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1980》第81章 賽螃蟹

劉師傅做了一輩子飯菜了。

尤其職業生涯后二十年,他一直乾的就是瑞賓樓的頭灶。

別看退休的時候,勤行還沒有推行廚師等級,小飯館里的劉師傅連個正式職稱都沒有。

但老爺子這手藝的,卻絕對比三十年後的烹飪大師高多了。

因為三十年後的大師,都是口頭經濟下誕生的大師,會吹比會做更重要。

寫文章,當評委,一個比一個能個兒。

可真讓他們來做一道,水平也就一般般了。

甚至為了藏拙或是擺譜。

這些大師們自己都很手做,得指使徒弟才有顯得派。

可劉師傅不一樣啊,他的手藝是在從學徒開始,於師父的棒下一招一式練就的。

也是他用自己一輩子的時和灶火磨礪出來的。

他是在用一輩子積累的經驗,去一不茍地給邊家的親朋做自己最拿手的菜式。

這樣的手藝不但融里,也幾乎了他做人的一種信念。

那就是,該怎麼著就得怎麼著,不打丁點兒折扣。

別的也甭說了,老爺子只要應了人,就必得親力親為上灶,這就信義。

再看看他帶來的這倆徒弟,又能看出嚴謹來。

因為別看年輕的一個已經是瑞賓樓的二灶了,在店裏是什麼菜都能做。

可跟著劉師傅打下手,卻只配蒸饅頭,做主食的。

另一個呢,多學了五年。

如今調到了都一上班,乾的一樣是二灶,職稱也定了高級。

可那也只有做蒸菜和湯菜的權力,不能小炒兒。

這就是老年間的規矩,手藝的火候師父嚴格把關。

說你不行,就真不行呢。

那不妨想想看,這樣的匠人態度,所做的宴席,吃在裏是個什麼滋味兒吧?

事實證明,舌頭騙不了人,長著舌頭的客人們也沒有不識貨的。

無論每桌,上的菜很快便被客人一掃而

於是在邊大爺和康德的懇求下,劉師傅不得不臨時答應,再給每桌加了兩道菜。

一個是拔土豆,另一個就是油渣小白菜了,不為別的,用料好找啊。

可就這,最後一樣沒剩多

或許有人會說了,這年頭的人沒見過世面,加上肚子也太素了,才會如此。

未必就能說明廚師水平真有那麼大差距。

但這樣的理由怕是說不通的。

為什麼?

就因為穿越而來,自詡吃過不席面的寧衛民也一樣啊。

就句話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劉師傅的一道賽螃蟹就給他吃服了。

人家是沒把肘子給做出龍味兒來,但卻把蛋和魚螃蟹味了。

說起來,前世寧衛民還真吃過這道菜。

當時是他是在一個老字號的京菜館請一個外地客戶。

客戶翻菜單時,看到這道菜覺得新鮮,又聽說是京城傳統的菜式。

結果就點了,沒想到等菜上來一嘗,倆人都樂了。

居然是盤兒沒形兒沒樣兒,碎豆腐似的炒蛋。

說是有那麼點螃蟹味兒,可實際上只是因為菜里澆了吃螃蟹不了的姜醋而已。

這再怎麼說,也不值得八十多塊啊。

從此,寧衛民也就對這菜沒什麼好了。

認為就是坑人的噱頭,跟糖拌西紅柿被做「火山下雪」標價五十八塊一樣。

甚至不如同和居拿蛋翻炒的「三不沾」,別看人家標價一百零八塊。

那畢竟是真功夫,而且好吃啊。

於是這個經歷也被他認為是平生奇恥大辱。

他一個堂堂的生意老手,從來只有懵別人的,居然被飯館黑了,能不到憋屈嗎?

可今天又不一樣了。

因為劉師傅做的賽螃蟹和那狗屁菜館完全不同。

人家是以黃花魚為主料,蛋當輔料,再加各種調料提前腌制,快火炒的菜肴。

黃花魚雪白似蟹蛋金黃如蟹黃。

劉師傅的賽螃蟹,別說外觀極其酷似蟹,那爽味鮮更是賽蟹

完全做到了不是螃蟹,勝似蟹味。

要和現在市面上正賣的蟹比,不但便宜多了,吃著還尤為過癮哪。

這寧衛民還能不挑大拇指嗎?

說起來,這還是他不知道的這道菜真正由來的況下呢。

假如他要是知道,這賽螃蟹是由同治年間膳正烏爾渾烏七爺所創,原是地道的膳。

後來經由口子廚何三兒跪地苦求,烏七爺了惻之心傳藝,才得以傳民間的。

假如他要是還知道,如今京城的口子廚幾近絕跡,也只有瑞賓樓一脈傳下來的賽螃蟹為正味兒。

這小子恐怕更得慶幸自己的幸運了。

因為這就是絕對的「非質文化產」啊,日後說吃不著,也許就真吃不著了。

瞧他這份福氣,大不大吧!

總之,如果今天的拍攝鏡頭打算以宴席上的場面收尾的話。

那最後大吃大喝的一幕,一定讓看到它西方人,更加誤會我們的國人都是很刻板的。

因為邊家的酒席其實算是個特例,-菜肴實在是太味了。

以至於坐在席上的賓客,拿起筷子就放不下了。

誰都顧不上客氣了,只顧得上吃了。

難得有人舉杯喝酒,就更沒人聊天兒。

人人都相當投啊,哪怕陌生人坐一起也不見外,全大口大口往自己裏填乎。

還都是這年頭標準吃法,大塊吃瘦不吝,沒人青菜。

等好不容易有個撤盤子歇氣兒的工夫。

與寧衛民同席,有個澡堂子開票的孫師傅,甚至不自發出了幸福的慨。

「媽媽的,天天有人結婚才好……」

結果這一句,讓寧衛民給接了下茬了。

他當眾說出一句令人無法反駁的至高真理。

「關鍵還是有好酒好菜才行啊,否則,就是結一百個婚也沒用。」

毫無疑問,這闢的回答,當堂就引發一陣快樂的哄堂大笑啊。

連孫師傅都挑大拇哥了。

就為這話,他拍著寧衛民肩膀,舉起了一杯啤酒。

就這樣,倆人嘻嘻哈哈一杯,席面上的氣氛大好。

大家除了腸胃被勾引得都很激,酒興也漸濃。

只是可惜,就在推杯換盞之際,就在大夥終於來了聊天興緻時候。

一個完全想不到的意外,終止了寧衛民等待熱菜上桌機會,促使他不得不提前退席了。

甚至就因為這事兒,他接連錯過了後面的干炸丸子和茄蝦仁兩道菜。

事後每每聽別人提起這兩道菜的彩,那是相當的惋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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