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這兩封信，寧衛民心裏好一陣狂喜，前幾天的一切懷疑和擔心都散去了。

因為只要廣告有了效果，就證明他的想法是可行的。

足以說明他的嘗試獲得了功，這條路完全可以走下去。

隨後，他就把那兩位客戶的地址摘錄下來，另行更換了較大的信封。

然後把油印好的兩份資料分別給對方記了過去。

第一筆業務就這樣宣告完了。

而自此，他似乎開始轉運了。

全國各地的來信，每天都在持續增加，三封、四封、六封、七封……

來信地址中不但出現了京城本地人。

最遠範圍也逐漸擴至黃河以南和北方工業重鎮。

顯而易見，這長達一周的空檔階段。

應該就是刊發行的時間差，刊讀者距離京城遠近以及郵局工作效率導致的。

寧衛民則為此越來越有信心。

因為每一封信件，都代表著一份五元的利潤落口袋。

完全可以預見，照這個速度，廣告費用回收已經不再是問題，掙多錢才是問題。

現在寧衛民是真的發現了，自己的神仙魚孵化技，能孵化的本不是魚，而是利潤。

每天都有一張張五元錢鈔票跟小魚兒似的自己游進他的手裏來。

他所要做的，只需要把信拆開，把錢取出來，再寄一封回信而已。

而像這樣躺著睡覺就能掙錢的覺，本質上是和比爾蓋茨一個樣的，是要多爽有多爽。

連他自己都佩服自己，經常忍不住得捶著床誇自己幾句「太牛X了！」。

然後再照照鏡子，無比幸福的道上一句。

「我怎麼就這麼帥，這麼明呢？連點兒缺點都沒有？真他媽痛苦……」

當然，這只是他自己臭嘚瑟。

實事求是的說，他可並不如自己覺那麼完，這件事也不是一點副作用都沒有。

畢竟這個年代大雜院是沒什麼私的，像他收信越來越多的形，落在各家鄰居們的眼裏是不能不生疑的。

像居委會主任的邊大媽，出於職責和好意。

很快就登門來問了。

「民子，你最近一段時間怎麼有那麼多信啊？你搞什麼鬼呢？那些都是什麼信啊？千萬可別惹出事兒來啊……」

好在寧衛民腦子也快，錢揣兜里可沒人知道，他只拿信瓤兒出來說話。

「大媽，您看看，這都是全國各地熱帶魚好者，我是把自己養魚的經驗拿出來跟人家流。現在不是流行集郵呢嘛，我也趕個時髦，正好用這樣的方式攢點外地郵票啊？您說說，這是壞事嗎？」

老太太看過了幾封信，發行果然都是一樣的，這下放心了。

「嗨，你可別怪大媽多事。咱們一院兒十幾年的鄰居了，我是看著你長大的，那就得對你負責，也得對得起你爸你媽。總不能一起住著，什麼都不管不問不是？既然是流養魚，還能集……集那個郵，你就弄著吧……」

但即便如此，裏還是免不了帶著絮叨，訓誡了一番

「民子，不過不怕你不聽，大媽還得勸你一句。弄這些魚啊鳥的事兒，差不多就得了，不頂吃不頂喝，那是爺秧子乾的事兒啊。你趁著年輕，還是該得學點正經的本事。上個電大什麼得多好，學個修車補胎的手藝也行啊，要麼就安心工作，政治上給自己樹立個要求。不比把時間花費在這上頭強。

一寸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別白白浪費了時間，等以後老眉咔嚓眼了再後悔。你說你要是退休了，再弄這些也不晚啊……」

「哎。是嘞是嘞，謝謝大媽。可您容我點工夫，好好想想，該怎麼努力才是……」

寧衛民聽邊大媽在耳邊兒念咒就頭疼。

心說這以後是什麼年代啊，您那一套不吃香了，全是帶著死味兒的媽媽令兒。

可老太太終究是好意，他也只能當好話聽著。

不耐煩中，忽然想起了國慶節，邊家還得辦喜事兒呢，老大邊建軍改娶媳婦了呀。

這下有了轍，趕打岔。

「對了，邊大媽，您家的喜事兒都忙和怎麼樣了，缺什麼不缺啊？咱說點實在的，有什麼用我幫忙的，你可言聲啊？千萬別跟我客氣……」

別說，不實在的人口稱實在，可真管用。

竟然一下讓老太太眼角樂出了褶子。

「嗨，忙活的差不多了，都靠大家幫忙啊。你康大爺給請了瑞賓樓的大師傅，過兩天就來砌灶搭大棚。」

「羅大嬸的大兒媳婦答應出面充當這個娶親太太。雖說就一個大胖小，可現在不都是一個孩子了嘛。這就是個全福人兒啦。」

「至於魚呀呀呀什麼的，採購上的事兒你米嬸兒包攬了。汽水啤酒罐頭什麼的，建功現在不就能幫上家裏嘛。」

「說起來，這還多虧你給找的好工作呢。沒什麼啦，真沒什麼讓我愁的啦。倒時候你呀，幫著大媽喜字兒，放放鞭炮就行了……」

寧衛民見老太太越說越高興，心裏也是笑著得意，上越發甜了。

「好嘞，大媽，那就提前預祝您也早日報上個大胖孫子。趕升級做拉。再等孫子儘快長起來，您也來個四世同堂。-那您才真正的福氣呢。」

這下老太太真是榮綻放了。

「好好好，借你吉言。你這孩子就是甜。說話招人聽。你也是，踏踏實實幹正經事，干出樣兒也趕個家，讓你們寧家有個香火才是正經事啊。你說是不是？傻孩子。」

「瞧您說的，怎麼又拐我上了？那我也謝您吉言。不過大媽咱可說好了，回頭我找不著好對象，您可不能不管。」

「你這孩子，又瞎逗了是不是？你真找不著，大媽給你介紹……」

寧衛民掛著笑容，總算像送神一樣把老太太送了出去，眼瞅老太太進了自己的屋。

他這才輕呼出一口氣來。

別說，他也覺著好像是有點疏忽了，一心盼著來信了。

可忘了這年頭的人是沒有私的，這信一多起來也是個麻煩。

這不，周遭的鄰居們就先奇怪上了。

雖說他的技還是真的，這年頭也沒法律管這種事兒，他鑽空子談不上違法紀。

可這年頭，標新立異你再能折騰，千萬不能放在明面上啊。

否則得到的不會是佩服，那就是多方針對和嚴厲打了。

看來，還是最好把收信地址挪個地兒最妥當。

可這年頭沒租房，也沒買房啊。

要不暗地裏跟負責送信的郵差打個商量？

花點兒錢買個私人服務，讓他幫著先保管，私下裏找他去拿信？

不，這樣更是蓋彌彰。

就怕讓人知道了底子，不出事還好，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