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新婚（二）

不得不說的是，陸程禹的這打扮確實讓涂苒眼前一亮。

平日裡見著他的時候，他要不就套著白大褂，紐扣從第一顆到最末顆全都一不茍的繫著，要不就是在襯的外面隨意披件大或者羽絨服，要多隨便有多隨便。不過涂苒也不大喜歡那些刻意在著上做文章的男人，覺得那是化的標誌。

還注意到，他在臨上臺前，將手裡的寫著「新郎」二字的大紅絹花輕輕擲在桌上，覺著這樣很好，不然白白糟蹋了一剪裁得瀟灑括的黑西裝。可是當兩人面對面站著的時候，涂苒發現他居然連領帶也沒系，白襯的領口微敞，著半截鎖骨。

相比之下，涂苒覺得自己因為過於隆重的穿著和妝容而變了一個傻子。

陸程禹也覺得的妝畫得有點怪，不知道是不是燈的問題，看來看去都像是一半兒臉白，另一半兒臉是……慘白。無論如何，都彷彿是在臉上扣了一層不夠緻的面。司儀讓兩人換戒指，涂苒的戒指套在手指上掉了兩次，估計是實在太大的緣故，低頭去找戒指，陸程禹就覺著臉上的正在撲簌簌的往下落，好似照進暗的角落，灰塵在輕舞。

他彎腰幫將戒指拾起，下面的賓客就起鬨，說新郎要單跪下給新娘戴戒指，這樣才誠意。

涂苒等著看戲，誰知他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說，戒指掉了，新郎打算吻新娘了。

臺下哄哄的鼓掌，不知何故，涂苒心裡也跟著有點哄哄，他低下頭慢慢靠近，記憶中他們好像從沒這麼煽過。輝煌的燈裡，黑的頭髮襯著他的眉目極為深邃，甚至可以看見他的鼻尖的側影落在臉龐。溫熱的呼吸拂過的耳垂，而後聽見他低聲說：「戒指有些大了。」

他並沒有吻，只是那個角度對於臺下的人來說剛好是個死角，就像演員在拍戲，空有曖昧的姿勢卻毫無的接。他的作看起來溫又有風度，只聽見這男人又一次在耳邊說：「得一萬多塊呢，要不你拿去退了，還能撈點錢還房貸。」

儘是嘲弄。

涂苒不由呆了呆，注意力完全放在眼前這人的上。一點兒也不知道，那位無聊的司儀正為了滿足眾人猥瑣的願，要聽見那些本不存在的親吻的聲響，而把該死的麥克風遞到了的跟前。

然後，擴音裡傳來新娘的聲音，那傻子說：「這麼貴？你記得把收據給我。」

所有的人當然都用莫名其妙的眼看著，包括的新婚丈夫。

婚禮結束，客人漸散，一對新人候在門口為來賓送行，兼顧著讓人當背景照像。

周小全拉著涂苒問：「你剛才在臺上說什麼怪話呢，什麼什麼收據來著。」

涂苒說：「幻聽吧，我本沒張。」

周小全說：「是啊，所有人都幻聽。」

說話的當口，過來一的，笑著對涂苒說：「新娘子漂亮的。」

明顯是句客套話，但是從清秀標誌的人兒裡冒出來卻另當別論。涂苒聽著舒心，正待要說聲謝謝，那孩卻已走到新郎跟前去了，只見對新郎微笑道：「你今天很帥，真的。」

周小全覺得那孩兒肯定眼神不太好，不然為什麼都站那麼近了，還要盯著人新郎看。小聲問涂苒：「哎，這的誰啊？」

涂苒沒說話，只是微微搖頭。

周小全又說：「說了兩句話，可是重點在第二句話上頭。」

涂苒笑了笑，說：「你也這麼覺得。」

兩人沒再吭氣，又見新郎和那孩在一旁輕聲談笑，想必是早就相識。陸程禹並非容易大悲大喜的人，有些時候看上去甚至嚴肅或者冷淡，很容易與其他人之間產生距離。可是此刻，他的表很是溫和。

涂苒忽然悄悄問道：「喂，你說是你姐們漂亮呢，還是漂亮？」

周小全橫了一眼：「沒事吧你，你今天是主角，涂苒一出誰與爭鋒。不過呢……」又說，「可惜你畫了個大濃妝，終歸是略輸一籌啊。」周小全見好友不說話，便安道：「其實呢，絕大部分婚禮上，新娘都是個擺設，是個像征，作用就跟英國皇室差不多，沒啥實際意義。也就是說你嫁人了，別人沒希了，不能染指了，所以大家來參加婚禮，看的都是我這樣的伴娘啦，或者是來賓裡比伴娘差點兒的未婚青年啦等等。你這麼想著，心裡是不是能舒服點？」

涂苒說：「嗯，更不舒服了。」

這會兒，有小青年跑過來要給陸程禹他們拍照，涂苒往旁邊讓了讓，不過那人似乎也沒想著要拍，閃燈劈里啪啦的圍著新郎和那孩兒閃個不停。

周小全拽著涂苒的胳膊催促著：「快去快去，你也過去照相。」

涂苒甩開的手，走到一旁說：「我還是欣賞好了，他倆看起來還配的。」

周小全不由罵道：「真是一點用也沒有，」說著轉走過去，笑道，「陸程禹，陸程禹，你連謝酒也沒請我的，咱兩一起照幾張相總是可以的吧。」子一扭，便站在了兩人中間，不著痕跡的將那孩兒了開去。

外間，天已是墨黑，大堂卻仍是喧嘩不已。涂苒向四張，這才看見陸家小妹正站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孤零零的一人。

陸家小妹芳名陸程程，比的兄長陸程禹足足小了六歲，容貌不及兄長那般出，穿著打扮也不似生活在有錢人家的模樣，屬於扔進人堆裡即刻被淹沒的那種孩子。剛認識那會兒，涂苒著實看不出有何種優點或者特點，於是稱讚的名字秀氣別緻，並開玩笑說：「我知道了，你出生那年，《上海灘》正好風靡全國。」

陸程程登時紅了臉，靦腆的笑道：「因為我媽媽姓程，所以我和我哥的名字裡都有程字。」說話時語速有點兒慢，笑起來的樣子又帶著點傻氣，涂苒覺得這種表似曾相識，想了半天，依稀記起，多年前的自己也常有這般神。

自從雙親離婚後，陸程程一直跟著父親，之後家裡又多了位繼母，帶著一個和年歲相當的孩。繼母姓孫名慧國，那位毫無緣關係的妹妹名孫曉白。此時，陸家老爺子正攜同妻子孫慧國忙於和一幫生意上的朋友聯絡，早已顧不上自家兒，而繼孫曉白並未前來參加婚禮。

涂苒見陸程程一人呆在那裡孤單侷促，便走過去拉著的手說：「門口風大，咱們去沙發那邊坐一會兒，你爸他們可能還一時半會兒走不了。」

陸程程個溫順，見這樣說，也就跟著往大堂裡邊走。涂苒陪聊天，無非是說說陸程程的工作況，以及還有半年才出生的寶寶。陸程程素來不善言辭，人又害，此時因提到自己未來的小侄子，卻也興起來，話便多了些。涂苒慣常和各人等打道，因而很善於照顧對方緒，加之言語活潑爽快，並且對這位小姑子的為人個總帶著點不自的憐惜之，所以，雖然兩人才見了幾面，卻已是相得較為親了。

陸程程想了一會兒，才問道：「姐，你們以後會常回家裡來嗎？」

涂苒微笑著說：「會的，一家人當然要經常聚聚。」

陸程程卻擔心地說：「可是……我哥以前就很回來，」不知道有些事兒該不該講，因此看起來頗有些猶豫。

涂苒接過的話茬往下說：「因為陸程禹和你爸他們的關係不好。」

陸程程點點頭，問：「我哥和你說過吧？」

「你哥是個沒的葫蘆，」涂苒笑道，「他倒沒怎麼說，但也不難看出來。」

結婚前，陸程禹曾經帶去見過陸老爺子，臨進門前只是對說：「我爸他不大管我的事，這次回來也就是給他打個招呼，讓你們認識一下，用不了多長時間。」他果然是言出必行，到那裡說明了來意，還沒等陸老爺子從驚訝與欣喜中回過神來，便拉著出了門，簡直是多一分鐘也不願意逗留。與其說是老爺子不怎麼過問兒子的事，還不如說是這小的本就不將自個兒的父親放在眼裡。於此同時，涂苒也發現了一件有趣的現象，那就是孫慧國對自己這位繼子極為客氣周到。

又聽陸程程抱怨道：「我哥和我爸這樣，還不是因為那個孫……」話沒說完，卻見涂苒衝自己微微一搖頭。陸程程會意，當即將那個還沒說出口的人名給嚥了回去，側頭瞧見父親和繼母正向們走過來。

涂苒尚未站直子，孫慧國已是極為熱的握住的手，說：「小涂啊，以後陸程禹出了國，你可得常回家裡坐坐。我們家老爺子天就盼著抱孫子，這會兒家裡老大才結了婚，孫子就已經在肚子裡了，他別提有多高興了，今天晚上酒都喝了不……你現在懷了孩子，得注意營養，想吃什麼就給我打電話，我讓保姆給你做去。我們家那保姆呀，伺候人不行，帶孩子也沒經驗，沒別的本事，就是做菜的手藝蠻好的，川魯蘇浙江粵，樣樣都拿得出手。我在上花的錢哪，都請得起五星級酒店的大廚了。我常對說啊，你要常常學點新菜式，搞點新花樣，要不然對不起我給那些的工資。」罷了，咧開兀自笑了起來。

旁邊有幾位隨行賓客，也都附和著說笑，其中一位打趣道：「孫總，您家保姆的生活真好呀，啥都不做，只管做菜，這麼看來我得改行，您家還要保姆不？我對做湘菜可是很在行的。」

此言一出，又是一陣笑聲，孫慧國更是笑不可遏，滿臉得，卻是說道：「哎呀，您可是當領導的，國家幹部，哪能和那些人比。」

涂苒心想：「這人強，看起來也是五十歲的人了，臉皮可比我的厚多了，哄的這姓孫的多開心，」又想道，「姓孫的每說一句都是話裡有話，皮子這樣厲害，為人世想必也是潑辣的，以小姑子這樣的格，在這個家裡肯定是呆著不舒服的，」瞥了一眼，果然看見陸程程在旁邊低著腦袋一聲不吭，眼神裡卻有著無法掩飾的厭惡和不屑。

涂苒整日裡忙忙碌碌，又因為孕初期的不適並未消失，早就覺得整個人暈乎乎的，這會兒是強撐著和人寒暄。想是小姑子發現臉不好，手扶住了的胳膊。又聽見陸程程小聲說：「哥，嫂子累了一天了，你們早點回去吧。」

後那人「嗯」了一聲，對陸老爺子說：「這會兒也不早了，要不你們先回去，今天就散了吧。」

涂苒覺得他的聲音彷彿就在自己的耳旁，也不知他是什麼時候過來的，的心忽然就跳得厲害。

果然是很累了，想。

陸老爺子認為兒子這樣和自己說話，還是當著這麼些人的面，多有些不禮貌，今天卻也懶得計較，反而樂呵呵地說：「咱們這些閒雜人等，散了，散了，不耽誤他們小倆口。」

旁人也笑。

陸程程跟著父親往外走，走了幾步卻又回頭看涂苒。涂苒住說：「過兩天咱們一起出去逛逛。」陸程程這才笑著向揮揮手。

等人都走了，陸程禹才對說：「這麼短時間，你就和他們得不錯了。」

涂苒不覺一愣，揚眉抬眼看他，等著下文。只聽他又說：「他們那兩個廠，老爺子有百分之五十一的份，剩下的都被孫慧國拽在手心裡，銷售那一塊兒全歸管著。」

涂苒想了一下，很是認真的點頭：「哦？」

「要從老爺子那兒撈點錢不容易，」他笑了笑，神淡然，「要做好心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