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源問：“沉大夫，要進去看一眼嗎？”

沉叢云兩只手搭攏在袖子里，靠在別人墻上，說：“人家不是找了你了嘛，我去看什麼？”

高源又問：“那你這麼老遠跑來干什麼？”

沉叢云慢悠悠起來：“說了，吃撐了熘達。”

說完，他又走了。

高源對著他的背影說：“當年的沉家的一雙妙手，難不不僅丟了手藝，還丟了醫德嗎？”

沉叢云果然停下了腳步，他轉過，突然大聲道：“小小年紀，你懂什麼！”

高源道：“我懂的確實不多，不過我知道當年沉家借以名的三門外治本事，針灸，推拿和接骨，靠的全是手上功夫，因此被人稱為妙手沉家。”

“有人說過沉家一雙妙手‘一手就要錢’，也有人說過‘一手就失手’，但還從沒有人說沉家妙手不負責任的。”

沉叢云盯著高源道：“負責？我對他們負責，誰來對我負責？我貧困潦倒，我一無所有，我備歧視，誰他媽管我了？”

高源則毫不留地說：“你貧困潦倒是金圓券害的，你一無所有是你自己賣了家產到塞好，只為搏一個市長保健醫生的位置，誰知道沒兩個月就喜迎解放了。你怪誰啊？”

“你……”沉叢云震驚地看著高源，前面這個年輕人知道他們沉家的往事，這就已經讓他有些吃驚了。這人還如此了解自己的過去，這就讓他有點骨悚然了。

高源搖搖頭：“你有什麼好怨天尤人的？這麼多蠢事，還不是你自己選的。后來，你不是也留用在市醫院了嗎。還不是你自己憊懶懈怠，一肚子怨氣，所以才被趕了回來，你能怪誰？”

“我！”沉叢云劇烈地抖著。

他一直以來都是蔫著的模樣，從不與人氣，每天都是半死不活的樣子。今天因為他們沉家的往事，他第一次跟這個年輕人說這些，卻被對方這一頓撅，他都要被氣的氣機逆了。

“你是聽誰造謠誹謗的？”沉叢云氣急敗壞起來。

對方氣急敗壞了，高源自己反倒澹然了：“是不是造謠誹謗，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你把所有錢財都換金圓券，難道是因為國？”

沉叢云老眼瞪著直熘圓。

高源又道：“你變賣家產，去搏大的保健醫生，難不是想為全人類做貢獻？”

沉叢云著手指，指著許。

高源看著這老頭，心也有些唏噓。這老頭的前半生是激人心的斗史，后半生就是讓人啼笑皆非的悲劇史了。后半生就跟個湖涂蛋似的，他就沒做過正確的選擇，所以最后的結局自然也是慘澹收場。

一直怪氣蔫慫蔫慫的沉叢云，終于被高源惹得暴怒了。

他指著高源鼻子罵道：“你知道什麼，你懂什麼，你一個小年輕，聽誰胡說八道，來這里造謠誹謗！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們沉家，都是為了恢復我們沉氏家學的輝煌。”

高源說：“那現在還有幾個人記得沉家，你又恢復了幾分沉家昔日的輝煌？”

沉叢云頓時啞口無言，因為他真的反駁不了。

半晌后，沉叢云抬頭，老眼里面全是，他嘶啞道：“你可以說我沒出息，但你不可以說我沒有努力過！你可以說我醫不，但不能說我沉氏家學沒用！沉家人沒有死絕！誰說沉家無后了！誰說再沒有沉家了！”

積攢多年的緒，在這一刻全都發出來。

沉叢云對著高源怒吼。

高源目稍稍呆滯了一下，雖然他知道沉家的事，但這麼清晰到沉叢云憤怒不甘的緒，他還是第一次。

哪怕是在上輩子的印象里面，這老頭子也是一個讓人恨的牙的大蔫貨！

高源語氣稍稍放緩和一些：“還會不會有沉家，不是我說了算的，是你自己說了算的。”

沉叢云冷著臉道：“你又有什麼資格在這里指手畫腳，你以為你是誰？你又是什麼貨，你憑什麼對我們家評頭論足，你當自己是什麼名家國手嗎？你以為你比沉家人更厲害嗎？”

高源疑地問：“你不就是沉家人嗎？”

沉叢云一滯，而后大怒：“年紀輕輕，口出狂言！曹新建的病機，只是讓你巧想到，你真以為你比我強嗎？你真以為我是個混日子的廢？”

高源禮貌地微笑了一下。

沉叢云卻更怒了，他指著高源的鼻子道：“你等著，我會讓你看到的！”

高源看著沉叢云離開的背影，他微微搖搖頭，看來唯一能引起這蔫老頭緒劇烈變化的就是他最在意的家族榮耀了。

……

次日，一早。

高源再次來到鄉里，他先去了曹新建家。

“哎，大夫來了啊。”曹新建老婆忙把高源迎進來。

高源微微頷首：“你好，我是來看看曹同志的恢復況的。”

“好，好。大夫，你真的太負責了。這樣，你先坐。我去給你泡個茶。老曹啊，老曹，快出來，昨天那個大夫來了。”曹新建老婆一邊忙活一邊曹新建出來。

高源道：“不用忙活了，我是來復診的，很快就走。”

曹新建老婆帶著高源進去，卻見曹新建坐在桌子前，拿著紙筆直撓頭。

曹新建老婆又道：“老曹，你怎麼回事？耳朵聾了？昨天給你治病的大夫來了，你聽不見嗎？”

“啊？”曹新建這才抬起頭，看向高源：“哦，是大夫來了啊。”

他趕把紙筆放下，站起來給高源搬椅子。

高源問：“曹同志，今日好些沒？”

曹新建忙說：“好多了好多了，就是里還有麻辣的覺。”

高源道：“舌頭出來給我看一下。”

曹新建吐舌。

高源道：“舌紅無苔，這是分損了。這樣吧，我再給你開個方子，你再吃兩服藥，應該就沒有大礙了。有紙筆嗎？”

“有。”曹新建把自己正在寫的紙推了過來。

高源見上面寫著“原子彈”，“細菌”之類的詞語，他看了兩眼，便在下面空白的角落寫上了大劑引火湯的配伍，然后把方子遞過去：“照方抓藥就好。”

曹新建滿口答應著，拿過紙來看，但高源卻注意到對方本沒有看自己的方子，而是在看他自己寫的字。

高源詢問：“曹同志是這是在思考什麼事嗎？”

曹新建說：“哦，也沒別的。你們肯定也都知道，老一直在對我們進行核威脅，核訛詐。之前援朝的時候，他們又用了很多化學和細菌武。”

“雖然說我們在戰略上要藐視敵人，但在戰上一定要重視敵人。這不，為了加強我們的民兵訓練，上面讓我們獻計獻策，思考一下怎麼防范敵人的原子，化學和細菌武。”

“哎呀，我正頭疼呢。前面好幾天晚上都沒睡覺，就是在琢磨這個事。結果什麼都沒想出來呢，我自己就先病倒了，要不是上你這位高明大夫，我就麻煩大了。”

高源點點頭，明白了：“這樣啊，如果說要防范敵人的原子武，你就要先知道原子是什麼，原子武炸之后能產生什麼樣的破壞殺傷作用。知道了這個，就知道怎麼應對了。”

曹新建聽得一呆：“大夫同志，你不僅會醫，還會防原子彈？”

高源出微笑：“就會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