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無德》第28章
28、懲罰
皇上近有點狂躁啊。
這幾天,無論是朝堂還是後宮,只要是見過紀無咎人,都會有這樣印象。他臉拉得老長,臉上烏雲佈,忍著怒氣,像是一座隨時可能要發移火山。乾清宮人現連走路都輕手輕腳,生怕弄出點聲響,惹陛下一個不高興,那可就有樂子了。
所以這幾天乾清宮進進出出宮太監們安靜如貓,跟飄地面上似。生人乍進,撲面而來是一種鬼氣森森氣息,讓人心裡甚是不安。
方秀清從乾清宮出來時,發現自己沒帶手帕。他抬起一品仙鶴服袖子,輕輕了額頭上細汗。這乾清宮是皇上起臥之所,尋常外臣是沒資格擅,但方秀清作為閣重臣,國之肱,偶爾會被皇帝陛下此召見,以示親厚之意。其實這倆傢伙湊一塊兒時多半是研究怎麼修理葉修名,這次也不例外。不過讓方秀清意外是,皇上這幾天出手很豪邁,以雷霆手段收拾了幾個葉黨,該敲打敲打,該調職調職,還順便把兵部劃拉到自己勢力範圍。這樣六部裡葉修名完全掌握只有三個,他也就有了跟葉修名分庭抗禮資本。
只不過葉修名都察院裡頭頗有威,這次紀無咎大刀闊斧一折騰,又被言們罵了個狗淋頭。但是言又打不得,你打得越疼,他越,回頭還會開自己屁上傷痕跟老婆炫耀:瞧瞧,皇上打!這是咱為國為民死諫榮證據!
紀無咎覺得這幫子言不只是死諫,而且死賤,死賤死賤!
這要是放平時,他也就忍了,反正也忍了這麼多年,當皇帝苦又不只這一件。可是這次,他心不好。本來肚子裡就憋了一簇邪火兒不知道怎麼發洩,正巧,有人上趕著往他槍尖兒上撞,真是……太好了!
言不是不能打嗎?那他爹總能打吧?他兒子總能打吧?他哥哥弟弟叔叔伯伯族親朋友……能打吧?
所謂水至清則無魚,場上混,沒幾個人屁能乾淨得可鑒人,罪名真是太好找了。而且紀無咎挑人時候只挑那些倍兒棒打不出後癥,打也只打二十板子意思意思,夠他們回家哭就行。
於是言們囂張氣焰終於被皇帝以這種離奇方式澆滅了。
葉修名被這招漂亮又窩心圍魏救趙氣得不輕,他把自己關房間裡來回踱步,口裡不停地罵著“小混蛋!”。葉康樂門外聽得心驚膽戰,吩咐人四周清場嚴守,這種話要是被皇帝聽到,真是夠抄家。好葉修名還沒氣糊塗,自己心裡頭知道小混蛋到底是誰就行了,不必宣之於口。如果有人揪這個錯,反正他們家孫子多,隨便拎一個出來都是小混蛋。
平心而論,方秀清其實有點佩服紀無咎。他自問如果是他,面對這麼多人圍堵,未必能想出這麼個又險又婉轉而且能合理控制傷害……方法,來報復和。他一直是看好這位皇帝,要不然也不會早早地站他邊,和葉修名明面上對著幹。只不過不知道怎麼回事,平時一直喜怒不形於皇上這些天沒能控制好自己緒,看誰都像索債苦主。到底是年輕一些,城府不到家啊。
其實吧,說句公道話,“城府”……是無辜。床上被人以那種方式鄙視,這種事怕也只有太監能夠泰然之。
方秀清完汗,看向一旁專程送他出來馮有德,笑道,“馮公公日日為皇上鞍前馬後地持,這份勞苦可真讓老夫汗。”
馮有德笑道,“先生說話太客氣。伺候好皇上是咱們本分,哪敢說什麼勞苦。”
方秀清又跟他客氣了幾句,便問道,“馮公公,皇上近日龍可還康健?”
“方大人如此掛念皇上,真是忠心可鑒,”馮有德笑道,“您放心吧,太醫說皇上很好,只是心不太好,心中鬱結。”
“不知皇上因何事心中鬱結?”
“這我就不清楚了,只知道自冬至日那天深夜,皇上從坤甯宮出來後便是如此了。”
方秀清一聽就懂了。大家都是聰明人,用不著把話說得太明顯。他左右看了看,笑問道,“那麼小宮中沒闖什麼禍事吧?”
“方大人這是哪裡話。賢妃娘娘可是陛下心頭寶,前些日子執掌六宮,賢淑有方,深得人心。”
方秀清便不再多問,笑著拜別了馮有德。
目送著方秀清離開,馮有德一轉,看到乾清宮裡一個司設太監于吉,正躲牆後頭往這邊探頭探腦地張。
馮有德訓斥道,“你怎麼不宮中聽候吩咐,這裡躲躲藏藏地做什麼?要是撞陛下眼睛裡頭,你不要命了?”
于吉湊上前來,陪笑道,“馮公公,我今日不當值……皇上這幾天臉可不大好,到底是怎麼回事?”
馮有德用拂塵抵著于吉額頭,“你給我老老實實地做事,不該打聽地別瞎打聽。”
于吉四顧無人,低聲音神兮兮地說道,“不是我多,公公您難道……就沒往那方面想一想?”
“你到底想說什麼?”
“皇上可是好幾天沒臨幸妃子了。”
馮有德心裡一咯噔,難道皇上又虛了,還得再補補?可是年紀輕輕地總往那方面進補真不會出問題嗎……
“公公,您不明白。這人,就像是菜,吃多了珍饈玉饌,也該換換口味。”
“換什麼口味?”
“野味。”
馮有德突然明白于吉是什麼意思,掄起拂塵照著他腦袋一頓暴打,“我打你個口沒遮攔小畜生,這種話你也敢說!你這個……閻王懷孕,一肚子鬼!皇上知道了不砍了你腦袋!”
于吉捂著腦袋生挨著,“哎呦呦,我錯了!馮公公,馮師傅,馮大爺爺……我真錯了!”
馮有德後一腳把他踢開,“滾吧!”
于吉跌跌撞撞地落荒而逃,留下馮有德站原地,一臉高深莫測。
***
紀無咎坐亭中,彈著一把古琴。叮叮噹當琴聲十分悅耳,但其中似乎蘊含著那麼一……額,殺意?
許才人正階下翩然起舞。穿著一綠子,料,帶飄飛,萬岑寂冬天裡顯得生機盎然。
紀無咎仿若沒看到許才人一般。他雙眼放空,手指撥弄琴弦速度加,琴聲陡然如驟雨傾天潑下,又如千軍萬馬奔騰廝殺。許才人腳步漸漸淩,終於力不能及,一個不穩,倒地上。
琴聲戛然而止。
紀無咎看著站不遠葉蓁蓁,手指不由得按琴弦,被那繃細弦迫,指肚如刀割一般生疼。
他心不佳,殊不知,葉蓁蓁心裡頭也憋著火。看來,和男子行那種事會噁心嘔吐大概是一種怪病,紀無咎就是這種怪病引發者和見證者。因此,他只要一出現,就相當於提醒:你有病!
怎能不惱火。
許才人被一旁宮人扶起來。看著紀無咎,一撇,聲道,“表哥,你方才彈得太。”
紀無咎起走下臺階,一手扶著許才人,“沒事吧?”雖然對說話,目卻游向葉蓁蓁,待看到葉蓁蓁面不善時,他乾脆攬著許才人肩膀,讓輕輕靠他懷中。
許才人面通紅,答答地抬頭看了紀無咎一眼。
葉蓁蓁看著這對兒狗男,心下盤算著。沒辦法欺負紀無咎,那就只好欺負一下紀無咎親親表妹了……
而且這個許才人其實早就想敲打敲打了。此人雖只是個六品才人,卻仗著自己是太後母族,還和紀無咎青梅竹馬,所以很不安分。和太后串通一起做了不小作,當本宮看不出來嗎,本宮那麼聰明絕頂!
“表哥,我們走吧。”許才人說道。
“見了本宮不用行禮和下跪嗎,表妹?”葉蓁蓁邊說著,邊走到他們面前。
許才人看了紀無咎一眼,後者放開,說道,“皇后說得對,禮不可廢。”
許才人其實不算囂張跋扈,現也沒有恃寵而驕資本,說實話紀無咎能正眼瞧一眼就很激了。所以這會兒乖乖地跪下給葉蓁蓁行了禮,“臣妾參見皇后娘娘。”
葉蓁蓁沒讓起,低頭看著,笑道,“你既然皇上表哥,不如稱呼本宮為表嫂可好?”
許才人臉一瞬間變得有些難堪。紀無咎表哥還帶著那麼點親昵和曖昧,倘若再呼葉蓁蓁為表嫂,豈不是認定了和紀無咎只是兄妹之誼?
“臣妾不敢。”
“不敢嗎?我看你表哥得帶勁,有何不敢?”
許才人沉默了一小會兒,見紀無咎沒打算為解圍,只好說道,“臣妾知錯。”
“知錯就好。倘若宮中個個都像你這般沒大沒小,沒上沒下,那豈不是要了套。你和皇上敦厚,本宮本不想罰你,只是今日若不罰你,往後人人都學起你來……”
“臣妾甘願領罰。”
“既如此,去坤寧門外跪兩個時辰吧。”
出了坤寧門就是花園,這裡是皇宮之中人流量大地方之一,許才人這麼一跪就出名了,認識不認識這下全認識了。
冬天青石地面又冷又,許才人雖上披了厚厚披風,卻依然凍得瑟瑟發抖。臉凍得慘白,唯獨一雙眼睛灼灼有神,過坤寧門,死死地盯著坤甯宮正殿。
葉蓁蓁一旁看著,轉頭問邊紀無咎,“你不心疼?”
“朕為何心疼?”
忘了,你是沒有心。
兩人沉默著對視了一會兒,像是共同想起什麼,各自臉一黑,偏過頭去不再看對方。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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