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來一回，裴雲舒還沒見到師父，天邊已經黯淡下來。

他從滔天的上下去，跟這長得高大威猛的妖道了聲謝，才走到房門之外，恭恭敬敬了聲：「師父。」

房傳來一道悶響，隨後，凌清真人沉沉的聲音響起，「你去領事想做什麼。」

裴雲舒不說話。

屋屋外一時都靜了下來，但沒過一會兒，滔天突然上前，巨大的腦袋推著裴雲舒的腰，將他推進了凌清真人的房中。

裴雲舒一進門，房門就被一陣風關上，外面昏暗的線消失，屋沒有一亮，如墜黑暗。

過了一會兒，雙目適應了黑暗之後，裴雲舒才看到正座上有一個人影端坐其上。

凌清真人的聲音從黑暗中傳出，他又問了一遍，「你想去幹什麼。」

裴雲舒低著頭，低聲道：「弟子修鍊遇上了瓶頸，想要下山歷練。」

「領事的任務對你無用，」凌清真人聲音中的不悅突顯，「你如今需做的是打坐修鍊，下山歷練也只是浪費時間。」

「你還未到金丹，如何下山？」

「師父，我……」

「炎，」凌清真人打斷他的話，冷聲道，「將他帶回去。」

他剛剛正在給雲忘畫著符，想要讓符咒起到最大的作用，就要在靈氣最足時一氣呵，凌清真人對每一條符咒都不甚滿意，也就在這事，他接到了領事長老的傳音符。

領事那兒的任務，都是為外門弟子準備，裴雲舒一腳邁金丹，以他的資質，進階金丹是早晚的事，不去好好修鍊，反而要外出歷練，凌清真人冷著臉，絕不會同意這等無用之事。

被喚作炎的滔天吼了一聲，裴雲舒閉了閉眼，退出師父的房間。

單水宗的晚霞格外麗，在無止峰上觀看更是極佳，裴雲舒著遠的彩霞，愣愣不得語，旁邊的滔天懶洋洋地伏趴在側，竟也不去催他。

裴雲舒的黑髮已經被染上一層瑰麗的紅，雲忘從側房出來時，就看到他臉染紅霞的畫面。

「師兄，」雲忘聲音極輕，像是怕嚇到裴雲舒一般，「你怎麼來了這裏？」

他眼睛下移，看向裴雲舒的腰間，那裏乾乾淨淨，師父贈予的紅玉，師兄竟然沒有隨攜帶。

雲忘的聲音更加溫纏綿，「師兄可是心中不舒服？」

滔天閃閃發的豎瞳轉著腦袋盯著雲忘看了一會，再重新盯著裴雲舒。

裴雲舒搖搖頭，徑自出青越劍，泛著青的劍變大，他一腳踏了上去，雲忘卻在一旁突然道：「師兄，師父這兒缺了很多東西，雲忘又無長，能問師兄討要一些嗎？」

裴雲舒道：「你想要什麼？」

「手帕，」雲忘面染紅暈，出塵的臉龐出艷麗，當真是面若中秋之月,如春曉之花,「師弟缺了一些手帕。」

這個倒是不難，裴雲舒從儲藏袋隨意出幾條帕給了雲忘，隨即就道：「小師弟，師兄還有事，需要先走了。」

雲忘乖巧地點點頭，「好的，師兄。」

待裴雲舒劍離開，滔天也一躍跟上，一人一轉眼間已看不清蹤影。

雲忘收回視線，他看了看手中的帕，半晌，疊好放了懷中。

*

裴雲舒回到院中，滔天卻沒走，一雙在夜晚閃著野芒的豎瞳盯著他，好似下一瞬就要撲上前將他吞吃腹。

師父的這隻妖向來野難馴，裴雲舒走進房中關了門窗，才聽到滔天低吼一聲，朝空中一躍離開。

點起屋中燭，裴雲舒拿起去浴房洗澡。

雖然他會凈，但重來一次之後，他就上了泡著熱水的覺，無止峰上的水引得都是後山的清泉，經過火符后，每日泡澡即使泡上一個時辰，裏面的水都是適宜的溫熱。

裴雲舒下了水，趴在池邊，面上被熱水蒸出紅暈，他閉著眼，想著今日師父說的話。

他想出師門，並不是為了踏金丹，而是不想被拘在這一方天地，單水宗再大，無止峰再好，這些景在他眼裏，與困他十年的小院有何區別？

明明幾位師兄就可隨意下山歷練，為何他就不可。

思緒來回打轉，水聲淅瀝，窗口突然響起幾道聲響，裴雲舒敏銳地回首去，卻一片安寧。

他：「誰？」

裴雲舒不，室竟沒有了任何聲音，水面平靜，氤氳蒸起的水汽模糊一片。他朝著外側出手，浴池邊的青越劍了幾下，隨即飛到他的手中。

但手之後，卻覺得一片膩。

裴雲舒下意識看向手中，飛到他手裏哪裏是劍，而是一條和青越劍長度相似的黑蛇，黑蛇，眼中紅，順著他的手腕蜿蜒往上爬去。

冰冷的鱗片到裴雲舒的臂上，讓他激起一片冷意。

他手一抖，下意識扔掉這條黑蛇。

「撲通」一聲，劍般長的黑蛇落水中。

裴雲舒急急起，往池上踏去，但未踏出一步，水中的黑蛇已經變大了數倍，蛇尾纏住裴雲舒的雙腳，無數攻擊法施到黑蛇上，卻起不了丁點的作用。

蛇尾將他拽到了水裏，水面淹了口鼻，裴雲舒眼角緋紅，上與側，全是那條蛇。

即使雙腳還在，卻是彈不得，無可奈何。

但下一秒，他就被一個衝力抵到了池邊。

水聲順著烏髮落，池水中的熱水被這一番折騰，已向外溢出不，讓乾燥的地面也了一片。

一雙強而有力的手把他抵在水面之上，不屬於裴雲舒的黑髮，從上方冰冷垂到頸側。

空氣重新呼，裴雲舒眼角不自覺落一滴淚。

艷紅的蛇信過這滴淚，裴雲舒眼皮跳一下，睜開了眼。

直直對上了一雙紅到發黑的眸。

眸的主人有著一張俊異常的臉，眉如墨畫，秋月無邊。臉側妖紋蔓延到頸部，可怖的威嚴從妖紋中溢出，那雙直直盯著裴雲舒的眼睛，和猛一般兇狠和冰冷。

水珠從他的臉上落，再滴至池水之中。

裴雲舒呼吸停了幾瞬，抖著問：「你是誰。」

蛇妖低頭，湊到他的肩上，嗅著他發間的清香，猶如猛虎嗅著薔薇，帶著野笨拙的小心翼翼。

「……」裴雲舒，「滾開。」

他咬著牙，手死死握著，眼角的無邊艷卻在崩潰邊緣。

下一瞬，將他抵在池壁的蛇妖消失，幻境真的消散。

水面仍然平靜，裴雲舒看著周圍，最後看向手中的青越劍，青越劍在他的凝視之下微微抖，發出低低的鳴聲。

那個頭上頂著兩個小包的蛇，竟然真的不見了。

*

鳥鳴聲起，第一縷照進室，裴雲舒窩在被褥中，緩緩睜開了眼。

這一覺睡得莫名的沉，他撐起坐起，正要下床穿時，忽然覺得被下有些不對。

皺眉將被子掀起，裴雲舒僵住，只見在他膝前的潔白被褥上，赫然放著一顆黑不溜秋的蛋。

年男子掌大小的蛋明晃晃的待在床上，裴雲舒穩住緒，看了這枚蛋良久，才手試探地了一下。

溫熱的從他的指尖傳來，蛋左右搖晃一下才重新立穩，裴雲舒被燙到一樣收起了手，視線定在圓潤的蛋上，發現蛋殼雖是純黑，卻不及昨晚那條大蛇黑到仿若吸收一切線的。

他不知這蛋是怎麼來的，又是什麼份，裴雲舒猶豫良久，下床穿好了衫，還是抱起這顆蛋，打算去找見多識廣的三師兄問問。

三師兄喜遊歷，去過許多地方，見過許許多多奇異的東西，如若他也不知這蛋是什麼來歷，那便……那便看看這枚蛋有沒有毒，給煮了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