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非不是男。

哦，在上輩子……

他重生的時候才三十出頭，事業剛步黃金期，還有個穩定的朋友，一度談婚論嫁。姑娘也是搞的，心靈手巧，熱DIY，像那些拎包、書包什麼的，都是他耳濡目染學會的。

許非以前是直男，煙喝酒燙頭，時常跟兄弟們發出哲學的吼，后來是被調教的，才慢慢懂孩心思了。

那會伊鬧脾氣，他一般會在網上找點丑丑的小玩意，把鏈接發過去，“給你買了這個。”

甭管對方真生氣還是假生氣，肯定會回，而且對你的品味，審，胡花錢給予相當的鄙視。

再然后，自然就狂風掃落葉，雨打爛芭蕉。

所以許非就悟出一個道理，孩子生氣的時候，千萬別跟掰扯緣由。越掰越，越扯越失敗，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件事，轉移注意力。

通常是買點禮，談些非常關注的話題，或者來一次妙的生命大和諧。如果一次不夠，那就兩次……

敲黑板，劃重點！

陳小旭自然被許非哄好了，也不知自己怎麼調節的，反正很快振作起來。此后，倆人仍然不常面，各裝各的老實孩子。

轉眼了冬，天氣迅速轉寒。

八十年代的東北可比后世冷多了，許非套上老媽織的，罩上一件沉實實的大棉襖，外加狗皮帽子和手悶子，還是凍得倍兒吧。

他最近一直在伺候那幾盆花，比伺候自己爹媽還上心，還買了幾本書籍來看。

都是細葉君子蘭，已經移了盆，一共四株。葉子多了好幾片，從厚變得狹長，不過只有一株生了小小的花苞，看樣子花期將近。

君子蘭十分氣，怕冷又怕熱，便放在里屋的窗臺上。為了保證溫度適宜，他甚至還買了個溫度計。

“小非！”

“小非！”

他正轉著花盆，讓日照均勻，張桂琴就急匆匆進了院，“別鼓搗你的花了，快跟我去商場。”

“干嘛？”

“今天1號啊。”

“那又怎麼了？”

“搶布去啊！”

一提起這茬，平日溫的老媽也變得有點潑婦，“本來說九點開門，結果我剛才去劉姐家，說八點半就開了，哎喲你快點的！”

許非一聽就腦袋疼，勸道：“媽，那些布賣不完的。”

“怎麼就賣不完？現在不收布票了，敞開供應，那幫人不得搶瘋嘍？”

“國家既然敢敞開供應，就說明產量有保障，你急個什麼勁？”

“那也不行，萬一沒保靠呢，你以后屁啊！”

“可外面下雪呢……哎哎……”

張桂琴聽不進這個，拽著兒子就走。

許非沒辦法，只得載著老媽，冒著大雪，趕到鞍城最大的一家百貨商場。

到地方一看，差點沒嚇死，隊伍有幾十米長，一直排到街邊。倆人趕占位，沒多久后又的甩過一條尾。

排隊的滿臉急切，買到布料的歡天喜地，懷里抱的肩上扛的，跟全家梭哈一樣。時不時還有幾個閑漢，小聲招呼著：“收布票了，收布票了！”

這一切，都源于前幾天的一紙通知。

商業部發的告示，宣布從今年12月1日起，全國臨時免收布票、絮棉票，而且明年也不再印發——這說明施行了三十年的布票，即將壽終正寢。

由于這個年代的政策多變，有人信，有人不信，但甭管怎麼著，先搶了再說。

這大概是某些人的一種天，核泄搶鹽還記著麼？搶回去一看，媽蛋的，非典搶的還沒吃完呢！

“您可真是我親娘誒，這天兒陪您出來挨凍……”

許非蜷的跟個糖三角似的，雪不停地下，北風一個勁的吹，鼻涕一個勁的流，這一夜風流。

倆人不知道排了多久，才堪堪進了大門。張桂琴瘦弱的里發出極大的能量，一下子沖到柜臺前，“還有布麼？”

“就剩白布，格子布和被面了。”

“一樣給我二十米！”

后面的立馬不干，紛紛往前，“你憑什麼要那麼多？”

“你都買了，我們還買麼？”

“同志，別給……都閃開，讓我過去！”

許非撐開雙臂，擋住后面的人，覺著自己就像一只被大象強暴的小螞蚱，忙喊：“同志，維護一下秩序，發生踩踏事故就不好了！”

售貨員一聽也對，喝道：“干什麼呢？排隊排隊，往后撤！”

國營商店售貨員的權威獨一無二，大伙不不愿，到底往后退了退。隨即，對方才開始攤布，量尺寸，剪裁。

說格子布、被面布，都是老百姓的法。所謂被面布，就是印有花鳥圖案的大紅布，特喜慶，一般結婚才會買。

一匹三十米，每樣裁了二十米，張桂琴掏出一大把錢，毫不猶豫付了款。

好容易出來，許非把三捆布綁在車上，自己在前面把著，張桂琴在后面推，娘倆冒著大雪，一步一個坑。

何苦呢？

他無可奈何，又覺得十分稽，問：“媽，你是不把咱家家底都花了？”

“……”

車子明顯晃了晃，老娘弱弱回了句，“還剩，還剩不呢。”

呵呵，你就當我信了。

倆人折騰一起，到家已經中午了。正趕上許孝文從團里回來，見狀嚇了一跳，“這怎麼了？”

“說布票廢除了，大伙都搶著買布，我也買了點。”

“這買了點？你花了多錢。”

“也沒花多……”

張桂琴毫無底氣的報了個數，現在冷靜下來，也有點后悔。

許孝文頓時火大，雖沒到傾家產的地步，但花好幾大百買一堆布料，純屬有病嘛！

“你是不缺心眼啊，聽風就是雨，腦袋讓驢踢了？”

他指著媳婦就罵，毫不顧忌孩子在場，“這麼多布，啥時候能用完？嚯，這還有被面，給你兒子結婚都夠了！”

“別說你兒子，我兒子結婚都夠了。”許非幽幽蹦出一句。

“滾一邊去！”

許孝文正在氣頭上，管不了媳婦兒，還管不了兒子麼？他見許非真要閃，馬上又道：“給我回來，有事跟你說！”

“咱們到外面演出定了，月末去沒營，他們新年有個聯歡會，錢給的大方，你也跟著去。”

“我不去，我又不會說書。”他拒絕。

“你傻啊！多一人，分錢的時候咱家就多個人頭，不用你上臺，幫忙搬東西還不會麼？”

“就是，你這段沒啥事，出去走走也好。”

張桂琴理虧，自然順著丈夫，“頂多一個月的事，然后就過年了，這錢不掙白不掙。”

“我告訴你啊，你大爺可是點名你去，這是關照你懂不懂？別不識抬舉。”

呃，行吧。

爹媽齊上陣，還把單田芳搬出來，他不去也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