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 容拾開車去了溫家，城東昨晚下了雪，路邊的樹葉上積攢厚厚一層, 時不時打到地上卷起一片白茫茫。

溫家老爺子最注重規矩, 容拾準備的拜年禮都是面前提早備好的，在后備箱里。

車上的廣播說著路況, 容拾打了下轉向燈駛一片獨棟別墅區。

溫家大門每年這時候都著老爺子親手寫的紅對聯，一手洋洋灑灑的好字，外婆還在時，家里的福字也是寫的。

容拾跟著學過幾筆, 后來因為功課多就漸漸扔下了。

蘇清允知道要來，一早就穿著白羽絨服站在大門口等著，容拾停下車后, 就迎上來。

溫挽要等初三才能回來，自從結婚后，容拾春節就沒見過溫挽。

“又拿這麼多東西，一會爺爺該說你了。”蘇清允看見后備箱被塞得滿滿當當, 容拾把兩個盒子遞給, 其余的雜七雜八的袋子都放在自己手里。

容拾淡笑, 把車子上鎖，“一點心意，總不能空著手來。”

兩個人一言一語地就把東西順手拿進去了, 溫筠剛從祠堂里出來，看到自己老婆拿著東西, 趕忙跑過來接住，不得不說夫妻當久了，說話也是有默契：“又拿這麼多東西。”

溫筠也知道這是容拾的心意, 沒再多說什麼，指了指后院的方向，道：“爺爺在祠堂呢，先去問個好吧。”

容拾點點頭應了聲：“行。”

小時候做錯了事，不是抄家規就是跪祠堂，后來為了外婆跪了一次，再之后就是每年春節回來，按照規矩去跪會。

溫家祠堂，干凈整潔，一位老人穿著有些年頭的中山裝，背對著，手上一黑的拐輕拄在地面。

容拾走過去，香爐的灰已經與邊緣持平，掉鞋子，規規矩矩地跪在團上。

“回來了。”老人沒，用余打量了一遍旁邊的人。

容拾微低著頭，雙手搭放在上，“嗯”了一聲后正道：“給您拜年。”

不聲，旁邊的老人也遲遲未再開口，十幾分鐘后，溫老爺子才囑咐：“起來吧。”

“陪我外面花園轉轉。”

容拾起，一把扶住了旁邊的老人，出后院就是溫家別墅的私人花園。

老爺子上了年紀就擺弄些綠植，容拾每次都是冬天回來，看不到郁郁蔥蔥的景象。

“聽你表哥說，談了？”在這個年紀，老人一般對終大事比較關注，希兒早點家。

容拾頓了幾秒后點頭，兩人在花園里閑逛。

“你這孩子有出息，早點家你外婆也能放心了。”溫老爺子嘆了口氣，容拾這些年過得難，之前自己雖然不想因為妹妹去世的事去遷怒一個孩子，可是容拾始終擋在所有人前面。

現在外公也離開了，溫家本來可以是的倚靠。

“我知道。”

“有時間把人領回來吃頓飯吧，我也想見見他。”兩個人轉了一圈后就回了屋里，老爺子拉著去客廳沙發上坐。

蘇清允和溫筠在書房找茶葉，水燒開后也坐過來。

容拾：“過幾天帶他去墓園。”

溫老爺子點點頭，微仰著頭，拐被放在沙發邊上靠著，喃喃開口：“應該的，應該的，讓你外婆也看看。”

聊了一陣，容拾就打算要走，還要去舅舅那邊拜年，畢竟年前家里也算是出了不太好的事，不能在溫老爺子這里待久了。

本來溫筠是想讓留下來吃頓飯的，但容拾推辭了，臨走時，溫老爺子塞給兩個紅包，鼓鼓囊囊的。

“另一個給小言。”這些年因為他們的外公，溫老爺子也沒好好看護自己妹妹留下的這兩個孩子。

無論他們是什麼年紀，在溫老爺子眼里，這就是兩個跟自己有緣的孩子。

容拾這次沒拒絕，這一刻才真真切切地到，老人已經釋懷了……

……

容拾也沒在舅舅家里多待，留在那邊簡單吃過午飯后就開車回家了。

往年就是這樣，沒想過要改變如今的現狀。

忙了半天，等躺在沙發上已經是下午兩點多，可能是開車帶給人的疲憊，容拾在沙發上微閉著雙眼，不知不覺睡著了。

黃昏將至，和的暖黃過落地窗打到屋，映在的臉頰一側，點綴致好看的鼻尖。

醒來時，上蓋了一層厚毯子，玻璃門那邊反著一束，掀開一角，踩著拖鞋往蔣鶴野家里走。

剛打開門，一陣飯香味撲面而來，容拾站到廚房門口，蔣鶴野正背對著，手上不知道在忙什麼，油煙機的聲音很大，一路過來的腳步聲被掩蓋住。

直到蔣鶴野轉，才看到靠在門框邊上的人，稍歪著頭，目似是在打量。

“什麼時候醒的？”蔣鶴野過一邊的菜板，刀功練。

“剛剛。”午覺過后昏昏沉沉，容拾著太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

蔣鶴野把切好的菜放進盤子里，頓了兩秒才側過道：“客廳有新年禮。”

容拾睫輕，回過頭看了一眼茶幾的方向，還真有幾個盒子擺在上面，蔣鶴野的聲音在耳后響起：“去看看喜不喜歡。”

容拾抬著往沙發那邊走，坐下后才看清楚這一堆東西是什麼，幾個紅包和禮品盒。

還沒挨個拆開，就看見蔣鶴野了張衛生紙著手走過來，挨著坐過來。

“最大的那個紅包是我媽給的，沒辦法，非要比我給的多。”蔣鶴野聳聳肩，他媽是整個家里最有錢的人，要是他再多加點，估計蔣母直接就要從包里撕支票了。

“我爸雖然作為老板，但結婚之后經濟不太獨立，就給的點。”反正算來算去，都歸他媽管。

現在蔣知尋也消停了，他們家這個年過得也算和睦。

“錢還是給你吧。”容拾也沒去蔣家拜年，算起來兩個人在一起時間并不算太長，沒定下來之前，出于原則問題都不能隨便收老一輩的錢。

蔣鶴野笑笑，整個后背都靠在沙發墊上，肆意慵懶，反問道：“給我？”

“嗯，給你。”容拾確認道。

他笑意不減：“那我地位還高的。”

他爸和他哥都是把錢給老婆……

“那以后的錢也都給我？”雖然給了，自己肯定也不會要。

容拾才反應過來，一本正經地開口：“你想管我的錢？”

“我的錢應該有點難管，但是你要是想我可以讓助理給你列個清單，把幾個賬戶的金額和不產……”

容拾還想著現在賣的差不多了，應該會好打理一點，自己平時都懶得去數這些……

蔣鶴野：“……”

容拾是真的在順著錢這個話題說下去，估計再聊一會容拾真的就給林璐打電話了？

看著認真跟自己說這件事，蔣鶴野失笑，隨即手輕了一下的頭發，“怎麼，真想養我？”

他還記得之前在英國的事……

容拾沒作聲，蔣鶴野倒是來了興致，他沉思了一會，又開口：“來跟我說說，想怎麼養？”

“你看起來不太好養。”認認真真的語氣，這也是容拾的真實，風吹不著雨淋不到的大爺，應該還難養的。

“不試試怎麼知道？”蔣鶴野附湊到眼前，容拾原本拆禮盒的手一頓被他抓個正著。

兩個人的鼻尖輕抵在一起，蔣鶴野慢悠悠開口：“想不想？”

對于蔣鶴野口中一切蠱意味的“試試”，都會在心泛起一陣又一陣漣漪。

還沒等容拾回答，廚房的烤箱不合時宜地響了一聲，叮的長音在安靜的氣氛中突兀而升。

“行，先吃飯。”蔣鶴野放開，起去了廚房。

容拾看著他的背影，呼吸有些不穩，想著這個人是怎麼做到收放自如的。

蔣鶴野好像沒被影響到，依舊是副懶散勁，一如既往地把盤子端到餐桌。

吃飯的時候，容拾盡量回避著他的視線，如果剛才沒有烤箱的聲音，那會說點什麼……

答案更偏向……

而后，不自覺地加快了吃飯的速度，想著或許可以回家冷靜一會。

蔣鶴野端著半碗米飯，眼可見的對面的人突然站起來，面不變地開口：“我回去看會文件。”

沒過多停留，蔣鶴野甚至還沒開口，轉回了隔壁。

容拾上二樓后才松了一口氣，拐進書房，拿了一份文件在眼前，半個小時看了兩行。

想著自己剛才是不是走得太著急了，蔣鶴野好像有話要說，但是這麼久了他也沒過來。

容拾在書房里走了兩圈，打開門后確定門外也沒人。

冷靜下來想了半天，得出一個結論，難道他生氣了？

兩個人在一起這麼久，好像每次主的都是蔣鶴野，容拾攥著手機回到臥室，在微信里翻到他的聊天框，指尖一頓。

猶豫了半天，容拾拿著浴巾去衛生間洗了個澡，出來的時候踩著一層白霧氣，頭發被吹得半干，打開手機屏幕，還是沒收到消息，家里也一片安靜。

坐在床沿上，臥室里只開了一個氛圍臺燈，暖調的在黑夜當中營造一種別樣的基調，容拾翻到通訊錄，給蔣鶴野撥過去。

一墻之隔，又不太能面對面說的事。

響了兩聲后就被接聽，蔣鶴野的音調微低，只“喂”了一聲，聽不出緒。

“你睡了嗎？”容拾試探地開口，手上頭發的作一停。

蔣鶴野也是收拾過廚房后剛去衛生間洗完澡，看著時間也晚了就沒再過去，沒想能接到容拾的電話，他從桌子上倒了一杯溫水斷在手里，緩緩道：“還沒。”

以為是突然想到什麼工作上的事要跟自己說，結果下一秒，那邊就傳來極輕的一聲，混合著清冷的語調。

“阿野。”

蔣鶴野的心跳快了幾分，手里的杯子差點沒端穩。

之前聽他哥和顧讓這麼倒是沒覺得有什麼，但是容拾的聲音確確實實讓蔣鶴野愣了兩秒。

伴隨著最后的忙音，蔣鶴野清楚地聽到容拾在他耳邊留下一句：“我今天沒鎖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