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嫁/別拿說事兒》第14章
第 15 章 小別(四)
如果有人問陸程禹本人對於婚姻和另一半的期盼,他大抵一時半會是答不上來的,待到經過一定思索之後說出的答案,十之八九純屬書面化的扯淡。對友圈子以外的人,他多半是如此這般應付。
不是沒認真想過諸如此類的人生大計,偶爾起來,也會翻翻舊賬,然而想得越多越覺得索然無味,哪怕深厚的人仍然會為俗事反目,雖兒雙,終究是一個另起新灶,一個鬱鬱而終,人和生命一樣脆弱。久了,對於婚姻這種關係,他便談不上有所期盼,也不是毫無念想,只是覺得剛剛就好,杯裡的茶水不用注得太滿,路旁的高樹也勿需太過剛強。韌不足,剛強易折。
連日來,陸程禹如意料之中的忙碌,這種忙碌使生活有了滋味,有人把激賦予之後的婚姻或者婚姻以外的,有人帶著激投工作就像賭徒沉迷於賭場。
大醫院的男外科醫生的歲月總是在多姿多彩之間流逝,既有上手臺時的刺激和挑戰,也有搶回一條人命時的就,還有形形的醫患糾紛,以及嫵幹練說話嗲的小護士,實習醫生,藥代。也就一年前吧,涂苒還是們其中的一員,只是那會兒,可一點也不拿喬,有事說事,直來直去,子還算得上爽利。
這個世界哪怕沒有大米和石油,也不會缺,不拿喬的。
若作為一個已婚,對自己的丈夫耍弄些未婚孩的小伎倆,那真是無趣過了頭。
陸程禹覺得,既然兩人之間的關係沒有明顯的矛盾和裂痕,那麼進行夫妻生活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只是涂苒似乎表現得抗拒,當然不曾明說,說出來的話卻教人倒盡胃口,很知道如何打消男人的興致。陸程禹沒有細想那些話中的深層次含義,雖有這個力,也沒那個時間。
這一天過得依舊充實,陸程禹下班的時候,外面的路燈早亮了。
小時候讀書,他便認定,耕耘多收穫多,如今工作,更是肯定這條道理。努力之後,得心應手的覺相當暢快。尤其在外科呆著,若是上不了手臺,對年輕醫生來說是件糟糕的事,即使風險大,或者工作過程漫長勞累,手來了,卻沒有人不想去做的。很矛盾的工作質,也許正是因為這樣才有別一格的吸引力,而這種吸引力又促進他的心始終流淌著一種激昂的緒,這使他看起來像是一位健康向上積極熱忱的大好青年。
陸程禹看見李初夏的時候,仍然沉浸在這種工作緒裡而不自知,兩人在醫院的電梯裡偶然邂逅,是回國以來的第一次。
電梯裡原本顯得空曠,陸程禹一進來,李初夏便覺得心裡的某個角落被塞滿了,即使他只是安靜的站在那裡,一句話也沒說。
兩人毫不像是曾經的同窗,見面會寒暄,再聊聊新的工作崗位。除了初時的點頭招呼,他們誰也沒說話,這個過程看似短暫,又很漫長。
週遭的牆面像鏡子,李初夏注意到他穿了淺藍襯,領帶搭配得很好,男的沉穩幹練之中,更多了從容不迫的書卷氣質。
以前便想,材高大的人,穿板型偏正式的襯一定好看,只是那時兩人都是學生沒這個閒心,又或者他後來恢復了單,想必也缺對每日熨燙的耐心。所以還記得,他一向不穿襯。可是人總會改變,不知不覺就變了。
陸程禹心不錯,人在心好的時候思維會變得活躍。他抬頭看看前方跳的數位,視線劃過鏡子裡的李初夏的臉,總是習慣的微笑,角輕輕上揚,若有似無。那時喜歡上,也許緣於驚鴻一瞥,那麼多人的場上只看見了,那個孩子,笑起來眉眼彎彎,明亮端莊,很是難忘。
不過笑的人多半也哭,大抵逃不緒波較大的因素。涂苒也笑,只是也不見哭過……是了,陸程禹忽然想起來,以前做不出題會哭,考試分數不高也哭,眼淚早哭完了,這人哪,要變起來當真讓人刮目相看。
電梯「叮」的一聲響,陸程禹稍微遲疑,便邁開步伐走了出去。
李初夏習慣的落在後面,以前是跟在後面,稍稍落後一點。那時的他會拖著的手往前走,是典型的慢子做什麼都慢吞吞,他外表沉穩裡卻有點急脾氣,那一幕就像不久前才出現過。
習慣,人總是難以擺習慣,現在已習慣在遠安靜的,只是看著他的背影。
李初夏跟散步一樣走回家,從醫院側門出去拐個彎,沒多久到了,近得很。幾幢獨立小洋房是當年的租界建築,被簇擁在新蓋起的數排青年樓和教師樓之間,隔著心修剪過的綠化帶,備矚目。李初夏的家就安在其中之一的歐式小樓裡。
進了門,和往常一樣把鑰匙串兒隨手擱在走道的櫃子上,轉要上樓,又和往常一樣周淑珍給喚住。
周淑珍一邊把鑰匙串掛進牆上的鑰匙匣,一邊問道:「又在食堂吃過了?」
李初夏說:「吃了。」
周淑珍說:「食堂能有什麼好東西,又被你爸說中了,天天給你留飯,天天倒掉,浪費。」
李初夏說:「一時覺著。」
周淑珍看著兒搖了搖頭,又輕輕推了一把:「去,陪你爸說說話,知道你工作累,連陪我們聊會子天的力氣都沒有了?」
李初夏便懶洋洋向後靠著的,被周淑珍推一步走一步的往偏廳裡去,周淑珍笑道:「我家博士閨喲,奔三張的人了,還跟個小孩兒一樣。」
李副院長正靠在沙發上看報,此時也抬起頭來笑瞇瞇的問:「怎麼樣啊,小李醫生?」
李初夏一下子歪在沙發上,說:「不怎麼樣。」
李副院長放下報紙:「怎麼,又被孩子們吵昏了頭?」
李初夏嘆道:「兒科,兒科……」又說,「那麼多普通門診呢,偏生都要往專家門診裡擁,這掛號費不是還貴些嘛,門口位置,還不願意坐,都抱著孩子往裡邊站,那麼小的房間,哭的鬧的,空氣也不流通,什麼味兒都有。」
老李拍拍兒的肩膀:「有人找你看病不是好事嘛,都這樣,慢慢習慣。要不,再回外科去?」
周淑珍忙說:「別,咱們還是安穩點好,孩子整天和那些什麼啊,臟打道有什麼好的,就是錢多點,又髒又辛苦,咱們也不缺那幾個錢。」
老李笑笑,悠悠嘆了口氣:「你們這些人,哪知道做這一行的樂趣,我是老了。」
周淑珍擺手:「我是不想知道的,您啊留著自己慢慢樂,」轉臉又對兒說,「你張阿姨給介紹的那個搞稅務的,看照片像是不錯的小夥子,你這幾天有時間就去見見吧。」
李初夏說:「不見,」隔了會兒又補充道,「才回來上崗,哪有那個時間。」
周淑珍說:「去見見,工作也不錯,家裡和咱們也算門當戶對的,都是公務員,年齡也大不了你多……」
李初夏打斷道:「最煩公務員。」
周淑珍說:「那上回給你介紹的那個銀行的……」
李初夏又說:「最煩整天和錢打道的。」
周淑珍氣的瞪了一眼:「你說你不煩什麼吧?」說罷,又沖丈夫使了個眼。
老李倒是在一旁樂呵呵的瞧著,這回便說:「算了隨去,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去。」
周淑珍態度很堅決:「不行,這種事哪能由著子來。先見見再說。」
人如果在一兜著緒,在另一就忍不住尋找發洩口,李初夏一聽這話,騰地從沙發上站起來:「不見,沒時間,要去你自己去。」說著,就噔噔的上了樓,隨後便是「砰」的一聲響房門給甩上了。
周淑珍很是傷神,埋怨:「都是你給慣的。」
老李也說:「你給慣的,」拿起報紙來繼續看,「哎呀,這小李醫生,脾氣可不小。」
停了片刻,周淑珍低聲道:「還想著以前那個呢,指不定這會兒心裡正怨我呢。」
老李說:「肯定的。」
周淑珍說:「死心眼兒,像你。」
老李說:「可不是,這輩子就認準你了。」
周淑珍又氣又笑,拿起茶幾上的雜誌隨手翻了幾頁,小聲道:「你說,那會兒我要是不反對,這事兒其實也還過得去。」
老李瞟了一眼:「看人家出息了,你現在後悔了?」
周淑珍撇:「有個什麼,你們這醫院,這樣的小醫生把抓。」
老李擱了報紙道:「這可未必,還真沒幾個這樣的,我以前帶他做過手,有意放手試了試。年紀輕輕的,不得了,基礎紮實,膽子大不怯場,敢下刀,冷靜沉穩,是個聰明孩子,難怪何老看得中,現在是人才,以後說不定就是個人。就你那眼,不行,沒你兒的好。」
周淑珍說:「那是,要不怎麼找著你了。再好的,這不已經結婚了嘛,」頓了頓又道,「聽說找了個賣藥的,還是奉子婚,這樣的人能好到哪去,一個的做那一行能好的哪去?以類聚,所以眼要長遠,過現象看本質。有些事你們男人不懂,人找老公未必就要找個能幹的,能力上過得去,最重要是心,有啥事都能把自己老婆孩子放前頭,那就是好男人。現在的男的比不得以前,比孩家還怕吃虧,都明著,男人太聰明能幹了,未必能罩得住,我是不想你姑娘以後活得累。」
老李懶得繼續爭辯,只說:「外科的小年青們,工作力大了,個人生活放縱的也是不,比不得咱們那個時候。」
周淑珍道:「要我說,還是家教不好,有什麼樣的老子就有什麼樣的兒子,以後還不定如何呢,」嫌雜誌沒什麼容,於是遞給老李,「你看這個,讓今天的報紙我還沒看過。」老李依言行是,又聽說:「那的,我好像打過照面。」
老李問:「哪個的?」
周淑珍裡「嘖」了一聲,抬眼看了看樓上,見沒什麼靜,接著道:「就是那誰找的小藥代。」
老李:「哦。」
周淑珍說:「那臉盤子長的,可沒你閨好,也就一般人,穿打扮倒還正常,也就是個普通小丫頭,小姑娘天真浪漫點多好啊,就不是,有點像那個什麼……」想了半天,卻是說不上來,「你還記得不,就是上次你姑娘大晚上坐在這兒看的一部什麼電影,有點像白蛇傳,你還說了句怎麼改的論七八糟的,就是裡面那個張什麼演的蛇。」
老李介面:「張曼玉。」
周淑珍說:「對。就是長得差遠了,骨子裡卻有那妖氣,妖裡妖氣。」
所以會糊弄男人。
夜漸暗。
涂苒抬頭看牆上的掛鐘,時已不早,郎尚未歸,飯菜已冷,扣在鍋裡。一陣穿堂風過,覺得背心有點兒發冷,接連便打了好幾個噴嚏。
以前上學的時候流行這樣說:打一個噴嚏,有人在背後罵你。連著兩個,有人想你。如果接著還有第三個,那麼鐵定是冒了。若是讓涂苒知道,此時有人說像妖,就是讓得重冒大概都是樂意的。
記得那會兒才職不久,苦頭已是吃了一籮筐,有次拉著周小全問:「我現在有那麼一點妖味兒不?」
周小全道:「妖又如何,不妖又如何,都是娘生的。」
涂苒說:「妖好,糊弄男人,保護自己,娘才不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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