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1983開始》第二十三章 煮面
嗯?
姑娘茫然的向這邊,指了指自己,意思是你在我?
“張儷!”
許非又喊了一聲。
這下確定了,莫名其妙的走過來,“你是?”
“我許非,聽別人喊過你名字,你現在有搭檔麼?”
“還沒有。”
“我們剛好缺一個人,你能不能幫個忙?”
“我……好啊。”張儷點點頭。
穿著件藍短襯,白子,小圓臉,一雙杏眼,看著年歲很,也沒介紹下自己,就帶著矜持且客氣的微笑,默默站了過來。
還好胡則紅是個逗趣的,問:“你張儷啊,你是哪里的?”
“我在蓉城戰旗文工團,跳芭蕾舞的。”
“呀!”
陳小旭一聽就接過話頭,道:“我以前也跳芭蕾舞,可惜沒進團,你多大了?”
“我十九。”
“我也十九,你幾月份生日。”
“十一月。”
“我十月!”
倆人迅速聊在一起,姬發了共同好。張儷認識新朋友很開心,但還是不多話,而且川普口音很重,講話古古怪怪的。
“我們本想試葬花,人家許老師把我們好一頓批,現在想排別的,哎,你準備的哪個角?”
“我想試試紫鵑。”
咦?
陳小旭和胡則紅看向某人,我們缺個紫鵑,你隨口就來個紫鵑,你特麼蒙的吧?
寒暄了一會兒,仨人開始排練。張儷完全不會,悶了幾秒鐘,自己忍不住道:“我,我怎麼做呢?”
“許老師?”陳小旭扭過頭。
許非白了一眼,問:“這段節麼?”
“算的,就是對白沒記下。”
“沒關系,照著書念就行。你先往遠站一點,要從后面進來……你側過,背對人家……”
許非把倆人錯開一段距離,隨即揮揮手,示意OK。
就見張儷拿著書走過來,頓了頓,才極為生道:“菇涼吃藥去罷,開水又冷了。”
“噗哧!”
陳小旭樂了,對方口音不行,LN不分,好端端的姑娘念了菇涼。胡則紅更是哈哈大笑。
“……”
張儷小臉一紅,愈發沒自信。
想當初,是陪朋友面試,結果被王貴娥相中,覺得呆呆傻傻的,就讓試了二木頭——這大概是國最早的試鏡梗。
等進了培訓班,人家都想演小姐,唯選了丫鬟,可見心態也與旁人不同。這會兒被嘲笑,那紅暈一直抹到了耳朵,脖子上也是胭脂一片。
“嚴肅點,排戲呢!”
許非一本正經,道:“不要因為沒有老師指導,沒有錄像就嘻嘻哈哈的。我們只有三個月時間,那麼多競爭對手,每分每秒都要抓,懂麼?”
嘁!
陳小旭不看他,只道:“我們再來吧,這次我不笑了。”
于是張儷又遠撤數步,緩緩走近,道:“菇涼吃藥去罷,開水又冷了。”
“你到底要怎麼樣?只是催。我吃不吃,與你什麼相干?”林妹妹做作的擰過。
“咳嗽的才好了些,又不吃藥了?如今雖是五月里,天氣熱,到底也還該小心些。大清早起,在這地上站了半日,也該回去歇歇。”
對到這里,許非忽然口:“扶,扶……哎對,慢慢走,慢慢走……”
他揮著手,示意倆人小小繞了個圈,“前面就是瀟湘館了,抬腳,邁門檻,停!”
“這大概就是一場戲的鏡頭,覺怎麼樣?”
“覺……”
陳小旭抿抿,“像小孩子過家家。”
“我也是,太生了。”張儷道。
“生就對了,你們才剛開始,慢慢練就好。”
“許老師,您這麼大本事,就不能速麼?”胡則紅道。
“可以啊,你過來坐這兒……”
他讓胡則紅坐在石頭上,調教道:“子歪一點,一手拄著額頭,肚子!肚子別著!別嬉皮笑臉的,你們家林黛玉嬉皮笑臉的麼?好,保持這個姿勢別,眼神哀怨一點,把心思沉下來,沉下來……”
“沉不下來啊!”
胡則紅憋了半天,老想。
“所以得練啊,你連讓自己安靜下來都做不到,怎麼演林黛玉?還是那句話,得抓住人的覺,平時多琢磨……”
“許老師,您講了這麼多,不如給我們示范示范?”陳小旭忽道。
“就是,你給我們演一個!”胡則紅嚷著。
“嗯嗯。”張儷也連忙點頭。
“……”
許非起,瞅了瞅太,“今兒天不錯啊!”
噫!
三個妹子一起鄙視,“還以為你多能呢,原來是說不練的主兒。”
“是呢,人不可貌相。”張儷掩打趣。
“呸!我道是什麼,原來也是個……”
陳小旭就不客氣了,白白的手指頭一點,“銀樣镴槍頭!”
…………
幾天后,到了培訓班第一個休息日。
很多人都出去逛街了,王扶霖和任大惠在一樓閑聊,陳小旭、胡則紅和張儷則在院子里瞎轉悠,不時瞅瞅大門。
過了半響,吳小東忽在門口頭,比了個手勢。
“來了來了!”胡則紅頓時興。
“別嚷嚷,讓人聽見!”
陳小旭特冷靜,道:“你去纏住王導,你去纏住任主任,吳小東掩護,樓上準備好了麼?”
“那你干嘛?”
“我指揮呢。”
“指揮個屁!”
胡則紅翻了個白眼,還是跟張儷跑進屋,“王導,主任,我們……嗚嗚嗚……”
而那邊,剛從火車站回來的許非,拎著個神的紙殼箱子在大門口現,吳小東左右瞅瞅,“正好沒人,快去后面。”
倆人一溜小跑繞到樓后,三樓窗戶早已開著,侯昌榮扔下由兩條床單捆在一起的繩索。許非把箱子系好,又輕手輕腳的吊了上去。
到此刻,倆人才松了口氣,溜溜達達的從正門上樓。
待進了屋,見那箱子仿佛冒著金,畢恭畢敬擺在桌上,里面正是老爸捎來的電飯鍋。五十七塊,粵省產的三角牌,屬于較稀罕的件。
許非有點稽,也有點古怪的懷念,好像又回到了大學校園,跟兄弟們一起瘋瘋癲癲。沒辦法,招待所不讓私用電,劇組也不讓多吃東西,就得的。
他剛把電飯鍋拿出來,胡則紅就咋咋呼呼的跑進門,跟著是陳小旭,然后是張儷,張儷還拉著一個又黑又矮的姑娘,鄧潔。
話說培訓班開了一個禮拜,演員陸陸續續都到齊了,共六十多個,加上劇組人員一共有百來人。
以許非和陳小旭為中心,際圈子無限向四周擴散。
陳小旭跟張儷關系好,張儷跟鄧潔是室友,吳小東看上了沈霖(平兒),沈霖又跟袁枚(襲人)、周月(尤三姐)、金麗麗(迎春)是室友……
鄧潔年紀比較大,57年生人,已經27歲了。皮黑,個頭矮,才一米五幾,格不像屏幕上那般潑辣,非常沉穩。
“面條呢?你買面條了麼?”
“買了兩斤。”
“那快點啊!”
“小聲點,我煮了啊。”
好嘛,就在這小屋子里,一幫人圍著個電飯鍋,覺特神圣。許非站在中間,儼然化中華小當家,會發的那種哦!
只見他用壺倒了水,燒開就往里加面,咕嘟幾分鐘蓋上鍋蓋,又悶了一會。煮面一定要悶一會,不然不好吃。
那幫家伙一人捧著一飯缸,跟等待投喂的狗狗一樣。
好容易了,每人一小份,比春面還素。即便如此,一個個也埋頭開吃,連張儷都顧不得矜持。拜托,啃了一禮拜的白菜,誰得了?
許非嘗了一口,暗自搖頭,沒油就是不香,而且也缺配菜,“等下次休息,去市場買點菜回來。”
“那還得等七天呢!”胡則紅頭也不抬。
“哎,我知道哪兒有菜。”
剛趕過來的金麗麗了一,“我早上去后廚稱重,發現里面一筐筐的全是菜,可能新上的。”
“后廚……”
許非眨了眨眼,看向陳小旭,也眨眨,旁人都沒注意,唯張儷偏頭笑了下。
“咚咚咚!”
“干什麼呢,怎麼門還鎖死了?”
“咚咚咚……有人沒有?”
大伙正吃著,外面忽傳來任大惠的聲音。一下子就慌了,許非見犯罪現場狼藉,來不及收拾,只得過去開門。
任大惠抱著一摞冊子,抻脖一瞧,“嚯,電飯鍋!我說剛才神神的,原來是調虎離山。”
“主任,您進來坐!”胡則紅連忙讓座,還狗的拍了拍。
“主任,您吃面!”陳小旭又奉上一碗面條。
“你們幾個平時就鬼頭鬼腦的,這會又開上小灶了……”
任大惠想教訓兩句,卻也不忍心,伙食爛誰都清楚,便道:“你們吃歸吃,控制點重,真要胖了我可沒收!”
眾人趕對著電飯鍋發誓,連連保證。
“現在人到齊了,明天就有專家給我們講課,我來給你們送劇本。”
說著,他把手里的冊子發下去,許非翻了翻,“這麼短?”
“這是二稿,還不全呢……行了我走了,招待所不讓用電,你們小心著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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