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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清棠周日晚上從舊城區回來, 打開家門，客廳正對面掛著程默的暴風雪，視線掃過那幅畫, 心里浮上一異樣的覺, 讓下意識地偏開了目。

上周從學校帶了卷子回來批改, 郁清棠在書房燈下批作業，夜深人靜，高檔小區里基本沒有其他的聲音, 手里的筆尖一頓，懸筆在半空，眼睛看著前方的虛空, 不知不覺走起了神。

總有這種自以為是的蠢貨。

你覺得這幅怎麼樣

我剛去問館的人，他們說程默就在館，你想不想見

你是程默

我本來是想送幅畫給你。

我不需要。

所以我說是本來。

郁清棠回過神來, 低頭看了看手邊僅有的薄薄兩份卷子，放下了筆，去了客廳。

暴風雪里, 漁船依然在風口浪尖, 海水像張口的巨, 浪花卷起時的層層澤，景極富張力, 暴的風雪幾乎要穿破畫布, 讓畫外人仿佛置漁船, 風雨飄搖。

以前郁清棠看這幅畫是在里面看到了自己, 現在看滿腦子都是程湛兮。

程湛兮怎麼會是這幅畫的作者

是不是昨天聽錯了還是其實沒有去市館, 而是做了一個夢。

因為母親的緣故, 郁清棠一直對畫家這個職業有種特殊的結, 做過很多不切實際的夢，夢里的都過著和現在截然不同的人生，其中最多的便是和從未見過面的母親郁辭一樣，為了一個畫家，盡管從來沒有拿過畫筆。

人類盼遠方，也求尋，我生從何來。

所有對母親的想象，全部寄托在畫、畫家上面。如果非要用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把畫家當高高在上的白月。

出于自己的原因，刻意不去關注畫家，但現在見到了一個畫家，活生生會在面前說話的畫家白月了邊悉的同事，從天上落到凡塵不說，還是不時就要在心里吐槽聒噪的人。

郁清棠端著水杯，不自知地咬著玻璃杯沿。

事為什麼會變這樣呢

以后要怎麼面對程老師

把手掌蓋在臉上，長長地嘆了口氣。

當晚郁清棠輾轉反側到半夜，閉眼就是程湛兮在館里的樣子，一襲鈷藍束腰長，說話的時候微微低頭，披在后的栗長卷發會溫地掉落一縷到前，散發著淡淡的香氣，縈繞在的鼻尖。

程畫家聲細語地問“你覺得這幅怎麼樣”

當時怎麼回答的來著

花里胡哨。

怎麼能當著畫家的面說這種話

郁清棠悔得腸子都青了，翻了個，刷的把被子拉高，一直蓋到頭頂。

周一早上，郁清棠踏進辦公室，視線刻意避開程湛兮的位置，即使知道程湛兮已經請假了兩周，依然怕不按常理出牌的程湛兮忽然出現在辦公室，一上午郁清棠除了去班上上課，其他時候都沒辦法集中注意力工作。

上午第三節課打了預備鈴，郁清棠拿著書和教案出去，辦公室八卦正式開啟

生老師用筆敲了敲辦公桌面，把其他老師的注意力吸引過來，說“看到沒看到沒小程老師一走，郁老師魂不守舍的”

理老師說“這還不是談和我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

化學老師推了推眼鏡“上禮拜剛有一撇兒呢，這一捺沒這麼快吧”

生老師“現在的年輕人閃婚都不奇怪，周末兩天湊齊一捺算慢的啦。”

英語老師楊莉從外面走進來，笑道“你們在聊什麼這麼高興”

生老師熱地將拉群聊。

郁清棠回到辦公室，里面的氛圍有些不同尋常，但郁清棠不關注職責以外的雜事，目不斜視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楊莉忽然看向門口“小程老師。”

郁清棠心頭一跳，跟著了過去。

門口走廊空無一人。

窗戶那兒倒是有學生路過打鬧的影。

郁清棠平復陡然加快的呼吸，擰開保溫杯蓋喝了口水。

楊莉托著臉頰，嘆氣道“程老師不在辦公室的第一天，想。”

郁清棠“”

生老師接茬道“想得都出現幻覺了”

楊莉道“是呢，不在都沒人夸我新做的發型好看。”

生老師笑著說“我來夸，楊老師發型真好看。”

楊莉把手出來，嗔怪地白道“這次做的是甲啦。”

郁清棠默默屏蔽了聽覺。

兩位老師聊了幾句，發現正主沒啥反應，也就不聊了。

周一剛上班，老師們為社畜，來了學校，心還落在悠閑輕松的周末，打不起神，兩個老師一停，整個辦公室就格外的安靜，連一針掉落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到。

郁清棠翻了一頁書，抬頭程湛兮的空位看了一眼，不自覺地微抿薄。

七班的課表就在郁清棠的桌子上，下午有節育課，代課老師是八班一位很有經驗的老教師，郁清棠其實用不著心。育課上課十分鐘，呼出一口氣，合上手頭的書，去了場。

七班在固定站的那個樹蔭下列隊，拉了音響，前面有人領舞，后面的在跟跳。

運會在即，排練時間張，即使程湛兮不在，七班同學還是鉚足了勁想在運會上好好表現，為班級爭。

郁清棠拿出手機，在聊天列表里找到程湛兮，程湛兮的頭像是一幅壁畫，米開朗琪羅西斯廷教堂天頂畫中的一幅，因為它實在太有名了，郁清棠之前完全沒有注意過，現在見到又是截然不同的。

郁清棠本來想和說學生們都自覺的，指尖卻自作主張地從頭像點進了朋友圈。

程湛兮的朋友圈沒有設置權限，最多的容是藝作品，油畫、繪畫、雕塑，時不時九宮格，一眼看不到頭，關于自己的容反而比較，郁清棠一直往下拉，才翻到今年三月和裝大佬喻見星的合影，背后是中庭廣場的藝雕塑。

還有一張是喻見星給拍的，仰頭看著那座高高的雕塑，側臉看上去孤獨而憂郁，好像隨時會有一場潤的雨落在的眼睛里。

天昏昏，的影融進了暮里。

這畫面實在太了，比郁清棠見過的畫更像一幅畫。

郁清棠和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斗爭，才沒有把這張照片存下來。

郁清棠輕輕地呼吸了一下，返回了聊天界面，給程湛兮發消息同學們在練舞

程湛兮沒有及時回復。

佛羅倫薩，位于意大利，是歐洲文藝復興運的發祥地，曾誕生了包括達芬奇、米開朗琪羅在的眾多偉大杰出的藝家，至今影響深遠，世界著名的文化古城和藝天堂。

這里坐落著世界第一所院佛羅倫薩學院，和法國黎國立學院、俄羅斯列賓國立學院、英國皇家學院并稱為“世界四大學院”。注

這里的市區維持著古羅馬時期的格局，大量的文建筑得到了很好的保護，行走在佛羅倫薩古老的街道，常常會給人一種時空錯的覺，“阿利蓋利但丁的詩魂、達芬奇的畫魂，仍在佛羅倫薩上空飄，仍繼續追尋歐洲文藝復興時期那些人與事。”注

它曾經有個譯名，做翡冷翠，至今仍有許多人沿用這個名字，念念不忘。這是一座有濃郁歷史、藝、文化氣息的城市，市博館、館鱗次櫛比，隨可見，藝殿堂之上的翡翠，藝家們向往的天堂。

程湛兮站在阿爾諾河對岸的米開朗琪羅廣場，吹拂著迎面而來的風，眺璀璨的明珠佛羅倫薩。

抬指了一下被風吹的耳發，低頭打開手機。

郁清棠同學們在練舞

程湛兮麻煩郁老師幫我看著他們了

東八區的國是晚上，程湛兮發完消息便把手機裝回口袋里。

按照以前的慣例，郁清棠是不會那麼快回復的。

但這次卻剛發出去便覺手機震了一下。

郁清棠我是班主任，應該做的

程湛兮郁老師在做什麼

郁清棠備課

程湛兮看了眼腕表，算了算國現在是十一點。

程湛兮這麼晚還備課

郁清棠班上有幾個學生不適應一中的節奏，績掉隊，我想想有什麼辦法能幫他們提高

程湛兮意外地挑了挑眉。

郁清棠居然主和說這麼多話，這不像啊，簡短地回復一個“嗯”，才是的風格。

程湛兮辛苦了，肩

程湛兮將手機舉起來，拍了廣場中央大衛雕像的復制品，給發了過去。

郁清棠點開圖片。

大衛雕像是認識的，中學課本上見過。

在哪兒

系統提示程默撤回了一條消息

程湛兮這是復制品，還是不給你看了，有機會我帶你到這邊看原作

郁清棠上網搜索大衛像原作收藏在哪里答案是米開朗琪羅雕刻的“大衛像”現收藏于學院館，是佛羅倫薩學院館鎮館之寶。

郁清棠到現在還是有種強烈的不真實，寧愿相信程湛兮是個騙子。

程湛兮我來參觀一個藝展

好像話沒說完，便被急急打斷，程湛兮的下一條消息跳了出來。

先不說了，我要去見我的老師了，你先睡吧，晚安

郁清棠“”

第二天的下午，郁清棠發現程湛兮更新了一條朋友圈。

定位在烏菲茲館佛羅倫薩，朋友圈容是一張畫，達芬奇三博士來朝的未完稿，還有一張合照，照片里有六個人，兩位穿著古典學院長袍的老者，剩下四個包括程湛兮在的男青年，一群金發碧眼的歐洲人里，的東方臉孔分外醒目。

郁清棠“”

楊莉看雙手捂著臉，關切地問道“郁老師，你怎麼了”

郁清棠放下手，神如常地說“沒事。”

郁清棠退出程湛兮的朋友圈，在事實板上釘釘的震驚中，沒有注意到程湛兮向來點贊和評論數驚人的朋友圈，這條態沒有任何學校同事評價。

程湛兮設置了權限，朋友眾多，但知道真正做什麼的人是極數。

在這方面，低調得和平時仿佛是兩個人。

同時也是個至至之人，發現郁清棠看自己的畫展后，便從容坦白份，這是認為應當給予的誠實與尊重。

一中的日子按部就班。

每天兩節課，周一升旗，上午第二三節課的課間做，校園廣播在中午和傍晚放著調劑校園生活的歌曲，一場秋雨后，葉子開始染上枯黃，秋一天比一天濃郁。

郁清棠從程湛兮每天更新的朋友圈里，看著多姿多彩的生活。

佛羅倫薩學院館8:15開門，8點拍了張門口排長龍隊伍的照片，配字忙里閑，早起過來轉一圈，晚一點就要被老師回去了

圣母百花大教堂、皮宮、維琪奧橋、海神噴泉，大街小巷都留下了的足跡。

各種各樣的攝影、裝飾、雕像、油畫、版畫等等等等。

還有為這次藝展準備的一系列油畫，陳列在室的展廳，沒有配字，但是右下角的標簽上有程默的名字。

郁清棠跟著的朋友圈，好像跟著走了一趟歷史悠久又蓬年輕的佛羅倫薩，油然產生向往之，平靜的心湖難以抑制地生出波瀾。

至于學校，程老師暫時離開了，但一直留有的傳說。

七班和十七班程湛兮教育課的那兩個班，尤其是七班，每次學生進辦公室，都往程湛兮的位置上看一眼，然后問其他任課老師“程老師有說什麼時候回來嗎”

生老師瞧了郁清棠一眼，笑道“你們怎麼不問班主任，和程老師關系最好。”

學生一臉不了不了。

生老師看著學生溜了溜了的背影，扭頭看向郁清棠，說“郁老師，你班學生怎麼這麼不親近你”

也曾經當過班主任，老師威嚴的，溫的多，所以學生都會更親近班主任，在老師面前也更放得開。

郁清棠淡道“不知道。”須臾，偏了偏頭，以一種認真探討的態度問，“這樣不好麼”

生老師一下被問住了，卡了一會殼，保守地說“也不能說不好，看帶班風格吧。”七班績好像不錯，在全年級排名中上，單科更沒有拖后的，尤其是數學和理兩科，京華的兩個高材生上課都很厲害。

應試教育，首要的不就是要出績麼

郁清棠“嗯。”

生老師約覺得哪里不對，又說不上來，執著地補充了一句“但我覺得還是要親近點好，現在剛第一個學期，學生們還有點畏懼之心，以后混老油條了，可能就比較難管。”

郁清棠放下筆，專注地看著。

生老師就低聲音多說了兩句“比如在班上培養你的眼睛和耳朵，那麼多人，天天要盯著，一個人累都累死了。”

“班委不是嗎”

“那要看班委是向著其他同學還是向著你了，要是所有人一起瞞著你，那完蛋了。”

郁清棠神若有所思。

最近是發現李嵐對似乎有些不滿，事還是照做，盡職盡責，但態度方面差了很多，上次在學校遇到，李嵐遠遠地看到，繞到另一條路走了。

其他班委因為集不多，所以沒發現異常。數學課代表連雅冰是個例外，倒是一天比一天積極，跑老師辦公室更積極，每次都問程老師，膽子比其他人大多了，菲菲s版，直接問郁清棠。

郁清棠每次都是同一副平靜口吻回“假期結束就回來了。”

連雅冰就會出一種讀不懂的笑容。

郁清棠沒放在心上，這課代表除了偶爾神叨了點兒，都正常。

秋季運會定于周五舉行，周五、周六共兩天，周日正常放假。

這周沒有班會，郁清棠占了周四最后一節課的自習，給同學們講一下注意事項，強調明天開幕式的時間，統一穿校服，不要遲到云云。學校不強制所有人到場，但盡量參加，畢竟是第一次高中運會，運員們辛辛苦苦在場排練，還特意練了舞，班上同學應該充當觀眾捧場。

郁清棠對著本子上寫的，念完最后一條，剩下十分鐘。今晚晚自習取消了，估計他們也無心學習，便打算放他們出籠。

“放學路上注意安全，不要在馬路上追逐打鬧，今天的課就到這里，我們”

菲菲舉手打斷“郁老師”

郁清棠投去目。

菲菲“程老師回來了嗎”

郁清棠說“沒和我說。”

班上桌腳，課桌上趴倒了一片，唉聲嘆氣的。

郁清棠很奇怪，為什麼程湛兮只是教了們幾個星期，都不到一個月，就讓這幫孩子這麼戴，一個運會弄得向家長文藝匯演似的。

郁清棠“之前怎麼和你們說的”

菲菲苦著臉道“說盡量，還說不能及時趕回來的話，讓我們努力比賽拿獎狀。”

郁清棠點頭“程老師說得對。”

菲菲眼睛忽然一亮，道“郁老師，你能現在給程老師打個電話嗎問問什麼時候回來。”嘆了口氣，說，“好歹給個準信兒啊。”

郁清棠“”

菲菲咬住下，眼地瞧著。

“求你了。”

這幅畫面和程湛兮在館請求去見程默的那一幕重合，郁清棠幅度輕微地晃了晃腦袋，將腦海里的畫面甩去，說“我可以打電話，但不保證一定接，程老師最近很忙。”

“在忙什麼”菲菲口問道。

郁清棠意味不明地朝去一眼，暗含警告。

“忙的私事。”

菲菲把臉埋進胳膊里裝死。

在全班所有人的注視下，郁清棠忽然后知后覺地張起來，給任課老師打電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那個任課老師已經不再是以前的任課老師，是發自心崇拜又畏懼的神壇之上的畫家。

雖然落實到程湛兮本人，只想為這個想法發笑。

抱著復雜且微妙的心，還有一份不易察覺的期待，郁清棠撥通了程湛兮的電話。

嘟嘟

兩聲以后，對面接了，禮貌卻不帶緒“喂，你好。”

郁清棠“”

拿下手機看了看，是程湛兮的電話，郁清棠回“你好。”

程湛兮的聲音立刻和下來“對不起，我剛剛沒看來電顯示。”程湛兮朝面前的同伴打了個手勢，在對方揶揄的目下走到了安靜的地方，聲問，“怎麼突然想起來打電話給我”

程湛兮其實不喜歡在朋友圈分自己的生活，但是郁清棠太悶了，都不發消息問在干什麼，只好主匯報。

這回事，總要有一個人遷就一點的。

郁清棠沒什麼反應，程湛兮這陣子頻繁出來營業倒是把分組里的朋友震驚到了，紛紛說要飛來意大利找玩，還八卦是不是談了，趕攝像頭調到前置，把照片出來。程湛兮后來就改一人可見了。

離開佛羅倫薩的最后一天，終于接到了郁清棠的電話，程湛兮這些日子堆積的思念驟然發，恨不得上翅膀，立刻飛回邊。

不等說話，程湛兮就急忙道“我明天就回去了，可能趕不上開幕式，下午到可以嗎我去學校找你。”

郁清棠低低地嗯聲。

程湛兮聽著的呼吸，腔里的心臟跳得越來越快，嚨也開始發干，清了清嗓子，問道“對了，你打電話給我是”

盼郁清棠能說句好聽的話，藉一下連日來的思念疾。

郁清棠“已經沒事了。”

程湛兮“就是想問我什麼時候回來”

郁清棠微咬下“嗯。”

程湛兮忍不住翹起角，眉眼彎彎。

這都不用四舍五了，就是想了。

程湛兮在一家小畫廊里，遠是教堂和鐘樓，各行人從玻璃窗外走過，向電話那頭低低允諾道“明天，我一定到。”

程湛兮問起學生，郁清棠又和聊了兩句，直到電話掛斷，郁清棠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有把那句“這個電話其實是同學們讓我打給你的”說出口。

程湛兮我白月啦

程老師下章回來，之后的關系大概會進一個比較神奇的曖昧階段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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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世界四大院網上的資料有兩種排名。

注2出自陳運和佛羅倫薩仍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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