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為游樂園的氣還沒消，綿綿一個晚上都沒跟傅逸生說一句話。

傅小爺滄桑點煙，深刻地會到什麼‘辛辛苦苦二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他刷了大半年的好度，就因為這個愚蠢的決定化為灰燼……

臨近中秋，夜空里的月亮一點點變圓，傅逸生一個人坐在小臺的鳥籠吊椅上，手里輕輕搖著小半杯紅酒，目不知道落在哪一點上。

藍蘭洗完澡，著頭發走出去，上只穿著寬松的白底藍條紋襯衫，出兩條纖細白的長，扣子也不好好扣，上下錯位，隨著抬手的作，瀉出了一片好風。

傅逸生欣賞了一陣后，才噙著笑抬手對招了招，示意到自己邊來。

藍蘭就走了過去，坐在他腳邊的墊上。傅逸生接過手里的干巾幫干頭發，目往房間里看了一眼：“綿綿睡了？”

“唔，睡了好一會兒了，估計是累了。”

綿綿是西方教育長大的孩子，個很獨立，從三歲起就是一個人睡，藍蘭想陪睡都拒絕。

傅逸生角微翹，語氣有點小驕傲：“比我大哥的兒活潑多了。上次我大哥一家去倫敦度假，才五個多小時的飛機，小侄就累得一到酒店倒頭就睡。”

哪像綿綿，從莫斯科到榕城十幾個小時的飛機，非但不累，還去游樂園玩了一下午。

藍蘭想起白天的事兒，忍不住再取笑他一次：“是是是，不僅有力玩，還有力跟你置氣，你兒真是好棒棒。”

一提起這個，小爺就覺得很挫敗，無奈笑道：“我大概真的不會跟孩子相，總是做錯事讓不高興。”

藍蘭笑著趴在他的上，著他十指穿過的長發的溫。

其實吧，傅小爺真的努力的了。

自從知道綿綿是他的兒后，活就變了一個兒奴，親手做玩什麼的不用說，他以前不屑那些乖乖娶妻生子的朋友，這次還拉下臉去討教怎麼跟孩子相、怎麼討孩子喜歡。

他們傅家的親觀念很淡薄，就算是親兄弟平時也沒怎麼聯系，可為了弄清楚綿綿的心思，他三天兩頭給他大哥二哥打電話，是把兩個日理萬機的兄長都變他的的軍師。

有一次他跟綿綿聊微信聊到了一些話題，還一邊給大哥打電話，現場直播聊天容，為的就是請教怎麼回復綿綿會高興……

然而，饒是他這麼努力，綿綿對他卻始終沒什麼好。

藍蘭也想不明白，綿綿從小就很乖，就算對陌生人也很有禮貌，怎麼就那麼不待見傅逸生呢？傅逸生疼疼得就差把天上的月亮摘下來給當床頭燈，到底還不滿意他哪里？

干了藍蘭的頭發，傅逸生把從地上拉起來，抱著讓坐在他的上，語氣里難得帶有一些艷羨：“綿綿還是喜歡厲南衍多一些。”今天聽提了好幾次Daddy呢。

藍蘭歪了歪腦袋，笑說：“綿綿從小在伯爵邊長大，跟伯爵親是人之常啊。好啦我的小爺，你別灰心啊，這幾天你好好和相，也會跟你親的。”

“嗯。”傅逸生將下擱在的肩膀上，的頭發從他的臉頰蹭過，他忽然想到綿綿也有一頭這麼的頭發，心頭不一，笑著慨，“你和綿綿啊真是我的克星。”

藍蘭放松，后背著他的膛，慢悠悠道：“這天道好回，傅小爺以前玩起人來不是很溜嗎？活該現在吃人的苦。”

傅逸生飛快接話：“這怎麼能苦？你和綿綿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寶藏，只要是你們給我的，不管是什麼，我都甘之如飴。”

聽聽這話說的……藍蘭立即鼓掌，瞬間對小爺信心大增——人的手段還是那麼出神化，綿綿一個四歲的小丫頭，哪招架得住這個？打賭，用不了三五天，小家伙一定會被拿下。

然而……事實是……藍蘭低估了親閨的戰斗力。

——綿綿不僅沒有在三五天被傅逸生拿下，甚至一周過去，仍是那個冷冷淡淡的態度。

這下藍蘭真納悶了。

之前大半年，綿綿對傅逸生冷冷淡淡，還能理解是父分隔兩地培養不出。

可是這段時間，傅逸生真把綿綿真是寵得上天地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就拿昨晚來說，綿綿的洋娃娃的服破了個，傅小爺親自拿著針線幫好……堂堂傅家三傅逸生，拿著針線洋娃娃的小服，說出去誰相信啊……

傅逸生對綿綿這麼好，綿綿對傅逸生如此無于衷，真的很讓人懷疑小爺是不是還做過什麼得罪的事兒。

可傅逸生絞盡腦想了好久，真沒想出來除了騙來榕城這件事外，他還有什麼別的惹到？

藍蘭也去問過綿綿為什麼不喜歡傅逸生，但是綿綿一句話都不肯說，就悶頭玩的娃娃。

兩人束手無策，無可奈何。

……

這天晚上，綿綿在房間里給厲南衍打電話。

每晚臨睡前都要給厲南衍打電話，每次都要聊半個小時四十分鐘才舍得掛。

“Daddy，你要記得給我的小兔子喂吃的喔，告訴它們，綿綿過幾天就回去。”

“對了對了，還有啊，Daddy，你自己也要按時吃飯，不要顧著工作就忘記保護自己的呀。”

“Daddy，媽媽這里有好吃的堅果，綿綿帶了一些給你。”

“Daddy，……”

聽著那一聲聲熱的‘Daddy’，傅逸生靠著綿綿房門的墻，低頭苦笑：“我嫉妒厲南衍。”

上次還只是有些羨慕，現在他是真嫉妒了，他的親閨平時都吝嗇于多賞他一個眼神，現在卻喊另一個男人爸爸喊得那麼親昵……這什麼事兒啊……

藍蘭鼻子，也沒辦法了：“綿綿很有事會瞞著我和笙笙，但這次我和笙笙都問過，始終不肯說為什麼不喜歡你。”

“大概我是真的有什麼地方惹到。”傅逸生苦中作樂，“只能等氣消了，幸好我還不算老，這輩子沒準能等到對我敞開心扉的一天。”

藍蘭哭笑不得。

傅逸生的失落只有兩三分鐘，他轉眼看房還在打電話的小丫頭，兒奴屬又一次發作：“講了那麼久的電話應該口了吧，我去給熱一杯草莓牛。”

藍蘭：“……”

傅逸生熱完牛回來，綿綿恰好講完電話。

他先敲了敲房門，綿綿一下扭頭，一看是傅逸生，立即就撇了下：“怎麼是你？”

“我給你熱了一杯草莓牛，你喝了再睡吧。”傅逸生將還熱乎的牛放到的手上，淡淡的草莓果香融著純牛的香醇，只是聞著都讓人食指大。

小孩子最喜歡這種甜食，綿綿抱著牛杯就喝起來，大概是看在牛的面子上，傅逸生坐在的床頭也沒有說什麼。

傅逸生專注地看著，心想綿綿的相貌其實更像他小時候，尤其是那雙小桃花眼。只是因為剛出生那會不好，吃了太多藥，導致的發變淡金，乍一看，反而有些像混兒。

“綿綿，”傅逸生終是忍不住出聲，“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不喜歡我？”

他不是神，也沒有讀心，不可能每次都能準確猜中別人心的想法，而且他覺得與其跟一個孩子拐彎抹角，倒不如直接問來得干脆。

綿綿兩只小手抱著牛杯，低頭一聲不吭地喝著。

房間里一陣安靜，傅逸生以為這次又是無功而返，心里多有失落，抿了抿，他抬手了的小腦袋，正想囑咐早點睡，綿綿就突然開口，卻是風牛馬不相及地道：“他們以為我不知道，其實我什麼都知道。”

傅逸生沒聽懂，輕輕蹙眉，看著問：“綿綿，你說什麼？”

綿綿鼓了鼓腮幫子說：“我一直都知道我不是Daddy的親生兒。”

傅逸生一愣。

“每次我喊Daddy被叔叔伯伯聽到，他們就會在沒人的時候告訴我，我不是Daddy的親生兒。”綿綿年紀小，表達能力不是很好，純粹想到什麼說什麼，“他們還說了好多話，我都聽不太懂，最常說的一句就是Daddy的財產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我知道財產是房子和車子，這些東西我本來就不要啊，為什麼他們每次都要提醒我一次？”

傅逸生用了好幾秒鐘才理解出的意思。

說的‘叔叔伯伯’，應該是指伊萬諾夫家族里那些族親。

他們是唯恐厲南衍太寵綿綿，養出綿綿一些不該有的想法，所以就總是趁著沒人在邊的時候，私下警告，讓不要仗著‘Daddy’這個稱呼，就真把自己當伯爵的兒。

可是綿綿今年才四歲，他們怎麼能對一個孩子說這種話？

比起憤怒，傅逸生更多是心疼：“綿綿……”

綿綿抬起頭，肖像他的小桃花眼眨了眨：“綿綿有時候會想，綿綿的親爸爸到底是誰？他為什麼沒有在綿綿的邊？為什麼要把綿綿給Daddy？如果綿綿在親爸爸邊，是不是就不會有叔叔伯伯對我說那些話？”

如果綿綿在親爸爸邊，是不是就不會有人來警告綿綿要安分守己了？

這種問話，直得傅逸生心臟支離破碎。

他什麼都說不出來，只得一把將綿綿拉到懷里抱住，千言萬語化一句‘對不起’。

綿綿搖搖頭，小手推開他的膛，自己鉆進被子里，只出兩個黑眼珠看著傅逸生：“媽媽和南媽媽都說你就是綿綿的親爸爸，綿綿相信們，但是綿綿不喜歡你這個爸爸。”

傅逸生嚨一梗：“……因為爸爸以前沒有照顧綿綿嗎？”

綿綿點點頭，但又很快搖搖頭，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認識兩個明星，一個是俄羅斯的，一個是新西蘭的，兩個姐姐都跟你一起上過新聞，們是你的朋友，你是不是因為跟們在一起，所以才不要我和媽媽？”

“……”

“還有一個中國的明星姐姐，我看報紙說，懷了你的孩子，你是不是因為有了的孩子，所以不要我這個孩子？”

“……”

到了這個時候，傅逸生才算是知道，綿綿之所以一直不喜歡他，是因為心里認為他不要和藍蘭。

這也難怪，才剛開始懂事，就有人告訴厲南衍不是的親爸爸，而又找不到的親爸爸，自然會認為的親爸爸拋棄了。

……事實上，傅逸生也辯解不了，他當初確實讓藍蘭把孩子拿掉，他確實放棄過。

傅逸生深深嘆了口氣，他這會兒真的很想把以前的自己拖出來打一頓。

“綿綿，爸爸很抱歉給你留下了這麼糟糕的印象。”

“爸爸承認，自己以前真的很混蛋，不僅辜負了你媽媽很多次，還在你出生之前想要把你拋棄。”

傅逸生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對一個四歲的孩子說這些，這種后悔啊道歉啊認錯啊的話，他甚至沒有在藍蘭面前說過，不過現在說給綿綿聽，他卻是很真誠認真的：

“如果時機，爸爸一定要回到那個時候改變這一切，一定會一心一意對待媽媽，和媽媽一起期待你的出生……但是沒辦法，世上沒有時機，發生過的事無論怎麼做都挽回不了，所以爸爸除了一聲‘對不起’，真的說不出其他話。”

“綿綿，你可以不原諒爸爸，但是你能不能給爸爸一個機會，讓爸爸彌補你和媽媽？爸爸現在是真的很你和媽媽，不能再沒有你們。”

不能再沒有們……綿綿咬咬下：“你真的我和媽媽嗎？你會不會過一段時間又把我們拋棄？”

傅逸生立即舉起三手指：“不會，絕對不會。”

綿綿想了想：“可是那些明星姐姐后來都被你拋棄了。”

傅逸生俯下，在綿綿的眉心淺淺地吻了一下：“我就算拋棄全世界，也不會再拋棄你和媽媽。”

“綿綿，爸爸這輩子只要你和媽媽就夠了，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證明我你，好不好？”

綿綿默不作聲地往被子里了，眨眨眼。

其實……綿綿這些天對傅逸生的不冷不熱，都是故意裝的。

要是真的那麼不喜歡傅逸生，這大半年來也不會接他的電話回他的信息，更不會來到榕城。

就是人小鬼大，想用這個辦法測試他對的容忍度能有多——雖然是只有四歲的孩子，卻也會擔心自己會不會被再次拋棄。

看著傅逸生溫又專注的眼神，又突然一下從被子里鉆出來，抱住了傅逸生的脖子：“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