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番外：一天

一天，科室裡來了位實習生——這讓有教學任務在的外科男醫師們有些兒頭痛，各自推，而幾位績好點的男實習生一早就他們被瓜分乾淨。

外科裡面，公然的別歧視並不見。原因無他，理論學得再出的學生，一旦進了手室，多半是豎著進來躺著出去，們的心理承能力也許還比不上考試經常掛科的男學生。所以他們更願意要男生，多個生就多了樁麻煩。

當然，白方方在來之前並不知道，已經被幾位大男人腹誹了很多遍。

但是，當一踏進心外科的大門，那些腹誹就接著被人生生吞嚥下去。

整個科室都亮了，本來就雪白荒蕪的牆壁這會兒像是被舞臺上的聚燈一打，照的讓人睜不開眼睛，單調的藥水味兒裡又多了一淡淡花香，科室裡的和尚們頓時心曠神怡。

白方方對此毫不在意，從小就生得，溢之辭和飽含傾慕的眼神那是家常便飯。又好在這兒的工作大多張忙碌腥刺激，大夥兒並不過多糾纏於某次突如其來的驚豔。

眾人來去匆匆。

白方方揪住旁邊一位看來比自己大不了多的男的說：「師兄你好，我找心外的陸教授，請問你哪位才是啊？」

那男的邊走邊看病歷報告，這會兒才抬頭瞄了一眼問：「你找他什麼事？」

白方方不覺一愣：「我姓白，是來實習的，聽說他帶我。」

男的「哦」了一聲：「張院介紹來的？」

白方方點頭。

男的想了想：「正好，等會兒就有臺手，你跟著上去瞧瞧，」說罷，將病歷遞給，「先讀讀，悉一下。」

「師兄……。」

「嗯，我姓陸。」

白方方再次見到陸程禹是在手臺上，他主刀，二助，負責拉鉤。一次的藍手服和醫用口罩把整個人包裹的嚴嚴實實，只出一雙眼睛。白方方覺得主刀醫生的眼神過於嚴肅淩厲了些，原本就有些兒發慌，現在被他瞄上一眼，心裡更為忐忑。

無影燈燈通，準備工作有條不紊，雪一樣的手室裡只有儀設備的冰冷聲響。

主刀醫生忽然開口：「有個笑話。一天啊老婆生病，不能參加化妝舞會，老公就自己去了。後來老婆的病好了些，不放心老公，就帶著面也去了。老婆知道老公的 面什麼樣，找了找就在舞池中央發現老公正和一群的跳舞。老婆趕過去，拉著老公邊跳邊**，後來兩人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做了些私事。完了，老婆就 先回家休息。晚上，他老公喝得醉醺醺的回去，一進門就說，今天哪也沒去就和幾個朋友一起喝了整晚上的酒。老婆當然問他，你今天就沒遇到什麼好事嗎？老公 說，我沒遇到，我一個朋友遇到了，他借了我的面，就遇到好事了。」

麻醉師聽完就笑：「陸主任，你這笑話講過多遍了？」

旁邊的小護士也說：「陸主任翻來覆去就是這些冷笑話。」

主刀醫生低笑一聲：「大夥兒不說話，我只好說點廢話，都這麼嚴肅做什麼？」

手室裡的氛圍頓時輕鬆不。

白方方這些年只顧著埋頭讀書，聽這種笑話的反應比別人慢了半拍，等會意過來，別人早笑完了，心裡詫異，不覺看了那主刀醫生一眼，卻見大夥兒都神如常，想是對這種笑話早已司空見慣。

手臺上的病人有部管瘤，隨時有可能大出。麻醉師已經對患者實施完麻醉，一切準備就緒。但是，就在麻醉即將結束的時候，眾人擔心的意外還是出現了——病人傷口上的管瘤突然破裂，一噴出來濺得老高。

白方方只見眼前一紅，鼻間一腥味，臉上溫熱濡，不覺了一聲，一，摔坐到地上。

待回過神來，病人患的噴早已被人及時得當的理過，出現象也很快停止。強撐著站起來，這才看見主刀醫生的況並不比自己好多，手服，口罩，額頭上跡斑斑，只是人家連眉頭也沒皺一下，該幹嘛幹嘛，只讓護士幫他將臉上的稍微抹了抹。

主刀醫生手上作未停，淡然開口：「還好，病人林梅全部，也沒有乙肝。」

麻醉師說：「上回有個得艾滋的，也是管瘤，院裡是分兩組給做的手，打算第一組一旦染了，第二組接著上，一個個都跟炸碉堡的董存瑞似的。」

主刀醫生應了一聲，又道：「還行麼？」

白方方見他看了自己一眼，這才反應過來，忙說：「還，還好。」

旁邊的一助神有些兒不耐，想是怕誤事，說：「頭幾次是這樣，要不下去休息休息？」

白方方沒做聲，但是心裡一陣發虛，手也是不上力。"

主刀醫生又看了一眼，語氣溫和：「第一天這樣就可以了，你先去吃飯吧。」

白方方不覺鬆了口氣，不得已只好揀著臺階下了，夢遊一樣正要轉出去，卻又聽那人說：「有飯票嗎？我桌上擱了幾張，你先用著。」'

白方方實習第一天就出了洋相，自信心到前所未有的打擊。不得不埋頭學習，爭取多上手鍛鍊自己，與此同時，的一部分心思在不知不覺中被人牽了過去。 特地上網查了他的資歷和年齡，一切資料顯示，此人相當優秀。可惜，那些資料卻不曾表明，他是否有朋友，或者是否已婚。

不敢往深了想，然而又控制不住希多和他在一起的心。注意到這人有多種表像，工作上的認真穩重，與病人道時的耐心和藹，對待他們這群學生又恩威並施，休息時的懶散隨和……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白方方發現，偶爾空下來的時候，他喜歡一個人呆在科室外面的臺上，靠在椅子上看看病歷，閉目養神，或者玩玩手機遊戲。有次遊戲沒通關，聽見他用極低的 聲音罵了句話，當時不覺一笑。等他也看見了，轉出去，給他端了杯咖啡進來。他淡淡地瞥了一眼桌上的咖啡，道了謝，繼續坐在那裡玩手機。

只是那杯咖啡，他沒怎麼喝，後來才知道，他一向不喜歡這玩意。

有天天氣很好，白方方和幾個師兄在臺上討論手，而他正站在另一邊和人低聲講電話，不時笑笑，看得出心不錯。白方方豎起耳朵去聽，風有些兒大聽不清 楚，只模模糊糊聽見他說「你現在真是比我還忙……誰做的我都不想吃，就想吃你做的菜……嗯，都好幾天沒了，你說該怎麼解決吧……」

忽然又聽見他提高了點聲音：「你這會兒跑來做什麼……」說著，他俯往樓下看，看了幾眼又嘀咕了句什麼，轉下樓去了。

不多時，白方方就瞧見他的影出現在樓底下的小花園裡，旁邊有一個年輕的，兩人站得很近，看不見他們臉上的表，就見他手擰了那人的臉一下。旁邊一個師兄道：「喏，方方，那就是你們的師娘，漂亮的。」

白方方笑笑，沒說話。

另一個師兄接著道：「陸主任是強人，聽說人連孩子也有了，工作家庭兩不誤，我要是在他這個年紀能混這樣，那就好了。」

幾天後，陸程禹召集他們幾個學生在下班後開了個會，大意是趁年輕應該多把力放在學業上，別的不要想，以後上了手臺，也容不得你有半點分手，年輕人現在不努力讓自己變得優秀，以後選擇面就會很窄。

有個格活潑的師兄立刻問他：「主任，你這是在和我們談學業還是生活呢？」

他笑一笑：「都有，你現在的努力決定了你以後的生活，決定你以後會能遇上什麼樣的人。不管是男的還是的，都希自己的另一半更優秀，如果在年輕的時候不 努力提高自己，那麼以後你遇上的人也不會讓自己滿意，」他又補充，「在工作和學習方面，孩也不要因為別因素就對自己放低要求，你們後面要走的路還很 長，也很辛苦，所以你必須讓自己的格更有韌。比如你們的師母，和在座各位比起來，的起點並不高，但是對工作和生活相當投也很有韌，的生活環 境是靠自己的努力慢慢改變的。」

有師兄笑嘻嘻的問了句：「那您一定非常欣賞。」

陸程禹當時隨手翻了翻跟前的病歷夾，表有些兒不自然，最後他答：「是的，非常欣賞。」

幾個小年輕竊笑：「主任您好像臉紅了。」

陸程禹卻是認真道：「這是實，兩人之間，一段穩定的是建立在相互欣賞和肯定的基礎上。」

如陸程禹所言，涂苒現在越來越忙碌。小石頭出生後不久，兩人又住到一塊。涂苒辭職去了他給聯繫的中學，做一名副科老師，剛開始還好，買菜做飯照顧孩子。沒過多久就跑回來說：「以後請我涂主席。」

陸程禹問：「為什麼？」

涂苒得意：「我現在是我們學校的團支書和工會主席。」

陸程禹不覺好笑：「你黨了嗎？」

「了，上大學就了。」

過了幾個月，抱了一堆書回來，宣佈：「我以後週六週日要上課，你帶孩子。」

「什麼課？」

「教育學碩士。」

那就讀吧。

等到快讀完的時候，又抱了一堆書回來，這回是以前本科學的容。說：「陸程禹，我打算考你們學校的資訊工程研究生，以後咱兩就是校友了。」

陸程禹奇道：「你都奔三的人還考那玩意做什麼？」

滿不在乎：「你是說我老了麼？可是別人都說看不出來呢。」

「那是哄你玩的。」

涂苒沒理他：「你不知道，現在這個機會太好了，只要我過了分數線，就有導師願意收我。我朋友都幫我聯繫好了，那個導師手上專案一堆堆的，特會賺錢。現在我的目標就是進大學。」

「什麼朋友啊？」

「……」

「姓李的還是姓顧的啊……喂，問你話呢？」

好吧，那就讀吧。

涂苒學得天昏地暗，從此他做飯買菜帶孩子的時間越來越多，兩人實在忙不過來了，把小石頭扔王偉荔那兒，扔陸程禹姑姑那兒，再不濟就扔給陸老爺子。過不了多久，拚死拚活的考上了，才開始上課幫人做專案，又打算考博。

陸程禹簡直累到想死。

涂苒著他說：「老公你做的菜最好吃了，你看我現在多聰明，一考一個準。以後請我涂博士。」

他把摟在懷裡使勁兒：「涂苒你就是一張，哄得我為你做牛做馬。」

可是有一天，陸老爺子也沒法給他們帶孩子了，原因是家裡又鬧開了鍋，起因是孫曉白兩口子。

那會兒，蘇沫才走，佟裡安和孫曉白就結婚了，可是這一兩年，孫曉白的肚子也沒見靜，後來孫慧國急不過就著小倆口去做檢查。檢查結果出來，方沒問題， 但是男方的前列腺有病。孫慧國大怒，說你這個佟裡安，以前和別人生了個兒就很好，怎麼到我們家就不行了？還揚言，不管用什麼方法都好，要是再沒孩 子，就要休了佟裡安，大不了給個十幾二十萬做賠償，不會下蛋的要他有何用？

孫曉白自是不肯，母倆就鬧開了。

沒人給帶孩子，兩人只好自己看著。前些時院裡下來通知，他們可以搬家了。

醫院豎了幾幢樓起來，他們分到一套房。兩人難得都有空，邊看孩子邊歪在家裡收拾舊屋，兩人的書加起來快堆山，他們把不要的扔一堆需要裝箱的扔一堆，正在用的擱在另一塊。可是小石頭太能鬧騰，用他的玩小推車這裡運一堆那裡挪一下，全弄混了。末了，還開始撕書玩。

小石頭撈出一個日記本，正打算展開來撕，被涂苒劈手奪下。

涂苒教育兒子：「這個千萬不能撕，這是你爸的寶貝。」

陸程禹過來一瞧，當即給了涂苒一栗子。他從書堆裡又翻出另外幾本來，收一摞裝進打算擺在地下室的紙箱裡。

涂苒腦袋：「就裝這兒，你也太不珍惜了。」

陸程禹看一眼：「不然放哪兒，寄回去？」

涂苒說：「你想讓人夫離子散嗎？人家現在正懷著孕呢。」

陸程禹沒理。

涂苒走過去攬住他的腰：「好好留著，到老了也是段回憶。要是年輕的時候也有人給我寫日記，我也會好好留著，並且和你吵架了還會拿出來看，以此安我傷的心。真的。」

陸程禹側頭看著，又輕輕給一栗子。

涂苒還他一下：「不許打人，小石頭學去了多不好……以後等你們年紀大了，兩老頭老太太走街上遇著了，說不定還能嘮嗑上，抒發當年的。你這會兒給仍地下室，人到時候找你要，你拿出來幾本破的，那多寒磣。」

陸程禹反手將帶進懷裡：「我就說是你給扔的，我又悄悄撿回來了。」

兩人說笑打鬧一陣，最後小石頭也加戰鬥，那幾本日記本仍是和舊書一起擱在紙箱的角落裡。

等到搬了家，陸程禹上班就方便多了，雖然工作一如既往的忙碌，但是能呆在家的時間更多了些。

兩人又一起收拾新房子。

涂苒在他的一箱資料裡發現了一本裝訂冊的巨厚的印刷品，上面有他的英文署名，其餘全是德語，看不明白。涂苒拿去一問，才知道是他以前留學時候寫的博士論文。興致缺缺的隨手翻到最後一頁，某個單詞忽而躍眼簾，不覺愣神。

單詞是「Ran」。

這回沒問，自個兒跑去電腦邊上使用二無不著調的翻譯網站，搗鼓了半天，約明白了那句話的意思。

那是一句結束語，大意是：「謹以此書，謝我的家人和我親的的妻子苒，並送給我未曾謀面的孩子。」

涂苒在電腦跟前發了一會兒呆，直到那人走到跟前來也不知道。

陸程禹低頭看了看書，又看了看電腦，漫不經心的笑：「千萬別多想，這是論文的基本格式，我看別人都這麼寫，我就照著這麼寫了。」

涂苒沒說話，徑直站起，冷不丁撞倒他的下頜。陸程禹捂著下，向後退開一大步，冷眼瞅著。

涂苒走過去，輕輕抱著他的腰，把臉在他的膛上，低低說了句：「你這人真討厭。」

他也張開胳膊攬住，低了頭，氣息拂過額前的發：「嗯，那你還喜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