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淡的走廊, 容拾輕扶了一下玻璃門的把手，兩個人的呼吸聲由慢到快，蔣鶴野居高臨下, 手隨意地撐在臉頰一側的墻上, 眼眸里沾了幾分朦朧的意。

還沒等蔣鶴野說話，容拾就從他旁邊繞回自己家里了, 臨走的時候還沒忘鎖門。

防范意識倒是強的。

蔣鶴野笑笑，余掃到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視線才回神。

容拾直接去了二樓房間，關上門接著深吸了一口氣, 的臉上泛熱，過幾分鐘后才逐漸降溫。

蔣鶴野這個人……

去衛生間沖了把臉，鏡子里的自己臉上掛著水珠, 從側臉劃到下，放在旁邊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震了幾下，容拾拿起來看了一眼，是韓越的微信消息。

可能是不清楚睡沒睡, 韓越沒直接打電話。

容拾扯了幾張衛生紙把手干, 拖著步子走到床邊。

【韓越】：林璐把東西都發給我了, 你放心，這事我會盡快理。

容拾沒回復他，直接撥了電話過去。

幾秒后就通了, 韓越驚訝地開口問了句：“這麼晚還不睡？”

“說完就去。”容拾別了別耳邊的碎發，繼而起往臺門那邊走。

還沒來得及拉窗簾, 落地窗外的綠化帶被纏繞了幾圈彩燈，每年這個時候，孤一人也能覺到幾分熱鬧。

但是今年, 好像又不太一樣。

容拾沒出聲，韓越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依舊是公事公辦的語氣，“這事其實不難，但是你也別急。”

“老陸總那邊票賣的狠，完全是千金散盡的意思，我這幾天讓助理去跟幾個公司談談，把這事做干凈。”韓越在那邊翻了兩頁林璐傳過來的結算資料，沒來由地調笑了句：“容總，你有錢啊。”

容拾這些年攢下的自己也沒細數，只是大概心里有數，買老陸總的份還是綽綽有余。

“本來想著你要是手里錢不夠，我就再自己幫著墊點。”韓越笑了一聲，現在看來，本用不上他。

容拾：“用不著，你留著以后家養老吧。”

韓越這些年連個朋友都沒有，再沒錢，那豈不是連機會都不剩了。

聽到家兩個字后，韓越的笑意僵在角，語氣倒是沒變，平靜如常：“再說吧，現在工作忙。”

這種事強求不來，容拾也沒打算苦口婆心勸他。

兩個人聊了幾句工作方面的事，韓越就在那邊催著去休息了，摁掉電話后，容拾順手拉上了窗簾。

英國執行辦公室坐著的男人久久沒回過神，手側邊的咖啡都放涼了……

……

翌日，容拾一早洗漱好，下樓去開玻璃門的鎖，車被容言開走了，因著上午沒有太重要的事，容拾給林璐放了半天假。

蔣鶴野穿著黑運，像是剛跑完步回來，端著粥和煎蛋從廚房走出來，看到了還在走廊里站著的容拾。

“來吃飯。”蔣鶴野招招手，雙臂抱在前。

容拾走過來坐下，手指到了碗沿，滾燙的溫度讓了手。

蔣鶴野見狀俯下，用勺子一下下地攪合，慢慢吹著涼氣，“先吃別的。”

容拾手里拿了一片烤面包，上面的蜂抹得量剛剛好不會讓人覺得甜膩，才吃了兩口，飯桌旁的手機就開始震。

屏幕上舅舅兩個大字稍顯急促，卻又像在暗示著什麼。

容拾慌神，最后接聽。

舅舅在那邊嘆了口氣，聲音沙啞：“小拾，你外公走了。”

手上的半片面包差點沒拿穩，無論如何，這個人以后都見不到了。

“來送送他吧。”聽舅舅的聲音，應該是剛哭過，稍微穩定了緒后才給打電話。

房間里太安靜，哪怕沒有開揚聲，蔣鶴野也能聽到談話容，他去廚房拿了兩個打包盒出來，把早飯都倒進去。

電話那邊傳來忙音，容拾閉了閉眼睛，慢慢起回去拿了外套。

其實這件事每個人都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突然來臨的這一天，還是覺得有些不真實。

早晨的風帶著一整晚的寒意，冷冽地囂著，彰顯自己的存在。

容拾披著大外套坐在蔣鶴野旁邊的副駕駛位置上，暖風對著吹，緩解著窗外的冷氣。

容拾的手上捧著今天的早飯，余溫環繞在指尖。

一路通暢，蔣鶴野的車穩穩停在醫院的室外停車場。

拉開門之前，蔣鶴野抓住容拾的手，堅定認真且輕聲地告訴：“別怕。”

“沒事。”容拾回給面前人一個安心的眼神。

早就不能放在病床上了，容拾到醫院里后舅舅去辦理后續手續，只有容言守在門口，他微躬著子，兩只手臂支撐在大上，看不清表。

容拾上前了一步，蹲在他邊，手了自己弟弟的頭。

容言意識到有人來了，漸漸抬起頭，扯出一個笑容：“姐。”

他的眼框紅了兩圈，應該是哭過了，容言一直是個特別好的孩子，別人只要對他有一點好，他就能記很久很久，容拾外婆沒去世時，他也收到過老人的疼。

在人離開世界的那一秒，腦海里能回想得到的全都是他曾經對你好的畫面。

“醫生發現的時候已經沒氣了，昨天晚上爺爺自己把氧氣罩拔了。”容言深吸了一口氣，跟面前的人一字一句地解釋。

以前這麼作的人，現如今為了不給他們添麻煩，就選擇了結束自己生命。

“姐。”容言的眼眶再次潤，用手都抹不掉。

舅舅回來的時候，容拾抬頭看了一眼，他的狀態也并不好。

手拿過保存手續，老爺子在醫院沒什麼，后續要做得就是火化下葬。

外婆埋在溫家的墓園里，兩個人連合葬的機會都沒有。

容拾也沒想過合葬的事，打算聯系了一塊風水不錯的地方。

老爺子在這個節骨眼上去世，舅舅他們春節也不能出去拜年了，容拾看了一眼旁邊站著的蔣鶴野，今年也不能陪他回家了。

其實，當時聽到蔣鶴野要帶自己回去的時候，真的很高興，容拾已經有段時間沒正經過個年了。

收回視線，跟著舅舅去太平間再看外公一眼，轉跟蔣鶴野說了句：“在外面等我吧。”

容拾不想讓他進去，畢竟這不是一件多好的事，然而蔣鶴野態度卻異常堅決，不容拒絕。

“我陪你。”

短短三個字，飄落到耳邊，容拾頓了兩秒后還是妥協了，喃喃吐出一個“好”字。

幾個人走進去，彎彎繞繞地進了一個房間，森的氣氛充斥在周圍，這種地方，連墻面都是涼的，刺骨鉆人的悲傷席卷而來。

容拾看到躺在不遠的外公，他閉著雙眼，白布整齊地包裹住全，端詳安寧。

還記得外婆去世那年，也是這樣的白布，容拾在面前跪了很久。

如今，點滴的悲傷被在冷靜下面，抬著頭，沒多說一句話。

單薄的和以前的記憶沖擊而來，容拾神淡然，就靜站在一邊，眼神沒離開，卻張不開。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和外公的流越來越，最后變了沉默。

隨著外公越來越過分的行為和對的漠不關心，容拾已經有些累了。

旁邊的蔣鶴野拉了一下的手，很輕，卻讓人安心。

舅舅在旁邊掉了兩滴眼淚，緒盡量收住，臨走的時候還回頭看了一眼，眼里泛酸，出太平間的時候，他打發這群孩子回去。

容言跟局里請了一周的假，他是老爺子的親孫子，后續還要有一群親戚要應付。

“小拾也先回去吧。”舅舅給蔣鶴野使了個眼，示意他把人帶走，這些天蔣鶴野總來醫院，舅舅也仔細觀察過，發現這孩子也不錯。

容拾點點頭，“嗯”了一聲。

的語氣淡淡，聽不出有什麼緒。

跟著蔣鶴野下樓，坐到車上，都像個沒事人一樣。

他在旁邊遲遲沒發車子，雙手搭在大上，偏頭看了旁邊的人一眼。

容拾意識到他的目，也不閃躲，視線慢慢疊在一起。

“別擔心，我沒事。”容拾嘆了口氣，從得知這個消息后沒有掉一滴眼淚，悲傷是有的，但這些年過得太清醒了。

很多事，一幕幕都是擺在眼前的，或許更忘不掉的是自己無可奈何努力拼命的那幾年。

心矛盾，但理智就是戰勝了一切，如果能輕易一筆勾銷，那這些年都算什麼？

沒有人的一生所付出的努力是沒有意義的。

“蔣鶴野，你說我外婆會不會原諒他？”或許他們兩個人現在已經見到了，容拾倒是希外婆還是一個人。

蔣鶴野：“不會。”

“我也覺得不會。”容拾睫輕，神像是若有所思。

的外婆是這個世界上最溫的人，就算不會對外公說什麼狠話，但一定很失吧……

回過神，容拾輕抓了一下蔣鶴野的胳膊，淡淡道：“走吧，我們回家。”

車子不能停滯不前，活著的人總要繼續努力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