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的黑貓》第二章:未被忘的戒指
姜生所居住的這座公園并沒有名字。
因為從嚴格的意義上講,它只是一個社區的大型綠化帶。
中間穿著幾條小路,再加上一些健材和娛樂設施,便構了這座公園的全部。
不過在許多年前,這里應當并不是公園。甚至在更早一些的時候,就連附近的社區都還沒有新建。
姜生為什麼會知道這些呢?
因為它“吃掉”的那個靈,還有它獲得的那一小段記憶,便是屬于一個在這里度過了一生的老人的。
雖然剛剛接到了一些,足以顛覆它原有的世界觀的概念。
但是姜生的驚愕,卻早已在它消化靈魂的那段時間中,隨著陌生記憶的涌而逐漸散去了。
畢竟它本就是一個及其擅長適應環境的家伙。
變不驚,大概就是它最值得旁人稱道的本領。
邁著稍微有些控制不好力度的步伐,走到了公園右側的大樹下。
現在的姜生,準備幫老人的靈魂實現他的愿。
姜生是一個信奉一報還一報的人(或者說貓),所以它很會平白無故地接他人的給予。
雖然中間的過程有些離奇,但無論怎麼說,眼下的它都已經得到了老人的“”。
故而在它的眼中,自己就有理由去償還一些報答。
方式便在于老人的執念,那個令他死后,也不能安心離開人世的原因。
如此想著,姜生蹲坐在大樹的下方找準了位置,接著用自己的爪子挖起了樹旁的泥土。
相較于狗來說,貓低頭挖的形似乎并不多見。
這或許是出于它們對優雅的矜持,所以不喜歡在人前展那種泥子的作態,又或許是出于它們的生活習。
不過這并不代表著它們就不擅長挖了。
事實上,貓科的腳爪結構,通常都要比犬科的復雜許多,而且更加鋒利。
表現在挖這一件事上,它們的工作效率其實并不低于犬科,甚至還要高上一點,只是在力等方面要遜幾分罷了。
譬如說此刻,不過是用了幾分鐘的時間,姜生就已經把大半個腦袋都埋了泥土下面。
如果沒記錯的話,那東西應該就在這附近。
回想著自己剛剛得到的記憶,姜生把地上的草皮片翻起,一捧捧泥土被它拋在后,慢慢堆積了“小山”的模樣。
看上去就像是一只格惡劣的野貓,在大肆地搗一般,要是讓社區的管理人員見到了這一幕,估計能氣得直接把姜生抓去絕育。
畢竟要漂亮地維護好一片草坪,可不是一件輕松的事,何況姜生挖的還是一棵百年老樹的樹。
這東西的年紀比整座社區都老,幾乎可以說是周邊一帶的地標。
它要是被挖壞了,把姜生的幾斤全賣了也賠不起。
然而現在是夜里,四下本沒半個人影,所以也沒有誰可以阻止姜生的胡作非為。
專心致志地翻找著自己想要的東西,姜生的腦海里,再次掠過了一些不算清晰的畫面。
而這些畫面,隨后則恰到好的重組拼接,連了一段越多年的往事。
……
高山是在八歲那年,認識夏子的。
他們的名字都很特別,而且家住得很近,所以自然而然地就為了朋友。
小學時,高山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捉弄夏子。這大概是所有小男生的通病,喜歡對自己在意的人惡作劇,并希借此引起別人的注意。
由于是直升的關系,初中他們上的也是一所學校。也是從那時起,班里開始傳起了他們的“緋聞”。孩子嘛,總是喜歡模仿人社會的行為,卻又難免顯得有些稚。
高中,高山和夏子確定了關系。從竇初開到表心意,一切都無甚波瀾,仿佛命中注定。煙火大會上,孩的側臉了高山最的記憶。
大學,兩人并未離開這座城市。他們報考的都是本地院校,似乎對陌生的遠方沒有任何的好奇,只想珍惜眼前的一點一滴。
畢業以后,高山在兩人相識的大樹下,同夏子求了婚。對于大多數的來說,他們之間了一點浪漫,多了一點溫馨。
不過在結婚的前一天,高山卻決定去做一件足夠浪漫的事。
他一口氣買了兩枚戒指。
一枚準備在婚禮上送給夏子,另一枚埋在大樹下,打算等兩人老了以后再一起取出來。
那時,高山會向夏子重新求一次婚,求下輩子再嫁給自己。
人近中年,由于城市規劃,附近要新建社區。高山站在自己埋戒指的大樹下,說什麼也不讓工人們砍,一連站了幾天幾夜。工人們急著工,沒有辦法,只能把這一片劃作了綠化帶,放過了老樹。
等到退休,高山覺得時間差不多了。
他想要找回戒指,可他卻突然得了阿爾茲海默癥,也就是老年癡呆癥。
從那時起,高山的記憶就變得混沌了起來,日子也過得渾渾噩噩的。
他像是什麼都不記得了,只會在夏子陪著他散步時,徘徊在老樹下久久不肯離開。
有時夏子都不知道,自己的丈夫為什麼會這麼喜歡這棵老樹。但是看著老樹,偶爾也會想起兩人過去的經歷,然后一陣唏噓。
臨終前,高山重病纏。
在咽下最后一口氣的片刻,他的腦海清明了些許。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記起了自己此生,還有一件必須要做的事沒有完。
可惜,那時的他已經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于是高山凝聚了靈魂,他舍不得,也不想就這樣放手。
他徘徊在大樹下,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他似乎是有記憶的,又似乎什麼都忘了。
沒有神智的靈魂,只懂得斷斷續續地,反復呢喃著一句話:
阿夏,下輩子,你愿意再嫁給我嗎?
……
當姜生從翻開的泥土間,找到一個老舊的首飾盒時,時間已經臨近深夜。
月亮掛在枝頭,被烏云遮掩著,像是也有了睡意。
所幸作為一只夜貓子,姜生尚不至于在這個時段犯困,夜也影響不到它的視力。
所以它才能在天亮之前找到這麼一個不大的盒子,甚至還有余力去填平自己挖開的土坑。
幾十年的歲月足以改變太多的東西。
幸運的是,高山當年埋下的是一枚金戒指。
因此,即使外面的錦盒已經腐朽,其部的飾品也仍然如舊,在月的照耀下閃爍著人的澤。
并不嫌棄地用叼住了盒子,姜生靈巧地跳上了公園的長椅。繼而翹著尾,抖落了上的土塊。
隨后它又轉過頭,看向了剛剛被自己用爪子打開的方盒。
只見那枚戒指,正安靜地躺在破爛的織布間。
無聲無息,仿佛只是沉默地見證著,一段未被時間改變的。
錦盒的里面還嵌著一塊鐵片,上面刻著幾句文字,大概是因為鍍金的關系,所以尚且能夠勉強看清。
那是高山至今都沒有得到答復的請求,或許也是他一生最大的憾。
放心吧……
輕輕地用前爪將首飾盒重新蓋上,姜生一邊整理著發,一邊向了老人記憶中家的方向。
這份心意,我會幫你帶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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