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日，午時。

仙羊村的化羊節節慶按時進行。

秦滿江和劉婧清面前站著一個男人，聽他講完后，劉婧清面煞白，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們是在犯罪！”

這個男人陳睿，是那群烏合之眾選出來告訴秦滿江一切，并尋求幫助的人。

他完整地講述了八月十九日晚發生的事，包括怎麼挑中的李蓉，怎麼把抓祠堂，怎麼控制住，怎麼給上羊角，穿上羊皮。

包括最后……本來已經化羊功的李蓉，詭異地消失蹤影。

事件之駭人聽聞讓劉婧清不敢相信這竟然是發生在如今這個年代的事。

“我……我知道，但從古至今，大家都這麼做！我也沒辦法……我們都沒辦法……”

陳睿的本來在發抖，但說著說著，他的緒竟開始激起來。

“村子仙羊眷顧，但也同樣被仙羊詛咒！如果不這樣做，我們活不下去……你們看見了嗎……這個村子，這些地磚，食，人口，那些房子……全都是仙羊賜予的！”

“小時候，家里一個月才能聞到一次味，貧窮……比死更可怕！”陳睿激地面目紅，“不就是殺人嗎？三年殺一個人，殺一個人就能許兩個愿，難道不劃算嗎？”

陳睿的發言讓劉婧清骨悚然，這才意識到，這里究竟是個什麼地方。

忽然間，一聲鞭炮讓劉婧清渾一。

扭頭看去，原來在他們說話的時候，由王家家主，王舉主持的化羊節節慶，已經正式開始了。

三個人站在廣場的角落看去時，村里已經擺出了大大小小幾十桌菜品，家家戶戶養著的黑羊也都被牽了出來，任由它們上桌先吃，黑羊的羊蹄沒有毫分寸，上了桌就把一桌好菜踩得稀碎，甚至邊吃邊拉，但人們卻拍手好，只要有羊上了自己的桌，到自己的菜，就開心得合不攏。

鞭炮聲，羊聲，人們急切的歡呼與議論，王家家主拿著話筒的致辭，仙羊村的此刻，場面熱鬧又詭異。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等一會兒簽選中中簽者時，化仙羊的人該由誰來扮演？”秦滿江似乎對剛才陳睿的講述不怎麼在意，只是繼續問道，“被你們炮制仙羊的李蓉失蹤了，那今天出場的仙羊是誰？”

“不是失蹤了！是變了厲鬼，在索命！”陳睿渾發抖，“你們看見了，陳叔死了，今天上午和我們一樣大的張揚也死了，而且……你們不知道，看守祠堂的我們的同輩也死了！都死了！”

“你說過你有辦法，你必須救我們！”陳睿雙目通紅，在激烈的鞭炮聲中，他上前一步，抓住了秦滿江的領，“我不管你是騙子還是真正能驅鬼的人，你說過你有辦法，如果你裝傻充愣，我們一定會先殺了你！”

“哦？”秦滿江個子比陳睿要高上一些，雖然此刻被他抓住了領，但仍然居高臨下地盯著陳睿，說：“如果你再不放開，我會把躲避李蓉復仇的辦法告訴其他所有人，唯獨不告訴你。”

“或者，告訴你的朋友們，只要殺了你，李蓉就會停止復仇，”秦滿江住他的手，緩緩拿下去，整理了一下領，“你猜他們會不會信？”

陳睿臉一白，說不出話來。

秦滿江面無表，湊到他的耳邊，低聲說：“求人不該是這個態度。”

他用手捋了捋頭發，看向劉婧清：“走吧。”

陳睿剛想說些什麼，卻見秦滿江微微側，說道：“回去吧，我答應過會幫忙的。”

劉婧清也回過神來，趕跟上了秦滿江，路過陳睿時看都不看他一眼。

“秦先生，我們……不需要問他了嗎？”劉婧清問道。

秦滿江疑地看了一眼，不是一直以來都自己秦同學的嗎？

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秦滿江搖搖頭，說：“前因后果他已經說得足夠清楚，現在的問題，是那個替代李蓉出場的仙羊到底是誰。”

他看向被人們抬著，坐在花車上正緩緩過來的“仙羊”，心底也有疑。

“我……其實也有一個問題。”劉婧清低聲說道。

“是嗎？”秦滿江看向花車，回應道：“什麼樣的問題？”

劉婧清也跟著秦滿江的視線看向花車，鞭炮聲，歡呼聲，和這個村子背地里進行的恐怖儀式格格不，想了想，開口道：“如果那只鬼……怪談所指的病羊是李蓉，我覺得……本沒有理由殺我們。”

扭頭看向秦滿江：“現在死掉的所有人，都是曾經害過的人，我們好像……”

“昨晚，廁所。”秦滿江只是簡單地提了兩個詞，劉婧清就不說話了。

秦滿江也沒有轉頭去指責什麼，只是平靜地看著緩緩被抬過來的花車，說：“現在能確定的是，李蓉雖然失蹤了，死者也的確是曾經害過的人，但那只鬼，不一定是李蓉。”

“啊？”劉婧清沒有想明白過來這個邏輯。

“我在想，”秦滿江低聲說道，“剛才陳睿提到，三年一次的殺人儀式，他們可以提兩個愿，一個來自被選中為仙羊的人，第二個，來自被仙羊選中的幸運兒。”

“但以自己死亡為代價為仙羊，為仙羊的人怎麼會不心生怨恨，怎麼可能不去復仇？”

“小然小姐提到過，這六大家族是最近這二十年發展起來的，三年一次的話，的確夠他們每一家許一個愿，但……還有六個為仙羊者本人的愿呢？”

秦滿江沉默片刻，看向站在高臺上的王舉，說：“他們可以手腳讓自己的家族員為幸運兒，向仙羊許愿，但為仙羊者自的愿，他們控制不了。”

劉婧清終于明白了這個邏輯，對……二十年了，如果要復仇，那為仙羊的人早就許愿復仇了。

“所以，我有兩個想法，”秦滿江收回了視線，拉了一把劉婧清，“走，過去看看仙羊是誰。”

兩個想法？

是什麼？

哪兩個？

劉婧清滿腹疑，被拉著去到了村中央廣場，“仙羊”乘坐的花車也已經被抬到了這里。

現場的氣味并不好聞，人的味，羊味，飯菜的香味，鞭炮燃放后的火藥味，以及羊的排泄，全都混在一起，讓人直皺眉頭。

但現場沒有人在意。

此刻，廣場上站滿了人，所有人都面向最中央的高臺，更確切的說，是狂熱地看著那個高臺上的花車。

“是王家的王舉？今年怎麼是王舉主持，他要當村長了嗎？”

“不知道，不過老村長都九十多了，也該做不了……”

“管他呢，快看，開始簽了！”

面帶笑容的王舉走上高臺，手中拿著話筒，抱起了一個閉的箱子。

接著，他從正面打開箱子外層，出了里面的玻璃，以及……寫得麻麻的紙條。

每一張紙條都寫著一個名字，而被仙羊中的人，就是這個三年的幸運兒。

可以向它許愿。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著王舉把箱子抱到了仙羊的花車旁。

接著，王舉掀開了花車的簾子。

一張秦滿江和劉婧清完全陌生的臉出現在了花車里，但村子里的人卻似乎認識。

“咦？那不是陳家的陳平嗎？他媽媽以前就當選過仙羊，這次又到他了？！”

“我聽說今年的仙羊不是李家的兒李蓉嗎？”

“誰知道呢……”

陳平？

這個名字和本次同為玩家的陳平一模一樣，昨晚那位陳哥也提到過。

是純粹的巧合，還是有某種聯系？

一時之間，秦滿江也無法得出結論。

人們的疑與議論聲織在廣場上，然而，所有的聲音都在面帶微笑的陳平將手箱子里那一刻戛然而止。

開始了，到我……一定要到我！

每個人的心底都在呼喚，他們的心跳在加速，整個廣場的氣氛抑又熱烈。

就在這一刻，沉的天空忽然掛起了風。

風不知是從哪個方向吹來的，嗚嗚咽咽像在哭泣。

陡然間，一尸從天而降！

“砰——”

尸砸在了高臺上，“仙羊”陳平簽的作頓住了，整個舉行活的廣場也雀無聲。

王舉差點沒拿穩話筒，他驚恐地看著砸在高臺上的尸，這是……

那悉的服，蒼老的，被撕得模糊的上半，太完全被搗爛，出了腥紅的頭骨。

“村長！！！”

“是村長！”

“啊！！！！！”

尖聲此起彼伏，老村長至死都大睜著眼睛，被鑿出兩個大的太往外流著，他渙散的瞳孔看向了高臺下的所有人，里咕嚕咕嚕冒著泡，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卻開不了口了。

“暫停！”

“節慶暫停！”

“快來人！”

王舉臉白得像紙，拿著話筒大喊大。

很快，有人上來把陳平塞進了花車里，再次抬了下去。

王舉如喪考妣，丟下了現場，頭也不回地往另一個方向跑了。

秦滿江一直在盯著他，見狀立刻跟劉婧清說道：

“走，跟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