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歡》第56章 二更君

跟在楊儀后的斧頭跟屠竹聽了胡先生的話,悄悄地對視了一眼。

斧頭向著屠竹挑了挑眉,想顯擺自己的先見之明。

屠竹到底年紀大些,再怎麼樣人家也是欽差,這麼做未免……

只是打人的是薛旅帥,為何這俞大人格外針對楊先生似的。

他不知楊儀該怎麼應對,又怕吃虧,想到薛放臨行叮囑,屠竹便張地著前方,假如俞主事仗勢欺人,那他就不得也拼著得罪上差了。

楊儀道:“薛旅帥一個人,打傷了四位爺?這不太可能吧。”

胡先生道:“楊先生,我至于給你說謊麼?現有俞大人在此,你一問便知。”

楊儀便看向俞星臣,卻沒有等待俞大人的確認,只略有點疑地:“我不太懂拳腳上的事,可是……以一敵四甚至更多,怎麼說也該是薛旅帥吃虧,莫非……俞大人所帶的隨從都是紙糊的麼?四個人還抵不過旅帥一人,俞大人是不是該反省反省,自己認人的眼是否大有問題。”

明明是薛放手不對,居然說的跟薛放真吃虧了似的,且把問題推給了害者。

胡大夫沒料到如此:“這,楊先生你這話有點……”

俞星臣抬手制止了胡大夫:“楊先生說的沒錯,俞某人也不是誰都能認清的,有道是人不可貌相,比如楊先生你,雖看似弱,實則傷人,只是這戾氣太盛,可跟你大夫的份不相匹配。”

楊儀淡淡道:“實在對不住的很,想不到我的戾氣竟傷到了俞大人,看樣子俞大人不是識人不明,而是自己過于貴了,可這羈縻州乃是虎狼橫行之地,俞大人不如及早回京,免得自討苦吃,頭破流才知后悔。”

說了這句,向著胡大夫一點頭:“稍后有些話要請教先生。”徑直往前去了。

在楊儀后,斧頭笑的不加掩飾,快咧到了耳朵,他悄悄地跟屠竹耳語:“我沒想到楊先生的這樣厲害。今日真是見識了。”

屠竹又何嘗不是,從酈轉到此,他從沒見過這樣鋒芒畢的楊儀。

俞星臣回頭看進狄聞臥房,面上又浮現些許耐人尋味的疑

旁邊胡先生跟了一步又停下,回頭看他:“大人……”

俞星臣一點頭:“無妨,先生請自去。”

胡先生向他拱了拱手,跟著進

“大人,這位楊大夫,到底什麼來頭。”俞星臣旁的侍從靈樞問,臉上是明顯的不滿:“實在過于猖狂。簡直比那十七郎還要過分。”

俞星臣道:“我也正在想,是否哪里曾……得罪過此人。”

靈樞一驚:“大人這是何意?”

俞星臣回想先前楊儀雙眼通紅地瞪著自己,總覺著那若沒有深仇大恨是絕對不會有的眼神。

“楊易、楊易……楊……”

俞星臣輕聲念著,微閉雙眼,耳畔響起一個子不疾不徐極為輕的聲音:“——楊儀。”

“哪一個字?”

“儀態萬千的‘儀’。”

“楊儀,我記下了。定會留心。可還有別的囑咐?”

道:“三郎此去,另有一件事要格外留意。”

“妹妹請說。”

“狄將軍麾下有一人,姓韓名青,此時應該是……津口主帥。”

“此人又如何?”

“此人……。”子的聲音還是那樣聽,就好像在說什麼家常普通之事:“當盡快除去。”

楊儀到了室,平靜了一下心緒。

狄將軍并未在榻上,大概是才弄得焦頭爛額,他披著一襲常服,坐在太師椅上,坐姿有些怪異。

符琪走上前迎住:“聽聞先生子不適,實在是怕將軍病有礙,才……”

“不必多說,”楊儀輕聲:“這是我分之事。”

符琪激,引著來到狄聞旁:“方才將軍為旅帥跟俞大人調解,突不適,腹中仿佛有一氣在竄。”

楊儀上手診脈。

狄聞的面雖不佳,神尚可,著楊儀道:“怎麼,方才俞主事為難你了?”

楊儀只一笑。

狄聞道:“都怪十七那個小子……這麼一鬧,未免俞主事把這筆賬又算在你頭上,其實你也是無妄之災。十七心里窩火,是因為……”

疼痛他猛然一,話也跟著停下。

楊儀掃了他一眼。狄聞忍了片刻,才又繼續說完這句:“因為俞主事先前竟忽然去詢問韓青的外公、有關韓青……水葬之事。”

楊儀收回了手。

符琪在旁看到這里,正后退,楊儀轉頭問道:“之前我來過一次,本想詢問幾句話。”

“您請說。”符琪忙回。

此刻胡大夫也走了進來,楊儀便道:“將軍先前犯腹絞痛的日子,您可有數?是隔幾日呢,還是時不時的……”

符琪道:“這都是有記錄可循的,每次將軍發作,都要請胡先生診看開藥緩和,連每次服藥的日期也都有。”他看了一眼走過來的胡大夫,“先生可記得麼?”

胡大夫道:“如何倒是不記得了,只是……從我去將軍府后,起初是三個月左右便發了病,但近一年來,幾乎不足一個月就要發一次。這不算什麼,因將軍年紀畢竟不同往日,質虛弱,腹痛自然發作頻繁些。”

符琪聽前半句,點頭,聽了后半句,便垂了眼皮。

楊儀問符琪:“胡先生來之前呢?”

胡大夫臉一變:“這是什麼話?楊先生你莫非在暗示什麼?”

楊儀道:“并無。我這樣問,是想看看將軍的病,先生莫驚。”

胡大夫哼道:“什麼病,無非是脾胃失調而已,說的跟多嚴重一般。”

符琪看了會兒狄聞,道:“我是隨著將軍到羈縻州的,起初來之時水土不服,過了大半年才好些,從那之后便無事,后來……似是七八年前,突然就犯了腹痛,起初大概是半年才會發作,倒也沒當回事,后來逐漸頻繁了,我才想起……”

胡先生在旁嚷道:“七八年前?那會兒我已經到了將軍府了!”

楊儀沒管他,只對狄聞道:“請將軍見諒,我要先試一試……”

狄聞顯然也有點無法忍耐上的不適:“請。”

楊儀拔出一枚銀針,請狄聞手,符琪幫忙將他左臂袖子挽起,出小臂。

端詳片刻,楊儀輕輕將針向他肘關節后方刺落。

胡大夫在后看見,道:“這是小海,又肘曲泉,將軍是腹痛,你刺這里……”他突然一頓:“哦,小海關聯的是小腸經脈,你莫非是想……”

楊儀見狄聞并無反應,便又將針拔出,向下在靠近手腕的一道刺落。

胡大夫皺眉道:“這是支正,仍是小腸經,你若真要用針灸來止痛,不如直接針腹部的氣海,關元,在手太小腸經上刺,有一句話,‘遠水解不了近’。”

楊儀似乎沒聽見他的點評,又刺一道,見狄聞毫無反應。

胡大夫得意:“我就說吧,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楊儀收了針:“將軍,還要再行冒犯。”

狄聞靜靜地:“你是大夫,你且隨意。”

楊儀請狄聞解腹,狄聞形瘦削,但腰卻并非如此,腹微微鼓脹,按照胡先生的話,這便是氣脹之故。

楊儀先在狄聞前的“檀中”輕輕摁:“若是疼,請將軍或說一聲。”

胡先生在后道:“虧得你不曾用針,不然我倒要以為你要不利于將軍了。”原來這檀中靠近心室,等閑是不能針刺的。

楊儀見狄聞仍無反應,便另取了一較長的銀針,俯,相繼在他“上脘”,“中脘”,幾刺過,直到“神闕”。

楊儀留心先看了眼狄聞的臉,卻見他似乎有點不安,思忖了會兒,便先收針,先是以手輕輕一摁。

狄聞眉頭微蹙,卻并未呼痛,楊儀深吸了一口氣,提針刺

隨著銀針逐漸深,狄聞的臉也起了變化,他似乎想制止楊儀,但又沒開口。

符琪跟胡大夫也仿佛張,盯著楊儀的作,也不敢出聲。

直到楊儀的銀針沒近兩寸多,狄聞狠狠一抖,不由自主發出了悶哼:“停……”

楊儀手。

胡大夫在旁吁了口氣:“你好膽大,腹部針灸多是一寸五,你居然敢如此,不怕傷及將軍貴嗎?”

楊儀將針收了起來:“先生這麼長時間門以來,都把將軍的病癥當飲食不調來診治的?”

胡大夫道:“不然呢。雖說時不時會有腹痛,但這近十年來,將軍亦無大癥候。”

楊儀道:“只怕眼下就有個大癥候。”

胡大夫一愣:“哦?你說。”

楊儀道:“我先前針刺將軍手臂腸經道,將軍并不覺如何,但如果只是氣癥,腸經必有應。我再刺腹部道,到神闕之時將軍才有反應,將軍的腹部微鼓,正如先生所說乃是氣塊凝結,但真正讓他腹痛難忍的,另有異。”

“異?”胡大夫驚疑地看著:“你別是說將軍的腹中……”

在場眾人的臉都不太好,符琪跟狄聞雖非大夫,卻也知道這意味著什麼,若是臟腑生變,那可是極其兇險,回天乏

“非是如是……”楊儀打住,看向狄聞:“我有一方,但沒有十足把握,不知將軍……”

狄聞方才那麼一疼,冷汗滾滾,剛才又以為自己是不治之癥,如今聽是峰回路轉,便抬頭對上楊儀的眼睛:“你要如何。”

楊儀道:“若我說要剖開將軍的肚子……”

胡先生怒道:“楊易!”

狄聞微微瞇起雙眼:“然后呢?”

楊儀看他這般鎮定,才一笑:“玩笑罷了,不必開膛破肚,只需要一副藥。”

狄聞徐徐吁了口氣:“我的病有了。”

符琪卻還有點遲疑:“將軍為何如此說?”

狄聞道:“楊先生極玩笑,如今能說笑,可見他必有幾分把握。”說了這句,他對楊儀道:“你想如何,只管放手做罷。”

楊儀取筆墨,飛快地寫了一副方子,給符琪。

胡先生湊上來細看,越看臉越是詭異:“這、你……”他看看方子又看看人,不知要說什麼。

符琪忙命人去拿藥。

楊儀見狄將軍不留意,便走到符琪旁,低語了幾句。

符琪臉詭奇,卻還是點了點頭。

胡先生并未等在這里,看過方子后便出去了。

狄聞靠坐在太師椅上,著楊儀:“有什麼不便告訴我的麼?”

楊儀道:“知道將軍乃堅毅之人,若是要的話,在下不敢瞞,將軍放心。”

狄聞笑了笑:“那好,我便不打聽了。都給你便是。”

楊儀十分欣賞狄聞,按理說如此人,必定疑心甚重,未必就輕信如一般名不見經傳的大夫,但他竟毫不疑。

狄聞卻停了停:“我能否問一件事,天下之大,你為何會來羈縻州?此可不像是你這樣的人能來的。”

楊儀垂眸:“之前有個人跟我說過,羈縻州的景天下第一,是別見不到的。故而想來見識見識。”

“那個人,一定是對你而言極重要的。”

“是,就算我不想承認,也確實……是對我而言最重要的人。”楊儀輕聲,眼神悵然。

狄聞吁了口氣:“聽說,先前十七在江畔大鬧,是你攔住了?”

楊儀倒是忘了這件事:“并非只是在下之故,旅帥知道何為輕重,也不是故意要跟親衛們手,不過……”

“我并未怪他,”狄聞笑了笑:“你倒是隨時都為十七說話。”

楊儀低頭。

狄聞道:“我先前一直擔心十七,他的子太烈,你知道,過剛易折、強極則辱的道理……不過現在我倒是放心了。”

楊儀看向狄聞。狄聞道:“看樣子你不僅能治病,還能治人的心。”

“將軍……”

狄聞道:“也該有人來束縛著十七了,倘若他自己撞,撞到好的,倒也罷了;萬一撞到不知哪里去,給迷遮了眼,要麼當了別人的刀,要麼當刀,刀了別人……你大概不懂這話。”

這話,跟前世的形不謀而合。

楊儀悚然,仔細看向狄聞面上,確信他不是話里有話。

狄聞微笑:“比如今日,若不是你及時攔阻……呵,如今只怕未知如何。到底要有個能導引他上坦途的人才好。”

楊儀心驚跳:“將軍這話……”

狄聞輕輕咳嗽了聲,忽然湊近楊儀:“他們都說,我把韓青水葬了,太不近人,難道,連你也是這麼認為的嗎?”

楊儀著他深沉斂的眸,突然驚怔。

之前楊儀給狄聞看診,他的親信稟告。當時枝大葉地以為往后退兩步就行了,可當聽見狄將軍跟近侍斷斷續續的話后,才覺著自己是魯莽了。

事后,楊儀還頗為自責過。

但是現在看著狄將軍的眼神,突然意識到,為羈縻州一手遮天的人,狄聞是何等城府的人,又怎會出那種紕,不退避就罷了,說的話竟還能讓聽見……

的眼前又出現江畔擔架上那只掉出來的手,以及在囚室那滿地的漬。

那麼多的,跟韓青上的刀,讓人一看就知道他已經死了。

所以楊儀并沒有靠前,自然也未曾檢查過。

原來從始至終,狄聞都是故意的。

故意讓聽見那些話語,因為狄聞清楚薛放一定會去攔阻,而在那個時候,一定需要有個人勸住薛十七郎。

因為假如真的讓薛放把“韓青”的尸首攔下的話,大家就會發現,那本就不是——韓青!

“將軍……”楊儀微微傾,簡直不敢相信。

原來這一切,竟都只是狄聞的一盤棋?

狄聞長吁了聲:“他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我……也算是欠了他的,索做一個局了結此事。不過此事你不必告訴十七,這畢竟不是什麼耀正經的事,我自己弄臟了手不打,不要十七也背負徇私之名。”

楊儀沉默良久:“可將軍何必大費周章,只說埋葬了便是。”

“埋了,也可以挖出來的。”

“誰人會去追究一尸首?”

狄聞一笑:“至,京城來的那位俞大人會。”

楊儀驚愕:“俞星臣?他會如此計較?”

“說來也怪,他乍到就跟我問起韓青,并追問他的尸首,就好像……非得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狄聞不明白,但他幸而有先見之明,搶在俞星臣之前行

從那夜薛放派人回來,稟明事的來龍去脈后,狄聞就已經有了決斷。

他得保全韓青,哪怕逆天。

其實早在隋子云派人來說俞星臣將到之前,狄聞就接到京信。

他知道兵部派了人來,只是不知究竟為何。

但他畢竟也是浸場幾十年的封疆大吏,一種直覺,讓他要盡快了解韓青的事,把此事收拾的人無跡可尋。

廣場上的柴火本是“毀尸滅跡”,誰知天公不作,于是只能“水葬”。

幸而他搶先了一步。

雖是如此,狄聞仍是不解為何俞星臣竟對韓青的事格外上心。

終不真的只是為向兵部代。

狄將軍想不通的,楊儀卻很快想通了。

韓青,前一世的西南王。

他最后的背刺,對于某人而言可是難以忘記的吧。

“已經他們把藥熬上了,再等半個時辰便可。”符琪,有點忐忑又有點期待。

楊儀起退到旁邊。

心驚,因為終于意識到,俞星臣這次前來,只怕跟楊甯不了干系。

明明先前薛放已經提醒過,那些殺手是京來的,居然還是如此懵懂,毫無提防。

現在已經跟俞星臣了面,并且毫沒有自控地針對了俞星臣,這簡直像是自揭份……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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