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的暑，比前兩年來得要早一些。

這個即“出暑”，意為炎熱離開的節氣，對漁民和普通人，有著完全不同的意義。

對普通人來說，這不過是個意味天氣將由此開始向涼爽過度的節氣，但實際上暑之后，很多地方將依然持續高溫，所以大多數人對這個節氣一點都不在意，多半還不明白它的含義。

但對漁民來說，這卻是一個非常重要的節氣，尤其是95年之后。

從95年起，我們便在東海實行伏季休漁的制度，而暑的到來，就意味著伏季休漁期即將結束，也意味著漁民收的開始。

8月中旬以來，隔兩天，就會有貨抵達，船上帶來了大批漁民們訂購的資，除了大批的糧油、蔬果等漁船出海必備的生活資之外，貨還帶來了其它一些在島上很稀罕的玩意兒。

從12號起，周博他們那幫閑得沒事干的家伙，便又多了一項娛樂活——把好幾頭大黑豬追得滿山跑。

這些膘壯的大黑豬，主要不是為了讓大家打牙祭，主要是用作開漁前的祭祀。

15號那天，隔天就要趕到市里，參加正式開學前為期兩周軍訓的周晨，到雷達站歸還相機的路上，在山頂就看到了兩頭趴在樹下氣的大黑豬。

周晨從他們的眼神里，清晰的看到了豬生緣何如此艱難的概，甚至有生無可的決絕。

想來這些被運到島上的公豬們，此前從來沒有想到，有朝一日，會被一群不過只有兩條的小子，攆得無可逃，毫無尊嚴可言。

周晨看著他們吧嗒了下，今年卻是沒有這個口福了，那就給你們拍兩張照。

抵達哨位的時候，姚高航已經在前面等候，“姚哥，”周晨假模假式的敬了一個禮，“我現在的這個水準，足以當我同學的教了吧，”

姚高航點點頭，“是有模樣的，”

他從周晨手里接過相機，又遞給周晨一個大包，“站長讓我給你的，這是他替你置辦的全套作訓服，”

“呵呵，謝謝站長，”周晨馬上打開作訓包，見里面不但有作訓服，鞋和，都備了兩套，連水壺都有，盡管這87式也就是87年定裝的作訓服，哪怕是全新的，也帶有濃濃的歷史，但這可是正宗的軍品。

“軍械我就不指了，不能給我帶個銜嗎，”他嘀咕著。

姚高航笑著指著側面的小袋子說，“那是我們給你準備的，”

周晨打開一看，里面是一個裝著三支鋼筆的筆袋，外加三個他估計一個學期都用不完的筆記本，這不由得讓他想起了后來某軍營景喜劇里的節，兵哥哥們送禮，果然是這麼樸實無華啊。

“謝謝姚哥，”他真心實意的謝道，島上的這群最可的人真可。

“還有這個，”姚高航打開最小的那個袋子，“是舊的，功能也單一，但防水一流，別嫌棄啊。”

周晨馬上把那塊塑料軍表戴在手上，“怎麼會？這可是有錢都買不到的稀罕件兒，”

“謝謝姚哥，謝謝大家，請大家放心，我一定會為軍訓標兵。”部隊嘛，當然要喊口號。

“這麼客氣干什麼，”姚高航陪著他往下走，“到了市里，好好學，為我們東岙島爭，”

“放心吧姚哥，其它的不好說，這個我一定能保證，”周晨很想提醒下他，給余小準備禮的時候，還是不要這麼樸實的好，但誰說得準呢，說不好余小就喜歡這些樸實的禮，“要我給小姐帶什麼話嗎？”

“不用，”姚高航笑了笑，“有空多聯系，”

這是不好意思，還是你們之前出了什麼事？

…………

鄉政府，隨著開漁節的臨近，這里也忙碌了起來，周晨在樓下，就聽到了張鄉長的大嗓門，一進門，恰好看到他著規模不小的肚子，帶著幾個人從二樓下來，其中還有個穿著漁政制服的人。

看到周晨提著個作訓包，他愣了一下，“周晨你這是……哦，要去軍訓了，”他快步走過來和周晨握了下手，“到市里好好學，三年后，爭取也為市里……不，省里的狀元，”

“到時不論我在哪兒，一定回來給你戴大紅花，不過，開漁的那天，你就不能給我們拍照了啊，這真可惜的，”他朝漁政的那位說，“這是我們島上拍照拍得最好的小伙子，”

站在文化站門口的朱宏宇，聽了這話，臉就又有些不好看。

“小吳，”張鄉長朝他的司機招招手，拿過自己的手包翻了翻，最后出來一張卡，不容推辭的塞到周晨手里，“這張超市卡你拿著，好好學啊，”

周晨拿著那張超市卡，真覺得很是窩心很有就，我一孩子居然能收到父母送的禮這誰能信？

張鄉長邊的人同樣詫異，周晨聽到有人小聲向漁政的那位解釋，“……周鎮海……縣狀元，市第二名……”

他記得清楚，這待遇原來是沒有的，可見，績好，真的很有用。

他一時覺得，島上的機關太了些，不然，大可以都去逛一圈，說不定就有一系列意外的收獲呢。

見到他朝辦公室走，朱宏宇昂頭抱著手站在門口，驕傲的向周晨展示著他的大鼻孔，張鄉長剛才的那番舉，讓他很刺激。

特麼的我給鄉長送禮他都不收的，你居然反過來從鄉長那里收禮？

不過很快，他就笑了起來，“周晨，來了，”

余小從辦公室里探出頭來，“周晨，快來，”

“哎，”周晨才進門，朱宏宇正準備跟進去，余小卻“哐”一聲把門關了起來，差點撞到他鼻子。

他很是憤怒，這也是我的辦公室！

但在余小面前，向來直不起腰桿的他，最后連個屁都沒放，悻悻的主離開，還盡量不讓自己去想辦公室里，這會是不是正在發生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當然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余小拉出一個登機箱，“你可不簡單，居然能從張鄉長手里收到禮，”

“鄉長他一直就是這麼關心和護群眾嘛，”周晨說。

拿人手短，這是正常的反應。

余小笑了笑，“原來準備送你一個手機的，不過你現在有了，這是我給你準備的服，不準不要啊，”

“你現在也長大了，又到了市里，穿著上應該要講究些，”

這些天，接連收了那麼多禮的周晨，當然不會拒絕，跟自己的干姐姐見什麼外不是？

“我看你雖然說什麼不要年老，但穿服卻又喜歡正式的，所以給你準備了幾套，”

周晨看了看，除了鱷魚的POLO衫和牛仔，還有幾套看起來像是貴族學校校服的那種套裝。

他現在真有些心水這些，實在是原來穿各種休閑的服T恤啦格子衫啦沖鋒啦穿到吐，這方面，他現在也想改改風格。

余小的家庭條件，他也是清楚的，的包雖然都不起眼，但無一例外都是名牌，什麼古馳驢牌的，他看見的化妝品如膏等，全是香奈兒的，這就是個地道的小富婆。

再加上他兩者，要是推辭會讓人傷心的，好男人怎麼能讓人傷心？

再說，征途是星辰和大海的男人，當然不好小氣吧啦的，他愉快的拉著箱子，“謝謝姐姐，”

“別忘了多給我打電話，”余小幫他提著袋子朝外走，“開漁節后，等我放假回市里，帶你去我家里玩，”

這就計劃著見家長，是不是急了點？我還木有做好準備呢。

…………

周晨不過出去轉了一圈，就滿載而歸，這讓方紅霞都很是詫異，但這并不是結束，16號上午，當他們母子到碼頭的時候，一路又收到了好些手信，袋子里是周晨以為今年吃不到的東西——各式各樣，栩栩如生的龍王麾下的子民和員造型的糕點，這也是各家為開漁那天的祭祀準備的。

“也讓你的同學們嘗嘗，”大家說。

汽笛聲響的時候，周晨概道：“媽，我突然有些不想走了，”

“想什麼事呢，”方紅霞老實不客氣的在他頭上敲了一下，“好好給我讀書去，”

周晨頓時覺得力好大，這績，看來是不能差，只能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