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徐州賑災，帝云錦一早便已安排妥了。

原本擬定的是由戶部尚書周炳琨任督查，徐忠任協辦使，兩人率戶部的大小員一同前往。

但徐忠將這個計劃提前了。

此事他沒有跟周炳琨商議，只因前段時間他因為征糧手冊的問題跟周炳琨等一干戶部吏鬧了矛盾，所以也就沒去戶部自討苦吃了。

于是他僅僅帶上一些干糧，和帝留給他的一紙手諭，便出發了。

然而徐忠在剛出王都城外時，卻遇到了一個讓他意想不到的人。

袁初煥的孫袁瑩瑩！

此刻這位袁大小姐顯然已養好了傷，正雙手抱，靠在王都東城門對面的一株柳樹上，鼓著腮幫，滿臉不快地盯著徐徐出城的徐忠。

“走的這麼慢，鵝行鴨步一樣，等趕到徐州，紅菱菜都涼了。”

袁瑩瑩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道。

紅菱菜是大黎的一道涼拌菜系，通常是大黎喜宴流水席上最后一道菜，這個典故與黃花菜那個類似，都是嘲諷他人行事遲緩的意思。

可徐忠似是沒看到一般，自顧自埋頭朝前方的牙行走去。

從王都到徐州大概有六百余里，徐忠打算去買一匹馬代步。

“喂！”

袁瑩瑩見徐忠竟然無視了自己，頓時不滿道。

徐忠依然無于衷。

這下袁大小姐可不干了，一個閃掠到徐忠前方，展開雙臂攔住他的去路，道：“姓徐的，你什麼意思？本小姐一個大活人你恁是裝作看不見？”

“咦！”

徐忠這才像是突然發現了袁瑩瑩一般，故作驚訝道：“原來是袁大小姐，怎麼，袁大小姐這打扮，是準備出遠門嗎？”

袁瑩瑩氣得直，但也知道自己拿這個混蛋沒轍，不忿道：“還不是阿翁擔心你的安危，派本姑娘一路跟隨，護衛你的周全。姓徐的，此事本姑娘不相信你不知道，你就是故意的！”

呃……

此事徐忠還真就不知，完全是袁初煥擅作主張。

按說嘛，這袁瑩瑩是武師中期的修為，帶上的確是個不小的助力，可問題是這位大小姐的脾氣……

誰敢保證到時候自己帶的是位保鏢，還是個火藥桶呢！

徐忠了鼻尖道：“這個嘛……就沒那個必要了吧。袁老的心意本心領了，大小姐還是請回吧，回去后替本向袁老道聲謝。”

袁瑩瑩一愣，自己這是……被退貨了？

眼見徐忠隨便一句話打發了自己之后，就那麼頭也不回地打算離開。

袁瑩瑩徹底發了。

這次更是指名道姓地怒罵開來，“徐忠，你什麼意思？明知阿翁已經將本姑娘指派給你，若就這麼灰頭土臉地回去定然要被挨罵，你還故意這麼說，分明就是等著看本姑娘笑話！”

老子故意你個鳥灰！

給你臉了是吧？

就許你一個六部尚書的孫有脾氣隨便發，老子一個司禮監的太監有脾氣就活該著是吧？

徐忠這次連理都沒理，面一沉，扭頭便走。

袁瑩瑩咬了咬銀牙，蓮足狠狠一跺，終究還是悻悻地跟了上去。

如今的大黎雖然依然屬于封建社會，但人口買賣自從帝云錦登記以來，就徹底給杜絕了。

眼下的牙行已只剩下豬馬牛羊等牲口的易。

來到馬市，徐忠詢問了下馬匹的價格。

上好的烈馬，在一兩黃金左右；中等的約莫半兩黃金；差等馬只需一兩白銀即可。

明碼標價，叟無欺。

徐忠如今上揣著帝賞賜的百兩黃金，財大氣，一口氣買了一匹烈馬和一匹中等馬。

反正左右不過一兩半黃金，中途某匹馬累了，還可以換乘。

這一幕瞧在一旁尾隨在他后的袁瑩瑩眼里，難免又暗暗吐槽一句敗家子。

而徐忠這次是打定主意徹底磨一磨這位袁大小姐的子，所以明知對方跟在后，全程當做沒看見一般。

挑好馬匹，徐忠又買了幅繪有整個大黎六州一都十二郡的羊皮地圖，便向著徐州的方向進發了。

徐州位大黎的最東端，西接碭山郡，東臨東海，是洹河的海口，因其匯聚了整條洹河的主支干道水域，水量極大，所以一旦發決堤，也最難控制。

縱觀整個大黎歷史，甚至追溯到前朝大炎王朝，洹河在徐州釀的水災都從未間斷過。

甚至說是三年一小災，五年一大災，都不為過。

而今年春夏變換之際，又恰逢雨季特別長，各大小河道匯聚洹河，導致了一場堪稱是百年難遇的特大澇災。

整個徐州災面積達三分之二，災人數將近百萬，足足占了大黎人口的十分之一還多。

這些還都只是徐忠從帝云錦那邊聽來的消息，至于實如何，得等他到了地方后親自勘察一番才能弄清楚。

畢竟云錦的消息也都是下面的人所匯報的，其中是否摻雜有心人故意知不報、糊弄朝廷，就不得而知了。

過了王都以東，便是柳州。

因為事態急，徐忠一路星夜兼程，僅僅用時兩天不到，就穿過柳州，進了與徐州接壤的碭山郡。

從這里開始，已經陸陸續續到這場洪災帶來的影響了。

由于準備有限，徐忠一路就帶了兩天的餅干糧，所以到了碭山郡，他準備城添購一些吃食。

大黎是王都中央集權，下封州、郡、縣三個級別的政權。

州管縣，而郡則是單獨獨立出來的，用來分封皇室員所設。

碭山郡作為大黎十二郡之一，其面積約為柳州的五分之一，郡王飛塵，乃云錦的父親飛鴻的堂兄，算下來，便是云錦的堂叔。

徐忠初臨碭山郡城下時，第一覺便是，宏偉壯觀。

五丈來寬的護城河，高達三丈的寬厚城墻，雕細鏤的懸空石門，排垛口，高聳人的瞭城樓。

這份規模，哪怕是王都的皇城都略顯不及吧。

此時城門前匯聚了近百名衫襤褸、形容枯蒿的難民，可城門閉，吊橋高高懸起，顯然是不打算放他們進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