,要麼當老師,只有進了附近的工廠,四十出頭的時候就被買斷工齡下了崗。還好老公能幹,賺了些錢,可誰又知道,這才剛過上幾年好日子,枕邊人便撒手人寰。

王偉荔這一生並非大起大落,卻也鬱鬱不得志已久。把這些往事當歌一樣唱給兒聽,完後還不忘點評:「你現在的生活,可比我那時強多了,知足吧。」然而卻不明白,在涂苒的心裡,也有自己的疙疙瘩瘩。

涂苒四歲那年,家裡多了個弟弟,因為違反了計畫生育,父親被開除公職黨籍,生活從此翻天覆地。父親後來開始學做生意,斷斷續續賺了些錢,又斷斷續續的賠掉,直到快上大學那幾年,況才真正好起來。

一直總記得當初中考填自願,王偉荔做主讓去讀師範,可是那年考了全市第二名,外國語學校在向招手。王偉荔說:「家裡就這條件,你把錢都花了,弟弟以後怎麼辦?再說,孩子當老師好的,工作穩定,說出去也好聽,我以前多想當老師啊。」

於是涂苒去讀中專,住校,不常回家。

班上有績好的學生開始想考大學,了鼓舞,不甘心畢業後呆在一所小學校裡。拚命讀書,準備迎戰高考。都這樣了,回去還不敢說,那時候父親著了做生意的門道,家裡買了車搬進大房子,才鼓起勇氣把自己的打算說給父親聽,終於獲得恩準。

可是的數理化落下太多,所學的容和普通高中相比難度係數不知底了幾個檔次,靠自己看書效率很低。涂爸爸因為欣賞自家兒的努力和執著,就從新華書店門口拎了個大學生回家幫兒補課。

那時候大學生做家教是很流行這樣找工作的,推輛舊自行車在大書店門口守著,懷裡揣著績單學生證獲獎證書等等,自行車扶手上架著個用紙盒裁剪的牌子,上書「某某大學,補習高中數理化」云云。

陸程禹正當十八九歲的景,生得也算紅齒白,扔在人堆裡像棵剛發了新葉的小白楊一般扎眼。

當然涂爸爸沒那麼淺,他首先注意到男孩旁破舊不堪的自行車,接著是他的著,乾淨樸實。嘖,四周人來人往的,人手裡還拽著本專業書坐在臺階上一頁一頁看得專注,神泰然,頗有些鬧市,心懷芝蘭的氣質。最後再看紙牌上寫著的高校名,,就他了。

涂爸爸帶著家教老師出現在家門口,大男孩向涂苒出手說:「你好,我陸程禹。」

涂爸爸趕介面:「這是陸老師,同濟的高才生。」

十七八歲的涂苒是掙紮在青春期裡兀自煩惱的孩兒,荷爾蒙非常規分泌,學校裡接的也幾乎全是生,因而想法多得不得了,一時想著都差不多的年紀,自己卻不及人一半厲害,一時看見對方坦然的模樣,又覺得自己憋手蹩腳的不會說話……,當下胡思想一通心思煩,最後卻只是漲紅了臉低著頭杵在門口,連老師也忘了喊。

才見面時就有了不祥預,這之後鐵定也好不到哪兒去。

那段時日,是涂苒長以來最昏暗的日子,也是陸程禹畢生以來最難堪的最無的一次工作經歷。每每在補習時解不出題來,或者領會不了小老師的講解,涂苒便沮喪又焦慮,起先是忍不住吭哧吭哧小聲兒哭,等看見對方手足無措驚恐萬分的表時,便再也克制不了大哭起來。

等哭完了,又開始埋頭啃書,週而復始,天天如此。

讀得辛苦,他教的痛苦。

唯一值得欣的是,努力沒有白費,苦難抵達終點。涂苒上了一所三流大學的三流專業,一場謝師宴之後,師徒二人就此別過。就在那一天,陸程禹覺得這座城市的天空,前所未有的湛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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