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安公主看著燕翎張狂的背影, 臉發木，“本公主脾氣這麼好，怎麼能跟他計較呢？”當即將馬鞭一, 揚起一地塵土, 以更快的速度越燕翎而去。

燕翎瞇起眼，一手攬住妻子, 一邊信手由韁假意地追了一段, 眼見淳安公主得意洋洋甩著馬鞭消失在大道盡頭, 燕翎忽然掉轉方向，打西便門出京。

寧晏這會兒被灌了幾口冷風, 捂著口鼻側往燕翎懷里躲著，沒瞧清形, 直到速度慢慢停下來，頭頂傳來一道溫聲，

“坐后面去？”

寧晏深吸了一口氣, 找回呼吸, “我還是坐后面吧...”

正打算下馬換位置, 忽然腰被人一托, 人被他攔腰抱在懷里, 又在他前一個旋轉往后一放。寧晏這麼輕而易舉坐在了他后，看著面前的高大男人，心里一陣唏噓, 好歹也算高挑的姑娘，并不纖弱, 到了他手里就跟個隨意拿的小姑娘似的, 燕翎不知妻子在腹誹, 定聲吩咐道, “抱我...”

寧晏依言環腰抱住他，臉還沒過去，一巨力裹挾而來，不可控地撞到了他后背，連致翹的鼻頭都給撞紅了。

寧晏：“......”

燕翎到背后的那個子，心里踏實了，這才雙手執韁往前縱去，燕翎的馬匹前面綴著可隨時出城的玳瑁令牌，守門的侍衛瞥見了，立即提前放開鐵柵，燕翎影如離箭似的從城墻下一躍而過。

淳安公主優哉游哉地騎著赤兔馬出了南城門，

戚無忌一襲白衫端坐在馬背上，含笑朝拱手，“殿下....”

公主吁了一聲，慢慢來到他邊，又忍不住往后去，“咦，這個燕翎怎麼騎得這麼慢？”后的正門大街鋪滿金的，道上空無一人，哪有燕翎半個影，公主意識到不對勁，慢慢的笑意一點點收斂，狠狠往地上了一記馬鞭，“可惡，他耍我！”

“他把晏晏拐跑了...”淳安公主氣得眼眶泛紅，指著城門的方向與戚無忌說。

戚無忌的心哪一下子就了下來，緩緩駛向側，兩匹馬叉，他離很近的位置，“燕翎定是從西便門出發，需要繞過一個山頭才抵達燕山，咱們可以比他們快。”

淳安公主較真的勁又上來了，將眼淚一收，“好，出發！”

兩道馬兒一前一后爭相追逐，戚無忌一時在后面，偶爾又搶在前頭，激起淳安公主的斗志，“我的赤兔馬怎麼可能比你的棕馬慢呢。”

遠遠去，兩道影如在山脊上的畫人兒，嬉戲追逐，淳安公主很快忘了先前那點不快。

燕山坐落在京城西北角，山宏偉，群山綿延，無論景風水都堪上乘，正中的山峰氣勢雄迫如同巨佛俯瞰人間，左右各有起伏不絕的山脈如扶手俯臥腳下，先帝的昭陵便建在主峰的佛肚，一帶低緩的峽谷一路往下延至山腳，四境層林布，景峻奇。

長公主的陵寢便在其中一山坡頂。

從京城方向遠遠駛來，一眼就能看到長公主的陵寢，到了近，仰眸探，只覺那陵寢上的寶鼎有如一點星辰點綴層林當中，遠得很，若是從底下徒步上去，還不知要費多時辰。

整座燕山被皇家圈了苑，金碧輝煌的城樓矗立在谷底的峽口，如無聲的衛士，戚無忌與淳安公主抵達時，已有一批員候在門口，當中一人一紫袍太監服飾，乃是總領此的守陵太監，左有一六品青袍員，右是四品守陵中郎將，三人當先行過來，

“臣等給公主殿下請安，見過戚世子。”

待淳安要下馬，守陵太監立即恭恭敬敬小跑過來，彎著腰屈在公主腳下，“殿下，老奴許久沒見著您了，昨個兒聽人傳話說殿下要來，奴婢高興得一宿沒睡，將園子里的花兒果兒的都摘了來，想請殿下嘗一嘗呢。”

淳安公主只見得這守陵太監數回，并不悉，這些守陵的太監大約都是在宮中不得勢，又或者得罪了主子被發配而來，見到了這樣矜貴的主，自然是鉚足了勁討好，淳安一腳踩在他背上跳下來馬，環顧一周，

“燕翎呢，來了沒？”

守陵太監笑嘻嘻道，“沒呢，還沒瞧見世子影兒...”

“很好，戚無忌，那我們先上去吧。”

戚無忌正與守陵的將士與員打招呼，問了幾句防務，見公主過來，眾人收住話題，迎著進去，帝陵部不許行馬，二人在神殿上了一炷香，磕了個頭，用了茶水點心，帶著行囊便往山上去。

沿著一條寬敞的石徑往南側山林走，過了一段，便見一湖泊被奇石圈在正中，亭臺閣謝錯落有致，湖泊上游有一溪流發源于山林深，更有一些飛檐峭廊掩映其中，淳安公主顧忌著戚無忌的傷，行得不快，兩名太監背著行囊，并十幾名戍衛遠遠輟在后頭。

繞過湖泊，沿著一條紅漆木廊往上，便了林子里，山林稀疏并不算茂，如碎星般灑落，枝葉隨風而，影在二人上織，木廊有一條岔路，往左是一條長長的上山的路，接的山腳，往右是一條賞景的游廊接上陡峭的山腰，這本不是路，只是平日侍衛巡邏多走此可省時間。

兩個人循著右邊到了山腰，從木廊往上有一石巖，換作平日淳安公主手腳并爬也能上去，只是今日跟了個戚無忌，戚無忌到底是男子，淳安多也得顧念著公主威儀，看著那石巖便有些頭疼，

戚無忌自然明白的顧慮，幾乎是不假思索便在面前蹲了下來，“公主踩著臣的脊背上去。”

淳安公主看了一眼他的傷，咳了一下，道，

“沒事，本公主自個兒來...”

戚無忌蹲在下方，揚起俊臉，出溫煦的笑容，“殿下，臣還不至于連這點事做不了，您是君，我是臣，您踩著我脊背上去于禮也合。”

戚無忌骨子里是個很驕傲的人，面對皇帝他都做不來這樣的事，但在喜歡的人面前，驕傲化作齏。

淳安公主這個人吃不吃，別人對越好，反而不知所措，耳郭已微微泛了紅，為了給自己找臺階下，尋了個合適的借口，“換做旁人，本公主二話不說便上去了，只是你不同，我擔心這只出去，燕翎要砍死我。”

戚無忌表有一瞬間的凝滯，默了片刻，舌尖在齒了打個轉，涼聲道，“他不敢。”

“我敢。”一道突兀的聲音了進來。

二人同時扭頭去，只見燕翎長玉立牽著寧晏立在游廊的岔路口，寧晏今日穿著那件蓮青如意紋的翠羽狐裘，春寒料峭，冷風肆掠，狐裘擺輕盈又沉甸甸地翻飛著，亭亭玉立，笑眼彎彎朝公主眨眼，眼梢如同小狐貍般帶著幾分狡黠。

什麼意思？

淳安公主臉微微有些發黑，又瞥著面如冰山的燕翎，慢悠悠將一只出來往戚無忌上擱去，“你看我敢不敢？”激將法淳安公主一吃一個準。

燕翎臉一變，大步往前，側的寧晏連忙抱住了他的胳膊，“世子...”

如果眼神能殺人，淳安公主那條大概是被他燒了，一句“世子”本不管用，燕翎用力手，寧晏既然看穿戚無忌的心思，就不能讓丈夫去當攔路虎，面頰兀自一紅，又輕聲喚了一句，“夫君，你聽話....”

燕翎腳步一凝，眼神還釘在淳安公主上未。

淳安公主雙手已在發，卻強裝鎮定，高抬著下顎，有恃無恐盯著燕翎。

這時，戚無忌朝寧晏投來一個求救的眼神。

寧晏心領神會，雙手從燕翎胳膊下，往下握住他的掌心，又與他十指叉，踮著腳在他耳邊低喃，“你難道真的愿意看著無忌孤獨終生？”

燕翎心神一，渾匯聚的繃力瞬間松懈下來，他自與戚無忌相識起，維護他為本能，更見不得任何人作踐戚無忌，尤其這個人是淳安公主。

這會兒見戚無忌神分外平靜，甚至帶著幾分無奈與無語，燕翎也意識到自己防備心太盛，攪了戚無忌的好事，他腳步往后一退。

只是戚無忌犯得著這麼卑微嗎？

燕翎眼底滿是不解與不屑。換做是他，這會兒也沒法接讓寧晏踩他的背，當然，寧晏也不可能這般無理取鬧，再次慶幸自己娶了一位溫婉的妻子。

寧晏朝公主了眼，雙手扣燕翎，強行拉著他朝另外一條岔路上山。

淳安公主被寧晏弄得一頭霧水，“你眨什麼眼？你拋棄我了，你知不知道？本公主生氣了，你知不知道？回去沒一鍋油燜大龍蝦，別想我放過你。”

那頭燕翎見欺負完戚無忌，又欺負自己妻子，扔來兩字，“做夢。”

淳安公主今日真的被燕翎氣得不輕，張牙舞爪的恨不得去尋他麻煩，這頭戚無忌蹲的有些累了，笑著道，

“殿下，咱們搶在他們前頭上去，待會我幫你想辦法對付燕翎。”

淳安公主這才意識到邊蹲著個人，連忙將放了下來，訕訕道，“對不起哈，我剛剛就是氣不過燕翎囂張的樣子...”

戚無忌擰著竹竿站了起來，溫看著，“我明白....”

淳安公主抬眸看了一眼高高的巖石，思索片刻，“要不，你先上去，再來拉我？”

戚無忌聞言只覺心神輕震，眼神灼熱地看著，艱難地暗吞一聲，“好...”

淳安公主退開兩步，戚無忌借著竹竿的力道，一躍而上，蹲在上頭朝出手，淳安公主一腳踩在木欄，驀地往上一蹬，同時手往戚無忌去，戚無忌抓準時機拽住，將往上一帶，兩個人穩穩當當立在巖石之上。

松濤如浪，陣陣山風從耳邊呼嘯而過，戚無忌心跳如鼓，

的手是極的，與這個人截然不同。

戚無忌再不舍，也在第一時間松開了。

這大概是淳安公主第一次被男子握住手，渾不自在。

戚無忌適時地緩解的尷尬，輕聲問道，

“你這麼怕燕翎？”不等回答，眸眼帶著幾分傷，“還喜歡他嗎？”

淳安公主眼中的火苗登時竄了起來，“那都是多年前的事了？”雙頰鼓鼓，兇地瞪著戚無忌，

“我當時大概是覺著他那張皮囊好看，以為自己喜歡他，現在回想，我是腦子進了水，自從知道他娶了妻還不跟人家圓房，我就看穿這個男人的德，不是個什麼好東西，戚無忌，我警告你，再也不許提這樁事。”

戚無忌心里的褶皺得到平，眉梢的笑越來越深，笑出來卻是淺淺的，

“一言為定。”

淳安公主還沉浸在自己思緒里，“晏晏就比他好看多了，不對，連你都比他好看！”

戚無忌結滾，只覺腳跟都在發，愣是著自己不出半點端倪，執著竹竿往前邁開幾步，離著懸崖遠一些，淡定道，“殿下，我拉你上山。”

“我還需要你拉？”淳安扔了戚無忌一個涼涼的眼神，轉往山上攀爬，爬了一段，扭頭去尋寧晏，卻見夫妻二人走在樹叢深，只約有幾片翠羽穿梭其間，又回眸去瞧戚無忌，

戚無忌慢吞吞地借力竹竿往山坡上爬，淳安公主瞧不過眼，又覺得戚無忌的模樣很有趣，彎著，懶洋洋出手臂，“來，本公主拉你。”

戚無忌抬眸，天真爛漫的笑容，如載著星的舟徜徉在他心底，他毫不猶豫手夠住了。

*

燕翎與寧晏徜徉在山腳樹叢中，一條山經蜿蜒林子里，路上干干凈凈，也無過多的雜草，可見已有侍衛清理過一遍，夫妻二人走得不疾不徐，燕翎雙手背在后，手指勾著寧晏，一個在前，一個在后，到了一段陡坡，寧晏有些氣吁吁。

燕翎回眸瞧，面頰紅撲撲的，眉梢里全是新奇，連著那如三月春暉般的笑容，也綻開得有些晃眼，笑起來過于明，襯得這漫上的翠葉與殘紅也失了。

往戚無忌方向瞥了一眼，那二人抄了近路，正躍上一段山坡，已將他們甩開了一大截，又看著弱弱的妻子，在面前蹲了下來，

“上來，我背你。”

寧晏微微一怔，玄的袍子剪裁合適，將他那寬肩窄腰勾勒得清晰，流暢的線條順著裳束腰帶里，隔著布料都能看出那結實有力的腰，寧晏在他上吃過多苦，自然知道這男人力如何。

不需要人背，又不是那等弱的姑娘，只是順著燕翎的視線了一眼公主的方向，猜到他的意思，罷了，緩緩往下一蹲，輕輕摟住他脖頸，前隔開一些距離，

“辛苦世子了....”

燕翎勾住細，慢慢將背起來，子隔得開，有些往下掉，燕翎不敢直起，于是將往上一掂，的子就這麼被掂得撲在他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