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頂之上》16.火車上
車窗外景變換,火車在延的鐵軌上帶走的不止家鄉,還有曾經平靜的生活。
這中間大約有過那麼一兩秒鐘,韓青禹有想過,跟溫繼飛說點什麼,比如“我一定會努力帶你活著回去”之類。
到最后沒說出口,一是因為太生;二是因為他沒有底氣。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幾天。
事實,就算已經有推理結論,知道自己的質在吸收融合源能方面有點兒特殊,韓青禹依然有自知:其實怎麼都不過是一刀的事。
就普通的刀就夠了,更別提黑甲機人的那個柱劍。
那東西韓青禹是見過的,整如同一把收束的特大號黑傘,只是握柄不帶勾,傘尖如槍尖。
劍上倒也有類似雨傘傘面一般的分格結構,只不過層疊的每一褶子,都是翻卷朝外的鋒刃……
高中學過的歷史課本上有一種說法,會把某些慘烈的戰役形容為絞機,但是數字、文字都太象了……韓青禹過去沒會,現在真切地覺得,那每一把柱劍,就都是一臺絞機。
勞簡后來有提過一次,說他那晚,像被踢飛的鴨子一樣撲啦啦砸過來落地的那一幕,其實并不是被擊中,而是用刀功正面擋住一次柱劍橫掃的結果。
擋住了……還這樣!
那要是沒擋住?
韓青禹心頭有些發沉。
到他回過神來,另一邊的溫繼飛已經跟車廂里的人聊上了。
“就我們高一那會兒啊,軍訓,人都在,拉歌呢……場花壇里突然鉆條蛇,你們知道嗎?看到的說是三角尖尖的頭,有手腕,學生老師全都慌了。”溫繼飛一擺手,繪聲繪說:“然后,我們就看見一個影,默默走進花壇,拉了幾下……把蛇拎出來了。”
“老師們都快嚇哭了,說你趕放下。那人還微笑打招呼說,是蝮蛇,劇毒,我給弄走吧。我這就是這麼認識青子的。”
“那天當場沒人攔他,學校門衛都沒想著攔。”
“他就這麼單手把蛇拎了上街,找了個餐館賣了。”
“后來,到第二天,學校才終于回過神來,把青子拉去批評教育了一頓,記了一個警告分……另外私下獎勵了他二十塊錢。”
“……”
韓青禹完全不知道他是是怎麼開始,怎麼聊上的,又為什麼說到這麼無趣的話題,但是眼前的況,包括剛才趴座位上抖泣那位,都在聽他說話。
這場景其實有些神奇。
因為全場只有一個人在興高采烈,在滔滔不絕,也只有這一個人,還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面對什麼。
不過,很快就有人小聲跟他說了。
車廂前后車門閉,在場都是自己人,而勞簡也不在……那名蔚藍聯軍戰士沒有阻止。
溫繼飛聽完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笑起來,說:“變形金剛嗎?”
沒人回答他。
“威震天那邊的啊?那我們這邊呢?”他是擅長玩笑的人,能說,也能接,說話意思,大概是問那麼擎天柱一伙呢?
問完他自己大笑起來,笑啊,笑啊……臉漸漸變換,熱冷卻至麻木,至茫然,至荒唐,至難以置信的一抹憂慮。
因為邊,除了他沒有一個人在笑,每個人都看著他,每個人的目里,都裹著一濃厚的能讓人變得沉重的死寂。
溫繼飛遲疑了,把詢問的目依次投向面前的每個人,“我們……”
“我們”,在場唯一實際經歷過戰場的那名戰士開口,回答他的問題,頓了頓后,認真而又有些無力說,“拿刀上去砍。”
溫繼飛扭頭看著他。
“槍呢?”
“打不。他們說火藥推不了死鐵子彈,能量會被吸收,而普通的子彈打不,我們也沒有那麼多死鐵,我不太懂。”
這家伙是不會開玩笑的,溫繼飛剛剛就已經有判斷,而且他的樣子看起來也一點都不像開玩笑。
從座位上起,轉頭找了一圈,溫繼飛改把目投向坐在角落的韓青禹。
迎著他的目,韓青禹緩緩點了一下頭。
“……媽的。”溫繼飛一屁坐下了,甩了甩腦袋,然后雙手捂著臉,用力地了幾下,陷沉默。
他并不傻,他一早判斷出來這部隊特殊,有危險,也做了很多猜測,但是最終的結果,依然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有人試圖安他幾句。
被韓青禹搖頭制止了。
“其實那些不是機人,是什麼,等你們到部隊后自然有人給你們講”,老實的戰士補充一句,說,“總之我們的習慣,它們‘大尖’。”
…………
勞簡回來了,并沒有說什麼,但是車廂的氛圍,被他帶走了,重新回到之前每個人獨自沉默的狀況。
韓青禹不知道這里的人是否都是被他迫,才乘上這趟列車,但就算不是他,大約也有另一個相似的人,也不會相差太多。
接下來的兩天三夜,除了洗漱、吃喝、排泄和睡眠,韓青禹就只是平靜而沉默地,看著車窗外的日升日落。
他甚至沒有去開導和安溫繼飛。
因為不論多好,多擔心,這第一步,接的過程,都必須由瘟自己來完,否則將來,他會不得不經歷更大的心理折磨。
韓青禹做了一個旁觀者,在這兩天三夜時間中,親眼目睹了溫繼飛活過來的過程。
瘟飛好強大。
當他漸漸活過來,漸漸變回原來的樣子,開始找人說話,把好奇凌駕于對死亡的恐懼之上……
韓青禹不止松了一口氣,他甚至有些佩服和羨慕。
不過,14號車廂并沒有等到再一次的熱鬧場面,溫繼飛恢復后還沒來得及重新全面發揮,大約是第三個夜過去后的凌晨四點,火車在一個西北偏僻的小車站緩緩停下,上來另一名軍。
勞簡起和他握手,說:“下車了。”
但是下車的并不包括車廂每個人,勞簡點了名,十個人里只有四個人跟著他下車,其中包括韓青禹和溫繼飛。
一輛帶有車篷的軍用卡車停在車站外,他們上了車。
“繼續睡吧。”勞簡說:“還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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