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姨沒讀過太多書，但是低層次的勾心斗角心理學還是通的，們懂得先施加道德力，拿人的格。

那為什麼江澈回來后，一群人立即調轉炮口，幾乎撕破臉地按著他踩？

因為這樣，子心切的江爸就會心疼不了，站出來，而以他頭很的格，護犢子的方式不會是別的，會是——我這個當老子的來認，來扛，來補償。

多難他都扛。

果然，江爸被料中了，前一秒，阿姨姐夫們的眼神都已經開始放了，因為江家這棟兩層小樓可是磚房，這年頭有幾家有磚房啊，而且位置就在主縣城邊上沒多遠，真要公開了賣，賣個一萬二左右，問題不會太大，到時候拿著慢慢弄，肯定能全弄出來填坑。

這是他們來時就想好了的，目標本來就不是六千，六千不夠。

但是后一秒，他們先是驚嚇了一波，再就是眼神黯淡，心郁結，因為“江家那個老東西”冒出來了。

這次來之前，姨兩家就商量過，江家江媽“缺心眼”，江爸有弱點，都好拿，最需要忌憚和防備的人，就是江老頭，先前他一直沒出聲，他們也漸漸放松了——原來在這等著呢。

而且看架勢，不準備講理。

事實上這回這事，如果江家陣就不跟他們論理，他們一點辦法沒有……一個反悔了的承諾而已，除了道德力，能怎樣？

江爸和江爺爺的格品質有很相似的部分，比如勤懇、要強、護犢子，對家人很無私，但是就這麼多了，剩下全是差異：

江爸為人寬厚，同時有擔當，也就是頭。

江爺爺不同，他是個坑，早年間遠近聞名的渾不吝，不好惹。

如果說江家這麼多年來在村子和鄰里之間良好的聲譽、關系，一半是由江爸的寬厚贏得的，那麼另一半，就是憑江老頭早年間的“積威”，鎮住的……誰都不想跟這家伙懟上。

江澈很清楚，現在這個爺爺，可不是當時見他出事塞錢的那個慈老頭。

“這位”有太久太久沒見著了，現在他樂得先看一波老爺子懟人。

當場火星濺了一桌，雀無聲。

江老頭就這麼一個作，一句話，沒后續，連頭都沒抬，因為事捋到現在，江家不占理——那怎麼辦？那就不講理唄。

“這又不是你的房子，都分家了。”隔了好一會，大姨才被拱著，小聲嘀咕了一句。

“你的？”江爺爺反問一句。

大姨噎住了好一會兒，“……這不，我妹夫家的嘛。”

江老頭淡淡地說：“哦，這麼巧，正好也是我兒子的。而且沒準哪天我說不是就不是了，這宅基地，還是我孫子考上中專，我給他的，我還出了錢。”

“哪天嘞？巧了，就今天，現在我就說，不是了。”

老頭子起了起，拿回煙斗續了一鍋煙，江澈殷勤地幫著點上，爺爺吧嗒一聲，地一口，和藹地拍拍孫子肩膀說：“還是澈兒孝順，房子給你了，下一步趕給爺爺領個孫媳婦回來。”

“誒。”江澈應。

這畫面。

“這……這說好的，弄這樣，你們責任多，總得講點理吧？”二姨憋半天，終于忍不住了一句。

江爺爺看一眼：“哦，那關我和我孫子什麼事？”

“……”

外面一群村民、鄰居，眉開眼笑小聲嘀咕，哈哈，跟江老頭懟，懟你一臉。

……

  ……

突破口只能是江爸，因為他講理，寬厚，頭。

姨兩家都把目轉向江爸，眼睛里各緒都有，懇切、責難、憤怒、哀嘆……連淚花都有。

“敗了，我們兩家這就算敗了。”大姨哀嘆著小聲嘀咕。

江爸小心翼翼看一眼自己老爹，扭頭咬牙說：“我說了，賣。”

江澈注意到了，說這句話的時候，老爸鐵骨錚錚個漢子，頂在桌面的一雙拳頭其實已經是青筋乍現，關節泛白，微微抖，就連他的眼眶，其實都有些泛紅，但是強忍住了。

可見這事得他有多嚴重。

像老爸這樣的人，以后幾乎就沒有了，江澈想著，順帶意識到一件事：老爸想做點事，可以，但是真要做生意的話，他其實還需要磨一磨。

當然，江澈這輩子其實也不指爸媽賺多錢，他們只要自己活得充實、有意義就好。

“賣，但是兒子我自己會教……澈兒他，還沒吃晚飯呢。”

就這時，老爸又說了一句，江澈猛一下有種心窩被擊中的覺，眼淚差點兒就奪眶而出。

“是是是，反正廠子辦起來了，賺錢再買回來就是。”

“另買都行。”

“是啊是啊，做生意我這婿可通，回頭肯定賺。這樣，我們給你家，給你家占一半，不，兩的……”

姨兩家全都興了。

江老頭恨鐵不鋼的看一眼兒子，他這輩子最氣就是兒子什麼都好，卻隨娘，寬厚，太容易被人拿，而且頭，教不聽。

“打斷。”老頭悠悠說出三個字。

三個字就像號角，在場站在江家這邊的都知道，幫襯說話的機會來了。

兩個叔叔說：“哥，你可不能氣著咱爸，爸這幾年可不老好。”

江爸的朋友說：“老爺子都說話了，我們小輩得聽著，不敢。”

外頭村民眾口紛紛：

“可不能賣啊。”

“就是，你家這房子，可是咱村頭一份。”

“賣了我還得跟別人鄰居。”

“他們有錢人做他們的生意，發他們的財，咱們窮，種地，看著個窩就好，這窩怎麼能賣？”

“就是，不是說大老板嗎？吹得厲害，弄這事。”

“也就早些年干一點倒買倒賣而已，什麼大老板。”

江媽已經哭了，流著眼淚自責地看著江爸，“澈兒他爸，這事都怪我，是我給弄這樣的。可是房子，我還是舍不得……那時候蓋房咱們錢不夠，自己挖沙、拉土、借窯燒磚，兩個多月，一家三口全黑碳了你記得嗎？”

這時候，這場面，姨兩家別人不敢說，但是逮著江媽這個妹妹敢。

“小妹，你這什麼話，我們兩家就不是苦熬出來的是吧？”

“就是，眼窩子別這麼淺，姐會害你嗎？回頭有你的好日子嘞。”

場面再次麻了。

但是其實真正僵持住的，是江爸和江老頭，男人作為一家之主的概念，這年頭可還沒被撼分毫，所以這倆才是江家可以做決斷的人。

對了，還有半個，江澈，江家的長子長孫。

可是他在眾人眼中這麼多年看下來，一直就只是一個懂事，知道好好讀書的乖孩子而已，他能有什麼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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