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食過后,虞瀅與伏危回到屋中時，已然沒了莫叔的影。

沒了旁人，虞瀅才有空閑與伏危道：“那莫叔好似是牧云山悍匪的二把手。”

伏危略徼錯諤地看向虞瀅。

他猜測這個“莫叔”在那牧云山位地位不低,卻沒往二把手上面想。

但隨即一想，莫叔那一從刀山海中殺出來的駭人氣勢來看,說是二把手也很合理。

須臾之后，伏危一笑：“若是二把手是好事，他言語之中表明了仇視武陵郡的太守,且對我生父也有敬重，往后不管是武陵郡，還是明年大,你我與伏家都有了活路。”

伏危心中有算計,倒也不用虞瀅太過擔心。

片刻首食后，虞瀅才去沐浴。

伏危出了屋外，看見正從外邊進堂屋的母親，沉思一瞬,開了口：“阿娘。”

羅氏抬頭看向他,天有些暗了，眼神有些不大好，兒子的影有些許的重影，但不影響看哭。

“怎了？”

伏危走了過去：“我想問阿娘一些事。”

羅氏有些訝異，畢竟二兒極與單獨說話的,回神后連忙點頭：“那進我屋說吧。”

母子二人了屋中,羅氏拉了張凳子給他坐,自己則在床沿坐了下來：“二郎想問什麼？”

伏危斟酌一二后,才問：“我父親是個怎麼樣的人？”

忽然聽兒子提起亡夫，羅氏神一陣恍惚：“你怎麼忽然問起你父親？”

伏危:“我想了解他。“

羅氏怔怔然的向他,只悶悶的道：“二郎，雖然你不了解你父親，可他絕對不是會通敵的人。”

伏危以前不了解，所知道都是片面的，不好去揣測生父的為人。

可他的生父能讓屬下二十年都記掛著，便說明是個恤下屬的人。

況且據他所知，在他生父為太守的時候，婚差不多十載，也就母親一個人，沒有別的人，這也說明他是個專一的人。

約之間，伏危似乎對他的父親有些了解了。

羅氏著兒子，說道：“你大兄長得最似你父親，可你的子與形卻與你父親最相似的。”

明明不是在邊長大的，也對父親沒有任何的印象，可這兩點卻出奇的像。

聽著母親的話，伏危明白了為何自十五歲過后，養父對他為何時遠時近了，是因為在他的上看到了已故上峰的影子。

也明白為何他那麼確定霍敏之就是他親生的了。

羅氏繼而喃喃自語道：“他凡事親力親為，恤百姓，洪澇時親自帶隊去搜救百姓，幾日都不曾闔眼，過家門也不，一回來還大病了一場……他如此為民勞心又怎會通敵？”

說到最后，羅氏眼眶紅了，語聲抖的道：“肯定有人容不下他，才會栽贓的。”

不管過去多年，羅氏都堅信著丈夫是清白的。

對于母親信任父親這一點，倒是出乎了伏危的意料。

相認的大半年里頭，母親從未與他提起過關于生父的任何事，他認為母親這父親是有怨的。

“阿娘為何沒有與我說過這些事？”伏危問。

羅氏著自己的兒子，幽幽的道：“那霍太守到底是你養父，生恩與養育之恩相比，哪比得了朝夕相培養下來的深厚，你便是不說，我也知道其實你還未習慣與我們相，只是你沒有表現出來，我又如何讓你信你從未謀面的父親？”

伏危沉默了下來，但半晌過后，他看向自己的親生母親，語聲輕緩：“曾經是不習慣，現在也說不得有多深厚的，但現在阿娘，大兄大嫂，伏安伏寧，還有六娘，于我而言便是至親。”

語氣溫和，卻也很認真。

羅氏一愣，看著兒子嚴肅的神，心下有些容。

容過后，忽然反應了過來，問道：“二郎你怎忽然問起你父親，可是有人與你說了什麼？”

伏危看向母親。

說實話，可能唯有從母親這里才能了解那個“莫叔”，對牧云山的那些人也能有初步的了解。

本不想讓母親知道父親舊部之事，可顯然母親始終對父親的事尚有心結。

略一衡量，伏危選擇把“莫叔”的事說了。

“母親可知父親被問罪之時，手下可有將士命在外辦差？”

羅氏用袖子抹了抹眼尾的潤，正道：“可是有自稱是你父親舊部的人找來了？”

伏危點了頭，把在郡治遇上牧云山的悍匪如實告知。

“那個中年男人自稱姓莫，讓我喚他莫叔。”

聽到“莫叔”這個稱呼的時候，羅氏心頭覺得悉，不皺眉思索。

伏危繼續道：“那人形與大兄一樣健壯，國字臉，丹眼。”

這特征有些籠統，但羅氏似乎想起了什麼，驀然從床上站起。

伏危眉稍一挑：“阿娘可是想起是誰了？”

羅氏看向伏危，道：“那人要是沒騙你，真姓莫，丹眼，國字臉，形還高大，像是你父親的結拜弟兄！”

羅氏驚了一瞬后，又緩緩坐下，邊回想邊奇怪道：“但又不對呀，當時你莫叔命在外是沒錯，可當時有消息傳回，說他與八百將士被賊人埋伏，全軍覆沒埋葬在了雪山之下，這消息沒過多久，伏家就被問罪抄家了。”

伏危眉宇淺蹙，想起錢幕僚所言，他說過當時那牧云寨的悍匪還不足五百人。

要是被埋伏了，死傷在所難免，剩下不足五百人也不足為奇。

也可能是因雪山阻礙，所以消息才會有誤，那些存活下來的人，也有可能都不同程度了傷。

而且發生了埋伏之事后，恰逢伏家出事，趕不回來好似也說得過去。

至于為何這麼久沒有找伏家……

伏危猜測是霍太守有意抹去了伏家的蹤跡，或是涂改了流放之。

伏危沉半晌，站起道：“我尚且記得那人的長相，現在去把他的畫像繪來給阿娘辨認。”

羅氏也想知道是不是故人，忙催促他：“你且去，我在這等著。”

伏危點了頭，轉出了屋子。

虞瀅從浴間回來，便見伏危在書桌前認真的繪著畫，連進來了都沒有發現，也就好奇地湊了過去。

看見伏危似乎在畫人像，看著那悉的短須，虞瀅道：“你在畫那個莫叔？”

雖然比不得后世的細，可卻是特征明顯，讓一眼就能看出是莫叔。

伏危“嗯”了一聲：“我去問過阿娘了，那莫叔有可能與伏家關系淵博。”

聞言，虞瀅眉心微顰。

百來萬字的書下來，幾乎是群像，而且還是斷斷續續的看的，再者也不會特意去記容，能記得開篇容和大容已然不錯了。

再者有一些信息本就是一眼而過，或不去看，所以不記得這莫叔除了是那悍匪的二把手和伏危生父舊部外，還有什麼份。

“我把畫像繪出來，可供阿娘辨認。”

伏危依著記憶把莫叔畫了出來。

虞瀅瞧著這畫像，便知伏危是有功底的，他不僅會制連弩，還會槍/法，還有一個聰明的腦子，現在還會繪畫，到底有什麼是他不會的？

伏危放下了筆，等墨水干后拿起，與說：“我去詢問阿娘，你也一并過來。”

虞瀅為難道：“我過去，恐會不合適吧？”

伏危：“若是往后阿娘猜到誰人害的伏家，恐會緒失控，我不好勸，你幫勸著些，莫讓再哭瞎眼了。”

羅氏的雙眼才治好，累不得，也哭不得太久。

伏危這麼說，虞瀅也就隨他過去了。

羅氏想到有可能丈夫的結拜兄弟還在世，便坐不住了，焦急地等待著兒子把畫像取來。

一刻后，兒子兒媳皆過來了。

伏危解釋：“六娘也知道莫叔的事，我喚過來，多一個人便多一份主意。”

羅氏儼然是把六娘當自家人了的，對此也不在意，在意的是畫像一事。

“可畫好了，快讓我瞧瞧。”

伏危把方才畫好的畫像取了出來，遞給了。

羅氏接過畫像，抖的把畫像打開，在看到畫像上的人，頓時喜極而泣：“真是莫三弟！”

看向兒子，難掩激的道：“這畫上的人與你阿爹出生死，是可互付命的結拜弟兄！”

因早有心里準備，伏危心無波瀾，倒是虞瀅驚詫了。

“他在哪？！”

伏危道：“不久前就走了，但他兒子在玉縣。”

羅氏驚道：“你怎不留他？”

“玉縣不安生，他的份要避嫌。”

聞言，羅氏頓時想起兒子方才所言，莫叔現在是牧云山的悍匪。

也頓時聯想到若是伏家與牧云山的悍匪有牽連被發現，伏家定會遭殃。

想到這，羅氏心下有了擔憂之意。

雖擔心，但還是問道：“他兒子可是喚莫朗？”

腦海中憶起了時常與大郎玩耍的孩，雖不記得長相了，但約記得是個與大郎一樣淘氣的孩子。。

伏家被抄家的時候，下屬也紛紛被抄家，莫家娘子因早幾日收到丈夫亡的消息，不想丈夫暴尸荒野，便帶著兒子和家仆離家了，也因此逃過了一劫。

伏危點頭：“聽莫叔喊了阿朗，我想應該就是這個名字。”

“真是阿朗！他怎會在玉縣？！”

虞瀅輕聲道：“來玉縣保護伏家，不承想遇上了時疫，上沒有路引，而且染上時疫后躲了起來，被人發現送來安置時已神志不清，來路著實古怪，所以現在被關押在了衙門。”

羅氏茫然的看了眼兒媳，又看向兒子，不知想到了什麼，忽心事重重的問：“能救出阿朗嗎？”

伏危點頭：“能的，只要知縣派人去調查，他就能出來。”

得了母親的指認，對這莫叔，伏危雖尚未消除戒心，但覺得可信三分。其他七分則是因這二十年來有太多的變數了，誰也不能確保這個人是否還是二十年前的那個人。

羅氏低下頭，無奈道：“想來是因他們了黑戶，且也不能回武陵郡了，才會占據山頭，可到底是悍匪的份，若是伏家與其往來，恐怕會連累你們。”

說到這，羅氏抬起頭，擔憂地向了兒子：“你如今事業有，阿娘不想看到你被這些事所累，若是能救出阿朗，那往后便莫要與他們往來了。”

話到最后，羅氏紅了眼：“你與大郎都是我的命子，我不想你們再有任何的意外，不管那人是否是你父親出生死過的弟兄，都不要有往來了。”

哪怕知道莫叔他們不是自愿為悍匪的，可深知與悍匪有所聯系，那便是通匪，一樣是掉腦袋的。

二十二年前已經失去過一次二郎了，不能再失去第二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