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琛對于表演班退學費這件事志在必得，一大早就在做準備。

早上七點的時候，關琛穿好灰運服套裝，開始下樓跑步。一方面是悉悉附近的環境，另一方面是想測試一下自己的能，以防將來不幸遇到什麼危險，也不至于跑不掉或追不上——雖然這輩子準備當個遵紀守法的好好公民，但意外找上門來的時候不會看你是不是好人。

測試的結果十分驚人！

這的能幾乎是小學二年級的水平，而且是那種不太運的二年級學生。

關琛之所以知道，是因為有個戴小黃帽的小學生上學快遲到了，背著書包拼命往公車站跑。當時關琛就在那學生后不遠，當即就來了一場短跑比賽。險勝。

要不是出院的時候，醫生信誓旦旦地說過他是健康的，關琛一定要懷疑自己這是不是了某個。最后關琛只能把本次結果，歸結于昨天扭傷的腳踝還沒好徹底。

廢宅男！照例隔著時空罵了前一通廢之后，關琛跑跑走走狠狠鍛煉了一通，最后不出意外地跪在路邊干嘔。

還是有點心急了。關琛一邊忍著反胃的覺，一邊頭重腳輕地往家走。

但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可以說，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到家拿上病歷本，關琛頂著蒼白的臉和一的汗，服都沒換，臉也沒洗，就準備去那個【邢焰表演培訓班】索要學費了。

畢竟對方是靠教表演討生活的，像昨天在《今晚可以去你家嗎》導演前面暢未來的那種普普通通的演技，今天再用，很可能就糊弄不過去。

所以關琛計劃把自己跑吐，一石二鳥，既得到了鍛煉，又弄出一副快死了的樣子，到時候捧著病歷本往人家培訓班大門一躺，應該就能把學費索要回來了。憾的是家里沒有電腦，他也來不及去網吧，不然玩電腦玩個通宵，看上去效果會更真一點。

在路上，關琛利用了路人的同心，借用了對方手機里的導航件，獲得了前往培訓班地址的路徑。關琛用隨攜帶的紙筆記了下來。

還好沒有多遠，在同一城區里，臉恢復不了。

這個時間點是上班的時間，關琛在地鐵里興致地觀察著眾人，覺也很有趣。

比如這個世界的人穿的服。

關琛昨天以為這個世界的華夏正裝，大抵會像前世的中山裝一樣，今天一看，覺得自己還是低估了這個世界華夏的時尚水平以及華夏人的審。

仔細看去，這個世界的正裝，除了領的設計和扣子的樣式，其他整上已經和前世的西裝沒太大區別了。年輕人穿著不覺得老氣，人穿著也顯得干脆利落颯得很。

休閑裝的造型和設計更是多姿多彩，有人用大膽，有人搭配樸素。就連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著搭配也優雅的優雅，儒雅的儒雅。關琛不懂時尚，看了半天只覺得這里的老人恐怕不太好騙了，保健品應該是賣不到這些人手里去的。年輕人看起來也不好騙，站在車廂一眼看去，竟然還有不人或坐或站拿著書在閱讀。

【這世道，嘖嘖嘖。】關琛在心里默默把電信詐騙的優先序列排到了很后面。

某個老人到了關琛炙熱的目，扭頭一看，有些吃驚，以為關琛就要死了，連忙給他讓座。

關琛自己的臉，很滿意效果還在，謝絕了老人的讓座后，關琛到站出了地鐵，再攔住一個地鐵的服務人員，利用對方的職業素養，順利打聽到了【邢焰表演培訓班】的位置和門牌號。

出了站臺，走了大概三百來米路，關琛終于到達了目的地。

這是一棟大概五層樓高的建筑，由紅磚頭堆砌而，看起來上了些年頭。佇立在還算熱鬧的地段，同一條街上，有服裝店、面包店、甜品店……關琛一路走來饞得要死，下定決心等會兒拿到錢后，就先犒勞一下自己的。

【邢焰表演培訓班】的招牌從建筑外面是看不出來的，關琛往里走，發現門邊的墻上著一塊牌匾，一層層的用不同的，寫明了每一層的經營容。二樓是個陶藝中心，四樓是個錄音棚。表演培訓班在三樓。

走到三樓，看到一扇推拉玻璃門，關琛推門而進，就看到一個兼休閑和等候功能的大廳。沙發和桌椅都上了些年頭，很多細節都現出這個表演培訓班不是那種賺短錢跑路的無良公司。墻上著幾張老舊的電影海報，仔細看去，共同點是主演陣容里有【邢焰】的名字。柜臺上擺放著一些或老或新的照片，關琛也不認識，但能猜到是邢焰跟其他名人的合照，以突出“我是個婉腕兒”，方便攬客用。

關琛打量了一圈，沒聞到前世同行的氣味，還算滿意，對拿回學費的信心更足了一些。

幾個裝扮時尚的孩兒湊在前臺，跟柜臺后面的一個年輕男人聊天。通過觀察，關琛斷定那個戴耳釘、染棕發、穿皮夾克的小哥是這里的工作人員，于是走上前去直言自己是來退學費的。此時的他還不打算發揮演技，因為耳釘小哥顯然沒法做主。

果然，耳釘小哥嚼著口香糖，用一副被打擾了的表跟關琛說：“這事兒得問老板。”

“是你把老板過來，還是我得自己去找他？”關琛問。

“順著走廊一直往前，老板就在里面。”

耳釘小哥說完就繼續和姑娘聊天，不再理會關琛。

關琛也沒廢話，直接去找老板。

順著走廊一直往前，是一扇木門，沉重的像電影院、劇院用的那種，能有效阻隔聲音的傳播。

關琛一推開門，就被嘈雜的聲音撲到臉上。

里面裝修的像個小劇場，房間的前半邊是個舞臺，后半邊是一排排由低往高走的座位。此時座位上大概坐滿了人。這些人相對都很年輕，裝扮時尚或樸素。很不單調，有黃種人，也有白皮和黑皮的外國人。應該都是學生，正準備著上課。

關琛站在過道上，正考慮著是直接找到老師，還是準備等對方上完了課再說。

突然一個姑娘看到關琛后十分興，連忙從位置上跳起來，小跑著來到關琛邊上。

關琛心里一個咯噔。沒想到隨便挑了個日子，隨便挑了個時間過來，竟然還能遇到認識前的人。不在“黑名單”里，完全來不及躲避。

人語氣和神態完全是面對人才有的：“上星期就開課啦，你怎麼今天才來啊！”

關琛沉默著沒有回答，在等待對方更多的信息。

人似乎很習慣關琛的沉默寡言，打量著關琛這運服裝扮，大聲嫌棄道：“你穿得也太不像演員啦！”一邊說，還一邊使勁拍打著關琛的胳膊。

關琛著子連連后退。

【好痛好痛！！】

【這人是怎麼回事？！】

【我穿得像不像演員關你什麼事啊，怎麼就開始打人了？！】

很多人注意到了這邊，都看了過來。

關琛有些惱怒。他堂堂靜安惡虎，有多久沒別人這麼用力地拍過胳膊了，如果是在前世，遇到這種況早就用蝴蝶步躲開，然后一個直拳打回去了，哪會像現在這樣……

“別打了別打了。我上星期住院了，差點死過去，到現在都還沒恢復，咳咳……”關琛作出一副你再打就隨時死給你看的表。

“哎呀！”人嚇了一跳，立馬住手，然后憐憫地詢問關琛上星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生命到底還剩幾天。

關琛趁對方收手，趕使用蝴蝶步，保持距離。

沒等關琛想好怎麼擺這個人，一個神矍鑠介于中年和老年之間的大爺，就走到了舞臺上。

關琛認出了對方，這大爺就是今天的收款目標，邢焰。

“還是跟以前一樣，大家先開始熱啊。”邢焰話一講完，眾學生便站了起來，各自找到搭檔，兩兩一組，站到了舞臺上。

關琛正要去找邢焰，剛才“毆打”過關琛的人，埋伏在前，提前一步截住了關琛的前進路線，說是要跟關琛一組。

“這是要干什麼？”關琛茫然地看看四周。

“你跟我做一樣的作就好。”小姑娘說這個熱鏡像練習，兩人一組，一個人做各種作，另一個人跟著模仿，要做到像在照鏡子的那種程度。目的是用來訓練專注力，同時也使人放松。

關琛對小姑娘喚了聲：“小熊啊。”

關琛不知道小姑娘的本名，他是在剛才聽到幾個人用“小熊”“小熊”地稱呼小姑娘，于是也學著這樣。滴滴的小姑娘，卻有這麼反差的姓和綽號，簡直讓人認識過一次就很難忘掉。

小熊看著像是還在讀大學的年紀，不用化太多的妝，就已經非常漂亮。只要所在的方圓十米，聚集了兩名或兩名以上的雄人類，那必然是最矚目的焦點。

所以跟小熊組搭檔熱的關琛，此刻閉著眼都能到來自四面八方的注視。

小熊先是做了一個鏡子的作。關琛在對面，也鏡子，但作完全不據小熊的來。小熊讓關琛快模仿，他不肯，蹲在地上，對著某片空氣猛，說這里有頑強污漬。

小熊等到關琛把污漬“”干凈，開始下一個作。仰著小臉，出一個到極點的笑容，關琛連連贊，雙手擺出取景框的樣子，咔嚓咔嚓模仿拍照。小熊開開心心地變換著姿勢，被邊上的同學撞了一下，才想起來現在是熱時間，不是拍照時間——而且關琛也不是真的在拍照！

小熊要認真了，做了一套扭腰擺的作要讓關琛學……

“小熊同學，剛才跟你玩得很開心，但是我現在得走了。”關琛收回手腳。他可沒那個國時間真的上什麼表演課熱什麼。

小熊非常驚訝：“你怎麼突然我‘小熊’了？”

【難道不應該問我為什麼要走嗎？……】關琛定了定神，仗著小熊智商看起來不高，故意反問：“我以前就是這麼你的啊。”

小熊仔細想了想，然后認真搖搖頭：“不是不是，你以前都我【紀律委員】的！”

關琛分析這句話出來的信息。一：前跟對方曾是同班同學。二：對方很擅長多管閑事，“紀律委員”只是個綽號。

關琛快速整理了信息，笑笑說：“我以后都你小熊好了，【紀律委員】有點太方了。”

小熊開心起來：“好呀。”

【本沒有以后了，大爺我今天拿回學費就走了，886！】關琛心里提前為這短暫的緣分作好了告別。

“啊，對了，你為什麼要走？課不上了嗎？”小熊的記憶有些延遲，笑了一會兒才突然想起來還有一個問題要問關琛。

關琛一邊敷衍地做著作模仿小熊，一邊回答：“我要養病。生病了還上什麼課。”

不知邢焰的耳朵是不是過于敏銳了。在這麼一片嘈雜的環境里，當關琛說完“還上什麼課”幾個字之后，原本即將靠近他們的邢焰，路線立馬一改，晃晃悠悠走到了遠離關琛的舞臺另一頭，一直沒過來。

關琛等半天沒等到老頭，本著山不就我我去就山的信念，拋下小熊，主朝邢焰走去。

結果邢焰把舞臺的眾人當了柱子，繞來繞去不讓關琛追上，同時還大喊：“最近這幾天想來報名的人不，不知道是不是你們把朋友介紹過來了。這很好，朋友一起結伴斗，互相打氣，很好！就是有一點，大家記得提醒一下想來的朋友——我們這個培訓班了學費是不退的。”

關琛此時堪堪追上邢焰。

邢焰轉過來，和藹可親地問關琛：“怎麼了？”

關琛擺出一張水、困頓、消瘦、大病初愈的臉，虛弱道：“我要退學費。我快死了。這是我的病歷本。”

“哦喲。”邢焰揚起眉，看著關琛看了半天，才問：“你什麼名字？”

“關琛。”

“我有印象。你上星期的課是不是沒來？”

“對，我上星期住院了，差點死了。”

邢焰說：“原則上不能退學費。但看你況特殊，也不是不可以。這樣吧，我們下課之后再說，你看行不行？”

“不能現在？”

“我教了那麼多學生，從來沒有學生是一節課沒上就走掉的。我不能砸了這招牌。”

關琛以為這老頭要強買強賣了，剛準備躺倒，那邊邢焰接著就說：“這節課不收你錢，你就坐著，當玩兒了。學費的事下課了再談。”

關琛想想自己白天也沒事，留下看看也行。

他對演員還是很好奇的。

前世唯一的娛樂活就是看電影。那些影構的世界，一次次將他從現實的苦悶中帶離。在那一個半小時、兩個小時的時間里，他覺自己短暫地逃離了充滿和利益的世界，短暫地逃離了罪孽深重的自己。

演員作為構虛幻世界的一部分，他還好奇一個演員是怎麼長的。

邢焰走到舞臺中央，拍著手大喊：“好了，差不多了，大家回到位置上。”

眾學員停下熱作，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把你們準備了一星期的作業一下。”邢焰在臺下第一排坐下，拿起一個本子，做出打分的姿態，“徐文杰，從你們組開始。你要演什麼？”

一個留著板寸發型的青年說：“《虛弱黎明》里面審問戲。”

“行，開始吧。”

那個徐文杰的青年，便帶著一個小伙伴，一起走到了舞臺上。他們簡單地布置好想要的場景，然后閉著眼睛調整狀態，即將開始表演。

臺下眾人屏氣凝神。

關琛坐在最后一排，興致盎然地期待著。

徐文杰表演的是一部電影里的某個片段，講一個警察把某個罪犯送進監獄后，要從罪犯的里獲取一些信息。時長在四分鐘左右。他們表演結束之后，邢焰會借著學員剛才表演出現的問題，進行半點評半授課。

徐文杰組結束之后，其他組三三兩兩接著上去。

每一組的作業都不相同。

表演水平也不一樣。

有人表演的時候演得磕磕絆絆，張得要死。

邢焰就說，張是表演的天敵，是一種失控，如果你不放松，就沒法把想要表達的東西呈現出來。他也經歷過新人時期，知道消除張并不容易。“張是因為對自己要不自信”，而他結合經驗給出的建議是“可以試試提前把事搞砸。我是說真的。先演得像屎一樣，讓自己有個底——反正事，再壞已經壞不到哪去了，接下來只要專心展現自己就可以了。”

有的人演得格外用力，每個表都竭盡所能地撐到最大，像是在演土味反轉劇。

邢焰點評，說人有數不勝數的共通之，卻也有每個人迥然各異的特質。因此故事的劇才能站得住腳，電影才有戲可看。演員想要演出那些區別，首先得知道區別有哪些。“做惡時笑，敗后的咬牙切齒，刻板套路的表方法固然能讓觀眾一下知道角的定位，但這種淺的表演誰演都可以，演員的個就徹底模糊了。多觀察，多思考，表演其實就是生活的延續。”

邢焰的點評和指導，很對得起學員們那高昂的學費，就連關琛一個不懂表演的人，在一旁聽著都收獲了很多毫無用的小知識、小心得。覺自己比以前聰明了許多。

作業一組組地批改。每個學員，無論主角配角，邢焰都能結合自己幾十年的表演經驗，因材施教，給出指導。有時遇到表現不錯的，也不吝于夸贊。

培訓班里也不是沒有優秀的學員，但小熊顯然不在此列。

關琛注意到，在臺下看似腦子缺弦的，站到臺上之后，依然憨憨傻傻、冒冒失失，作業里應該演一個痛失人的人，卻演了一個【傻乎乎看起來很好騙、實際上也真的很好騙的大學生】，覺上午哭完，晚上就會被閨去聚餐認識新的男人。

“等等。”邢焰不斷著太，面對小熊的表演似乎相當頭疼，“劇中登場的人，演員需要多投一定的，否則人就不會栩栩如生，這是事實。但不能完完全全把自己的和行為邏輯代進去……”

“我沒有完全代進去呀，我的表演是有原型的——我的閨，上星期剛失去了一個男朋友。”

“這樣啊，那可惜的。有沒有跟你說，葬禮上的心，和后來的心有沒有多點變化？”

“葬禮？”小熊十分驚訝，“男朋友沒有死啊。而且只是失去了一個男朋友，另外還剩下兩個！”

邢焰捂著口，急促地了氣，半天才說：“……你下來吧。”

“好咧！”

小熊蹦蹦跳跳地回到座位上，跟邊上的小姐妹挨個擊掌，仿佛很好地完了作業。

關琛聽到周圍幾個男學員癡癡地笑著，面對這種蹩腳的花瓶演技，完全沒有為表演藝家的高傲與尊嚴，“真可，有這種觀眾緣，還要什麼演技啊”，“我死了……”，“真想跟排喜劇”。

關琛暗自琢磨著，按照前那格和那張，看到小熊這種渣渣表演，絕對能把罵到自閉。然而小熊看到他來之后依然絡地來打招呼，也不知道是前手下留了，還是小熊心態實在太好。無論哪種，這個傻不愣登的小熊，看來是有點東西的。

當所有學員的作業都展現過一遍之后，邢焰卻沒急著開始進行下一個環節。

“關琛，到你了。”第一排的邢焰扭過半個子，看向坐在最后一排的關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