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全食第54章 酸菜燉大棒骨

吃完了烤, 三個小朋友著圓滾滾的肚皮在屋里下五子棋消食,三個“大人”則圍座說話。

柳芬愜意地吐了口氣,“真好啊, 讓我回想起未出嫁時, 與朋友們一同游樂的日子了。”

未出嫁時……

這可不大像是什麼好詞兒。

眉宇間有憂, 師雁行試探著問:“很久沒跟朋友一起玩了嗎?”

柳芬在婆家應該過得不錯,鄭家人也不可能拘著,不讓出門玩,那麼為什麼是“未出嫁時”的時呢?

很顯然,出嫁后就再也沒有了這種日子。

但這顯然又跟剛才推測的客觀條件相矛盾。

柳芬有些驚訝地看著,“你怎麼知道?”

就跟了似的, 什麼不知道?

江茴早已見怪不怪了,聞言就說:“既然想就下帖子, 請大家去玩嘛。”

“唉!”柳芬長長地嘆了口氣, 托著下憂愁道,“前兩年倒是也請過, 可漸漸的就沒意思起來, 索不弄了。”

師雁行已經明白了。

“是不是覺得奇怪?為什麼以前大家明明玩得很好,說好了一輩子要做好朋友的,可出嫁之后卻好像變得不一樣了?”

每說一句, 柳芬的眼睛就瞪大一點,頻頻點頭,“是呀是呀, 就是這個覺!你好厲害呀!”

未出閣之前,有四個很說得上話的手帕, 后來一個嫁去外地, 還剩三個。

親那會兒, 柳芬還有點不大適應,經常下帖子與好友們聚會。

開始還好,可漸漸的,先是有人礙于家中各種事不能赴約,又陸續有人有孕生子,不便出門。

而等好不容易等們養好了,能出門了,柳芬卻驚訝地發現大家好像沒什麼話可以說了。

人,還是這幾個人,城,還是這座城,一切好像都沒有變,一切又好像都變了。

大家莫名生分許多。

柳芬曾試圖再聊大家曾經都興趣的話題,可往往沒過一會兒,就有人開始說自己的孩子,自己的相公,甚至訴說婚后生活中細枝末節的不愉快。

每個人的生活都開始重新被彼此到陌生的細節填充,有的人還念著舊日好時,有的人卻已迫不及待地甩開曾經的回憶……

不該是這樣的呀。

明明當初大家親前都哭得好慘,手拉手說要當一輩子的好朋友……

我們甚至還瞞著家里的大人割下一縷頭發,用的手絹包了,藏在城外碧云寺那株古老的銀杏樹下……

怎麼就變了呢?

柳芬覺到淡淡的失落和莫名的哀傷,仿佛親眼看到自己視若珍寶的一段時被掩埋。

“很正常的,”師雁行看著窗外被風吹得左右搖擺的樹枝,平靜道,“人之所以會變好朋友,就是因為有共同話題,能夠相互理解,而這種友誼往往呈現出階段和時期

未婚時,你們的生活環境和軌跡高度重疊,一旦經常見面,只要沒有大矛盾,脾相投,很容易就會變好友。

婚之后,你們就相當于進了人生的另一個階段,周圍的環境和接的人以及事都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這種變化落在每個人上都很不一樣……

久而久之,共同話題了,友自然也就淡了……”

這段話是心理醫生跟說的。

曾經師雁行創業初期也有一位好友,兩人一度好到恨不得同生共死。

可后來因為事業發展的關系,對方去了國外。

在分開后的前幾個月,們還會保持高頻度的網絡流,可隨著時間的流逝,這種流就越來越,最終徹底消失。

已經失去親的師雁行對友看得很重,為此曾相當痛苦,甚至開始自責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夠好?還去看了心理醫生……

那邊柳芬卻已經聽呆了。

在說什麼呀?

為什麼好多話我完全聽不懂,但是覺就很厲害的樣子!

江茴:“……”

又來了!

默默地嘆了口氣,從后面師雁行的背。

師雁行驟然回神,“抱歉。”

“沒什麼!”柳芬搖頭,“你的意思我大致明白,后來娘差不多也是這樣安我的。不過……你怎麼了解得這麼清楚呀?”

你也沒親呀!

師雁行:“!!”

不過,作為一名的商人,臨危不順口胡謅只是基本素養之一。

短短幾秒鐘,師雁行就已經面不改想好了托詞,“哦,我原來也有一個要好的小姐姐,后來親了,我的覺差不多也是這樣子的。”

說著,猛地指向江茴,“娘就是這麼安我的。”

微笑。

江茴端著茶杯的手一抖,“!!”

我不是,我沒有!

師雁行心滿意足收回視線,對柳芬道:“覺得無聊的話,再朋友就好啦。”

柳芬眨著眼睛看,“那我們可以做好朋友嗎?”

媽的,太甜了!

甜甜的要求跟你做好朋友哎!

這誰扛得住?

師雁行的心臟很不爭氣地狂跳幾下,“好啊~”

柳芬嘻嘻一笑,“等年后你們來了,我一定經常去找你玩,你也要常來家里做客呀!”

巧合的是,幾乎與此同時,連輸幾盤五子棋的有福摟著魚陣大哭。

“魚仔呀,你和姐姐都不要回去了好不好?”

魚陣有些不知所措,“要回家呀。”

其實也有點不舍得,但總要跟娘和姐姐回家的。

小朋友們的友誼發展之迅猛不亞于烈火燎原,短短幾天/朝夕相便已難舍難分。

有壽直接去拽有福的胳膊,“你勒住啦!”

雙下都勒出來了!

有福吸吸鼻子,紅著眼圈出小手指,“那我們拉鉤,要永遠做好朋友。”

魚陣忽然也吧嗒吧嗒掉起眼淚,出手指跟拉了幾下。

“我們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有壽看了一會兒才覺得哪里不對勁,急忙忙跳起來,也著手指試圖加,未果。

他抓耳撓腮道:“我呀,我呀!”

還有我呀!

人家也想跟魚仔做好朋友嘛!

師雁行們笑著看小屁孩兒們真

如果足夠幸運,或許他們真的能夠收獲維持一生的友也說不定。

可就算不能,也必然會為人生中不可磨滅的一段寶貴回憶。

第二天,天氣晴好,師雁行正式辭行,有壽課都不上了,拉著有福過來送行,哭得滿臉鼻涕泡兒。

柳芬也沒好到哪里去,迅速被離別的氣氛干擾后噎起來。

師雁行:“……”

年后就來了,倒也不至于。

離開鄭家后,們先去找了周開,托他在城中尋一家實在的木行。

原本師雁行是想在更悉一些的鎮上定做架子床和招牌匾額的,可后來跟江茴一合計,好家伙,單獨雇車再加上運費,都要比縣城還貴了。

況且在縣城做了,萬一以后出什麼問題,也方便就地售后維修。

師雁行的圖紙畫得稀爛,但好在是個活人,長著,木匠也能干,兩邊略一涉就妥了。

自始至終,木匠的表都很微妙。

這是個啥床呦!

一點兒花活兒都沒有!

一半定金,周開做中人,后面正月十五貨。

若不能如期付,退錢的基礎上再賠三定金。

匾額定了“師家好味”四個大字,江茴寫的。

江茴最初不同意。

“你才是頂梁柱,自然是你來寫才好。”

然后師雁行就真寫了。

江茴看過之后,默默地重寫了一份。

原稿實在是有些辣眼睛。

除此之外,師雁行還準備替包括自己在的店員們訂做統一制服和頭巾,上是到大的長襖,下面是簡單的子。

和后背也都印上“師家好味”四個大字。

制服暫定暗紅底,橙掐牙,鮮亮又顯眼,還很容易激發人的食

這個時代的人們尚未萌發廣告意識,但已經會本能地統一店伙計們的著裝,至一致。

服上印自家店名的,絕對是獨一份。

因為這個年代的識字率非常人。

對此江茴有點擔心效果,“可識字的畢竟是數。”

師雁行對此早有準備。

“這個不是重點,只要來一個,我們拉著說一遍就是了。”

次數多了,人們甚至可能產生這樣的錯覺:

凡是穿這個裳,上帶字的就是師家菜館!

縣城人工貴,制服輕飄飄的也不占地方,師雁行決定回去請郭張村的嬸子們做。

倒是印字用的大小刻板,也一并在做床的木匠那里定了。

因做得多,又是周開幫著介紹,一番討價還價后,師雁行功抹掉零頭,共計五十七個大錢。

周開看得目瞪口呆,“你砍價還真有一手!”

師雁行得意道:“好說好說!”

了房租和一連串定金后,家里的積蓄急劇水,已經不足二十兩,必須省著來。

好在有陸家酒樓和王桃兜底,回去再賣一波鹵料包,便可緩解一二。

來縣城的事兩家都知道了,約定以后半月送一回鹵料,當場結賬,雙方都便宜。

來縣城這一趟,一口氣辦好了大小十多件事,重回郭張村時,竟有恍如隔世之

頭一批酸菜學員們鞏固得不錯,第二批次都腌好了。

師雁行不再親自出馬,由老村長指派人手,流送貨。

賣的錢拿回來之后,老村長難得耍了個心眼兒:

他沒讓各家直接拿回去,而是又開了一次全村大會,當著所有人的面,在大柳樹下發了錢。

“張老五,三十四文!”

人群中頓時炸開嗡嗡的議論聲。

“好家伙,張老五發達了!”

“老五能干啊,一回就三十多文,要回回這樣,還用種地?”

伴隨著眾人或羨慕或嫉妒的眼神,張老五滿面紅從人堆兒里跳出來,滋滋從老村長手里接過錢。

“在這里畫個圈兒,”老村長指著賬本子說,“當面數清楚了,事后我可不管了。”

張老五連連點頭,果然又數了一回,這才仔細畫了圈兒。

老村長又道:“咱們郭張村的人不能忘本,掙了錢也別忘了是誰帶你們干的!”

這話像說給張老五聽的,又像說給所有村民聽的。

張老五點頭如啄米,鄭重其事道:“忘不了,颯颯那就是俺師父!欺師滅祖天打雷劈的!”

老村長滿意地點點頭,“回去吧!”

“郭荷花!四十八文!”

“郭桂香!二十七文!郭豆子……”

頭一批六個人得了錢俱都喜氣盈腮,彼此商議著該買些什麼,下回是不是要多腌制些云云。

而第一波沒能選上的村民們一看,好家伙,這是真能掙錢啊,俱都心頭火熱,恨不得下一批名單里就有自己。

忽有人外頭看旁邊的婦人,“春華嫂子,你家咋沒賣?”

一石激起千層浪,馬上有人回過味兒來。

“是呢,頭一批里面不是就有你家的麼?”

然后又有消息靈通的笑道:“做不好,給人攆了唄!”

春華和男人臉上漲得通紅,又又氣,趕低著頭回家了。

眾村民看著兩口子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嘖嘖稱奇:

“這麼簡單的事兒也能弄砸了?咋想的?”

“就是!”

“俺家那口子沒選上,當晚都懊惱哭了呢,竟一點不知珍惜?人和人真是不一樣哈!”

回村當晚,老村長就把選出來的第二批人名給師雁行看。

因上次前車之鑒,這次挑選起來慎之又慎,特別打細算的也押后了。

師雁行看過了,覺得沒什麼問題,“讓第一批那六人教教吧,教會了他們,正好我再教第一批的做腐竹。”

開業在即,原材料加工必須加快進程。

倒是老村長有些擔心。

“我看酸菜就大有賺頭,要不腐竹這法兒還是你自己留著發財吧。”

這可真是白給大家伙兒送錢啊,弄得他怪不好意思的。

師雁行笑道:“話不好這麼說,業有專攻,就好比有的人饅頭蒸得好,有的人包子做的香。不會做酸菜的,未必做不好腐竹,大家都試一遍,看擅長什麼就去做什麼。一來都能有個進項,二來我們那邊的原材料也有個著落,是兩廂得益的好事呢。”

老村長聞言點頭,“還是你們年輕人有想法。”

回家時,江茴正拉著郭家姊妹和另一個擅長針線的人做制服,魚陣在旁邊用石練字。

如今的字越發小了。

想必假以時日,一張紙上就能寫十多個了!

“颯颯回來啦?!”

“外面冷吧,快上炕暖和暖和!”

“我這杯水才倒的,你快捂捂手。”

因老村長當眾分錢那一出,所有人都無比鮮明地認識到一個現實:

師家的大姑娘竟是活財神!

沒什麼能比現錢更說服力!

故而今天師雁行母幾人回村,眾人都分外熱

師雁行笑著上炕,“辛苦嬸子們了。”

“嗨,都是日常做慣了的,”不常來的那個人抓時間表忠心,“況且你們還管飯,我都不好意思吃呢!”

外間鍋里就燉著酸菜大棒子骨,咕嘟嘟直冒泡,們做一會兒針線就要吸吸口水,簡直香慘了!

師雁行笑笑,“應該的。”

總不好白讓人做工,不然就顯得用酸菜和腐竹的學習名額拿人似的。

大棒子骨已經燉了許久,原本一大鍋水熬得差不多,師雁行去看了一回,先夾出來一塊,用筷子把里面香濃的骨髓挖出來給魚陣吃。

“香不香?”

真爛糊,只不過稍微用了點力,骨頭上的大一塊竟就掉下來了。

魚陣吃得糊,笑嘻嘻直點頭,“香!”

“去喊們出來吃飯!”

師雁行自己也了口,對魚陣道。

小姑娘沾著滿油跑進去喊人,“開飯啦!”

帶骨頭的燉起來格外香,又有酸菜中和,端的是而不膩。

都是一個村的,也沒什麼瞎講究,都去洗了手,相互謙讓一回,各自抓了半截大骨棒下啃。

先吸骨髓,再啃,關節的筋脈也都燉爛了,用筷子一點點摳出來吃掉。

原本以為就夠好吃了,沒想到那酸菜吸收了油脂,竟一點兒不比差。

農村婦人也是要做活的,各個膀大腰圓,飯量驚人,一大鍋酸菜燉大骨愣是吃得干干凈凈。

就連最后一點湯,都被人掰著窩窩蘸了吃了。

這麼些油水,覺五臟六腑都被潤開了,從皮著舒坦。

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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