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江開如是說,盛悉風不是不心。

給他洗校服那次，記得那種甘之如飴和無法道與外人的小親昵——當然了，偶爾一次才是趣,多了可不愿意，又不是他的洗丫鬟。

給喜歡的人洗服，穿喜歡的人給洗的服，都在撥孩子竇初開的心弦。

雖然很心,不過盛悉風還沒有失去理智，服都已經給任豪杰了，去要回來多奇怪。

“你為什麼不讓他給我洗？”

江開說：“看他不爽。”

“為什麼？”盛悉風不解,“他怎麼你了？”

沒怎麼我，但是怎麼你了，江開腹誹。

喜歡盛公主的人眼都有問題,是他的階級敵人。

“沒有為什麼。”他冷哼，“你該不會想早吧。”

“你有病吧？”盛悉風莫名其妙，“我們九年的同學了,洗個服就要早了？”

言辭坦，是真的沒看出任豪杰對的喜歡,他藏得很好,小心翼翼控制著距離和火候,一直到多年后,和江開離婚，室友給開派對慶祝的那個晚上，才從他大學同學口中得知他對的心思。

既然不知道,江開更不可能告訴。

有的時候人就是這樣的，本來對某個人沒覺，但知道對方對自己有意思以后,就會不自覺多加關注，關注著關注著，某個瞬間突然就有覺了也說不定。

他威脅：“你早我就告訴你爸媽。”

盛悉風沒見過這麼賊喊捉賊的。

“那我也告訴你爸媽。”

“我又沒早。”他無所謂，“不都讓你攪黃了嗎？”

說著，他似是不經意地問：“我就奇了怪了，為什麼你不搞沈錫舟，就挑著我一個人禍害啊？他不比我過分？”

問這個問題的時候，他有種自己都沒察覺出來的期待和忐忑。

盛悉風確實被他問得慌了一下。

每次壞他好事，理由一個比一個扯，最扯的一次居然當著人家姑娘的面問他“你不是說你是我男朋友嗎”，他雖然出個無語的表，但沒否認，搞得人家姑娘罵他渣男。

但再扯都冠冕堂皇的，畢竟死對頭嘛，壞他好事有什麼可奇怪的。

唯一的就是，從來不跟沈錫舟搗蛋。

還好急中生智：“因為沈錫舟的眼比你好，我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

江開：“呵呵。”

他不信這套說辭，他其實大概能猜到盛悉風為什麼針對他一個人，因為盛公主不講道理，對他有占有。

這種認知每每讓他憤憤，想，憑什麼這般自以為是。

但他又詭異地，特別希能聽到親口承認。

盛悉風做賊心虛，見他不信，說：“告訴就告訴，到時候我就跟沈錫舟說，是你攛掇我告狀的。”

“隨便你說好了。”

江開才沒想象中那麼義薄云天。

盛悉風鄙夷道：“你這算什麼好朋友？”

“我這樣他都喜歡我，不喜歡你。”他沖笑，“氣不氣？”

沈錫舟這個不識好歹的，江開這個怙恩恃寵的。

簡單來說，這兩個賤人。

盛悉風不想跟他說下去了，怕自己被他氣死。

江開沖著的背影提高了音量：“那我去把你服要回來了。”

“不準。”轉過，氣勢洶洶地瞪他。

江開掉頭就走，裝沒聽到。

“我說不準你聽見沒？”盛悉風急眼了，追上前幾步。

但他已經頭也不回地進了男寢大門，留著“男生寢室，生勿”的標語牌干著急。

思來想去，也只能安自己，他八是嚇唬的，應該不至于那麼無聊。

江開就有這麼無聊。

但他不知道任豪杰在哪個寢室。

一籌莫展之際，后傳來一陣說笑聲，其中一人的聲音很耳。

他扭頭一看，那人看到他，瞬間收了嬉笑的表，立正站好，規規矩矩招呼他：“開哥。”

龍天寶。

自從那天在廁所被兩位學長敲打過后，龍天寶看清了現實，那就是自己不可能越過這兩尊大神，為遠橋中學的校霸，所以很識時務地收起了尾。

他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大丈夫能屈能，這兩位哥馬上畢業的人了，他為什麼要跟他們。

只要收斂一年，等他倆畢業了，遠橋還不是他的囊中之？

江開不甚在意地點點頭，就算回應了招呼。

等那一伙人走遠了，他忽然想起點什麼，揚聲道：“龍天寶。”

龍天寶嚇了一跳，連忙回來：“啊？開哥怎麼了？”

“你上次廁所堵的那個男的……”

不等他說完，龍天寶就自證清白：“我可沒有再找過他麻煩了。”

可是我要找他麻煩。江開不聲地笑笑：“你上次說你打聽到了他的寢室號，哪間？”

龍天寶覺得自己有了用武之地，熱地給他帶路，帶到三樓某一間寢室門前，不忘八卦：“開哥，你找他干嘛？”

“問那麼多。”江開直接抬手扣響了房門。

過了五秒鐘左右，門從里頭打開，食堂里和任豪杰一起的那個男生探出頭來。

整個遠橋都認識江開，對方男生也不例外，見到他，愣了一下。

“你好。”江開禮貌，“我找任豪杰。”

男生“哦哦”了兩聲，把寢室門開大，并沖臺喊：“任豪杰，有人找。”

臺上正響著嘩嘩的水聲，聞言，水聲停下，過了兩秒，任豪杰的腦袋從臺后出來，手還在往下滴水，看到門口的江開，也愣了一下。

“我來拿服。”江開沒貿然進去，止步于門口。

任豪杰不解地蹙起眉頭。

江開的眉心也微微蹙起，強調：“盛悉風的服。”

任豪杰停頓一秒，說：“可是我已經下水了。”

“沒關系，給我吧。”江開說。

見任豪杰不，江開強調：“是我來拿的。”

他撒謊。

但他知道自己會贏。

因為他知道盛悉風的服在哪，本就已經贏了。

如果不是盛悉風告訴他，他怎麼會知道。

兩個男生都是神淡淡，言辭間沒有任何爭吵的語氣，但莫名給人一種針鋒相對的覺，龍天寶和任豪杰的室友都沒敢開口。

對視一會，任豪杰的影消失在臺后。

就是這一瞬間，旁觀者都能察覺出，贏的人是江開。

臺上傳來水盆里的水被倒掉的聲音，任豪杰再出現，是連同臉盆一起出現的。

江開等人走到自己面前，直接手把羽絨服從臉盆里拎了出來。

羽絨服吸飽了水，隨著離開臉盆，滴滴答答往下滴水滴得厲害。

他不是不明白任豪杰的意思，他臉盆帶走，一會再把盆送回來。

他就是沒法忍盛悉風的服再多與任豪杰扯一秒鐘的關系。

“謝了。”淡淡說完，他拿著沉甸甸的服就走。

龍天寶跟在他背后，著那件不斷滴水的羽絨服，后知后覺地咂出點味來了。

別看他最近規規矩矩，正眼都不看盛悉風一眼，事實上他一直沒斷掉對的心思。

算盤打得很好，等兩位大神畢業了，他再重新發起猛烈的追求，到時候天高皇帝遠，他們能拿他怎麼辦？

但今天這一幕擺在他眼前，他暗暗宣布，與盛悉風恩斷義絕。

到了寢室門口，江開才注意到這小尾還沒走，關門的作停了下：“還有什麼事？”

肖想大神的人，龍天寶心虛不已，對人越發恭敬，就差點頭哈腰了：“沒，沒，我護送您回寢室。”

“我用你護送？”江開對著這顆歪苗子，忍不住手修剪，“小小年紀，你哪來這麼多七八糟的江湖規矩？”

龍天寶又好一陣是是是。

沒救了，江開無語，他忙著給盛悉風洗服，沒空跟龍天寶稱兄道弟，把人給趕走了。

寢室里有室友在，見他拎了件款的服回來，也很奇怪，問他怎麼回事。

“盛悉風弄臟了。”他說。

室友更奇怪：“那怎麼你洗啊？”

江開往臺頭，把羽絨服塞自己的臉盆里：“洗不。”

“哦哦。”室友沒往歪想，盛公主滴滴的，確實洗不這麼個大件，“不過你怎麼不去洗機洗啊？”

“嫌臟唄。”江開往臉盆里面呼啦啦倒了起碼小半瓶洗。

“你洗了又不知道……”室友說著，被江開倒的洗的量吸引了注意，不由驚呼，“你干嘛倒這麼多？”

江開說：“臟。”

“開荒去了？”室友以為江開是給盛悉風洗服怨氣太重，忍俊不，“公主到底公主，服還使喚別人洗。”

江開找到污漬所在，就著洗洗，給盛悉風正名：“沒，我說給洗的。”

是實話，但又沒那麼實話。

這件服，不但是他主說給洗的，還是他從別人那里搶來洗的。

他一生坦坦，好的壞的，都不懼人言可畏，只管隨了自己的心。

唯有事關盛悉風，他總生出許多難以啟齒的小心思。

兩天后，羽絨服晾干，江開疊好裝起來，還給盛悉風。

盛悉風這才知道他真的問任豪杰討了服，驚得差點沒合攏下，都不用問，就能猜到他要服的態度，肯定要多惡劣就多惡劣。

“你怎麼這麼無聊！！”

覺得很愧對任豪杰，發了消息表達歉意。

江開上門討服的行為，讓任豪杰覺得很難堪，收到盛悉風的消息，知道江開的所作所為并非屬意，但這并沒有讓他好一些。

因為字里行間，都是把江開當做自己人，雖然為其的無禮和冒犯道歉，但著維護。

一直以來，任豪杰就清楚，自己在江開面前沒有任何競爭的優勢，長相和家世不如對方就算了，更重要的是，盛悉風一門心思都在江開上。

所以他只是默默地喜歡，把心意深藏心底，不是他膽小，而是他知道，一旦暴，只會徒增尷尬，弄得連普通朋友都沒法做。

很多年后，得知倆人離婚的消息，他才敢稍越雷池，卻還是落個慘敗的下場。

他不知道，他是江開這輩子唯一一個忌憚過的敵。

從小，江開就見慣了盛悉風邊不缺男生的殷勤，進兒園讀書那一天，幾乎全院男生都跑去們教室門口看，瘋傳小班來了個芭比娃娃、白雪公主。

那些男孩子鉚足了勁吸引的注意，手段很稚，就是欺負。

他和沈錫舟見一個敲打一個。

對外宣稱的是“打狗也要看主人”的維護姿態，實際上，他們也是男生，怎麼會不懂小男生欺負一個孩子代表的含義——當然，除了他們倆，他們欺負，才不是喜歡呢，而是真的討厭。

這些人，江開從不放在眼里。

因為盛悉風討厭他們。

任豪杰是時間最長、用最深的一個，而且盛悉風吃他那一套。

默許了他在的生活圈里擁有一席之地，而且對他的態度很好，與對抗妹聯盟員的態度截然不同。

這一切江開都看在眼里。

不會故意跟任豪杰唱反調，總是很禮貌，愿意告知中考志愿，會在知道他冒犯了任豪杰以后，在意對方的。

每次他和任豪杰起矛盾，都幫任豪杰。

他一方面，瞧不上任豪杰對盛悉風小心翼翼、關懷備至的模樣，一方面卻是嫉妒，他也想要盛悉風的偏待。

他做的，明明比任豪杰多多了。

他雖然很討厭盛悉風，但是他全世界對得最好的人，想要的，只要他有，他從不吝嗇；害他挨過那麼多打罵，他從來沒有真正恨過；他從不讓沈錫舟以外的人欺負，誰他跟誰拼命；他像個老媽子一樣，心著的學習，的人際往，的健康，甚至早上起不起得來……

這一切，都不領，從來看不到。

只把他當敵人，對他大呼小、頤指氣使，毫不留跟他爸媽告狀，要他幫忙了才笑容甜甜地黏著他，不需要他的時候永遠不會想起他，加q-q這麼久，除了正事，從不主找他。

有時候他會忍不住想，如果他也像任豪杰那樣做足表面功夫，盛悉風是不是就也會像對待任豪杰那樣對他？

可他的自尊不允許他服輸。

他不接模仿別人才得來的的溫。

他是江開，獨一無二。

得到盛悉風的認可，他多年來心心念念。

所以19歲那年的伊斯坦布爾，當他從賽車上下來，虎口被震得發麻，因為長時間的繃而酸麻，心率仍然不齊，汗水流進眼睛，他強忍著刺痛向觀眾席那個為他歡呼跳躍的孩子，竟有種夙愿達的狂喜。

他終是靠自己得到了盛公主的肯定。

而且他得到了任豪杰沒有得到的崇拜。

那個夏天，賽車的執念徹底刻寫進他的靈魂。

遠橋中學一年到頭大型課余活不多，算下來就一次校園歌手大賽，一次元旦文藝匯演，一次運會，這幾個活原則上都跟高三無關，高三只有一次百日誓師大會兼人禮。

校園歌手大賽一般在十二月中下旬，跟元旦文藝匯演隔得很近，校園歌手大賽的前三名會在文藝匯演的時候獻唱。

莊殊絕報名參加了校園歌手大賽，沈錫舟一塊合唱。

沈錫舟從沒參加過這種拋頭面的活，本來誓死不從，但莊殊絕威脅他，如果他不奉陪，就找別的人合唱，而且選的曲目是歌。

他只能著頭皮上。

倆人拿了個第一，公然撒狗糧。

一時之間，拉滿全校師生的關注度。

結果文藝匯演上場前，吵架了。

督導急瘋了：“那你們不唱怎麼辦？”

沈錫舟還是知道負責的，打了個電話給江開，高三不參加課余活，江開正在教室里上課。

放眼全校男生，他唯一放心跟莊殊絕合唱歌的人就是江開。

江開不干：“我才不想被人編排小故事。”

“那你說怎麼辦？”

“你們兩個要麼都唱，要麼都別唱了。”江開說，“我找盛悉風吧。”

曲目是《制造浪漫》，過去幾天的月假，沈錫舟在家里單曲循環了好幾天，江開和盛悉風都差點聽吐了，全曲背下來不問題。

而且盛悉風是專業音樂生，雖然不是聲樂專業，但基礎擺在那邊，而且臺風極為穩健，不會怯場。

盛悉風突然接到這種任務，雖然不愿，但面對哥嫂的爛攤子，也只能抱怨一句：“他倆到底為什麼老吵架啊？”

江開言簡意賅地總結：“是真的不合適，但也是真的喜歡唄。”

如果他說是真的喜歡，但也是真的不合適，意思沒有太大變化，語境卻截然不同。

他這麼說，說明他覺得兄弟那一對喜歡多于不合適。

上了臺，面對底下同學們的疑，江開解釋原因：“不好意思，校園歌手的兩位第一名，沈錫舟同學和莊殊絕同學因為一點意外，沒法登臺演出，由沈錫舟的兄弟，江開……”

他停下，盛悉風馬上默契地接上：“……和莊殊絕的妹妹，盛悉風代替演出。”

全校誰不知道，是沈錫舟的妹妹，但卻說自己是莊殊絕的妹妹。

底下同學怎麼聽不懂那層含義，心領神會地“哦哦”起哄，此起彼伏，老半天都不肯消停。

從小的樂學習和表演經驗，盛悉風早已在賽場和舞臺上應對自如。

這是最不自在的一次演出。

“……別多話別破壞這想象

要跟你盡興徜徉

幻想眼花的霓虹

變干凈無瑕的星

……”

唱著這些甜言語，幾乎不敢側頭看江開的眼睛。

這個人，為什麼哪哪都惹喜歡……連唱歌都這麼好聽。

唯恐自己一看向他，眼里的喜歡就會直接溢出來。

江開好幾次唱著唱著，覺得覺到了去看自己的搭檔，結果每次留給他一個堅定面向觀眾席、一看都不看他的側臉，不由也生起了悶氣。

就會裝酷。

不看就不看，有什麼了不起的。

表演不算功，男主沒有眼神流，太生，像兩臺沒的唱歌機。

文藝匯演過后兩天，江開晚上躺在寢室床上，突然收到了沈錫舟的消息。

大帥比：「我跟盛悉風加q-q了，跟你說聲」

江開沒來由地一陣心虛。

他以為沈錫舟發現了他和盛悉風“暗通款曲”的，試探他來了。

正躑躅著怎麼解釋，沈錫舟主坦白了前因后果，理由詳細到贅余。

大帥比：

「文藝匯演不是給你們拍了照片嗎，非要」

「彩信太tm貴了，6一張」

「發不起啊」

「只能加了」

「煩死了，占我一坑位」

江開在輸框刪刪打打半天，都沒好意思把那句“我早就加了了”發出去。

前面說過了。

他一生坦坦，只有盛悉風，總他年的心思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