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窸窣聲都默契停下，屏住呼吸等著陸行章的下文。

陸行章拱手示意后才慢條斯理地開口：“鎮安王此番回來，兵馬與軍醫都是其次，更該考慮的是軍軍紀。”

此言大膽，換做旁人早就可以直接打大牢，皇上和徐雁行面上同時出現不悅。

孟嫵聽得大跌眼鏡，是給陸行章說過邊關軍營現狀，但沒有想到陸行章會這麼直球。

“陸卿，即便皇上偏你，但也不該說話如此不知分寸。”柳溪看似語重心長。

若非孟嫵早知柳溪是陸行章日后的阻礙，恐怕也會覺得他是真心為陸行章考慮。

其他大臣看陸行章已經開始覺得他不知好歹。

陸行章不慌不忙，繞到徐雁行跟前，礙于場合不對，只淺淺提了幾個關鍵詞：“整頓軍紀，最要的是舍得。”

旁人不解其意，但徐雁行已經微微變了臉，若有所思。

皇上縱然不知軍如何，但從徐雁行的面部變化來看，陸行章說得應當不錯。

再往下便是軍中機，皇上及時停：“看來陸卿的確有些本事，這些下去再談。”

陸行章謙遜回話：“為皇上排憂解難是微臣分之事。”

此事暫時告一段落，寧安侯在陸行章上的視線多轉了兩圈，面思考。

見找茬沒功，柳溪閃過不虞，倒是藏得很好，還在附和地夸著陸行章。

一片心思各異里，孟嫵這個話題功略過去。

而徐雁行沒想到京中還有對軍營之中如此悉的人，也稍微收斂，之后的歌舞里有意無意打探著陸行章的消息。

皇上自然注意到，心里有自己的盤算。

孟嫵旁觀片刻，見大家對陸行章沒有太大的敵意才安下心來。

又一歌舞過后，上來兩個著朝服的人，說是大好的日子得算上一卦。

孟嫵一眼認出是欽天監的，尋思書里好像也沒這個環節，但又實在好奇他們如何搖卦，便長了脖子一眨不眨地瞧著。

見這麼迷，旁邊不興趣的眷也瞪圓了眼。

那兩人拿上兩個碩大的殼，抬手一丟，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孟嫵看不到，只見兩人對著地面研究了一番后直起。

“啟稟皇上，從卦面上來看，有喜事啊。”

“喜事？”

“而且是舉國上下的大喜，應是某位皇室貴胄的大婚，若此婚，則國運昌盛。”

他們這一說，大家便都有了興趣，皇上也催著問況。

欽天監滔滔不絕地解說。

孟嫵起初還嗤一句封建迷信，但越聽越不對味，還要個年才的對象？名中有土？

那不就是陸行章嗎。

能想到的事，其他人自然更能想到，彼時已經開始打量起陸行章來。

這后面能稱得上貴胄之的，除了紀雪瑤就只有尹依，可尹依已有婚約，自然排除，剩下的不就是紀雪瑤？

合著是變相給兩人牽線來了？

孟嫵意興闌珊，百無聊賴地飲茶，圓溜溜的眼睛卻瘋狂轉著，不停試探在座眾人的向。

果然皇上略作思考后看向柳溪，明知故問：“柳卿可有頭緒？”

“這名中有土，想來想去就只有陸卿；至于這貴胄……”柳溪雖未說完，但眼神已經飄到紀知天上。

基于前兩次被拒絕的經驗，這次皇上并未開口，等著紀知天提及。

但紀知天仿佛沒有接收到這暗號，抿了口酒后緩緩道：“兒婚事，由他們去，豈是我們能手的。”

孟嫵眼睛睜圓了些，這紀知天前后轉換未免太大了，總不能是的計劃一下就奏效了吧。

余瞥向坐在斜前方的紀雪瑤，后者亦是一臉詫然，沒想到自己的爹爹都不向著。

紀知天都不著急，皇上自然也不會提，此事便作罷，欽天監的人面尷尬，又遮遮掩掩地說了幾句吉利話才退下去。

年宴進行到這里已經接近尾聲，皇上特赦眷們去花園賞花游玩，卻在眾人陸續散去時突然開口：“孟大夫留步。”

孟嫵手里還拿著糕點，聞言愣愣看去。

陸行章先一步代為解圍：“孟大夫不過是江湖大夫，豈敢留下攪擾朝政？”

“朕看很有大局觀，不同凡人，留下吧。”皇上不容置喙。

于是孟嫵被迫和一幫子大臣留在殿，甚至不由己地坐在了第二排，寥寥數人中想不引人注目都難。

才落座，徐雁行便在邊坐下，行云流水，容不得拒絕。

陸行章眉心蹙起，在孟嫵左手邊落坐，以應對突發事件。

皇上將他二人的行盡收眼底，聲音冷了點：“你們一個個的都圍在孟大夫旁邊，不知道的還以為在審問。”

“皇兄誤會，我只是聽柳閣老說大將軍的舊疾多虧了孟大夫才治好，心中好奇才來請教。”徐雁行皮笑不笑。

他話里話外都已經將孟嫵確定為目標，陸行章寬袖里的手微微握，再三想避開麻煩，沒想到還是惹禍上。

孟嫵耳朵微，有心降低自己的存在，低聲辯解：“還是宮中醫已經調養得差不多，我不過是托了他們的福。”

對此徐雁行只是不明所以地笑了笑。

只剩幾個心腹大臣后，皇上一改宴會上的微醺，神清明，開始認真討論，畢竟邊關大事不容疏忽。

孟嫵聽著那些悉段落和名字一個個蹦出來，還是有些神奇，那種遙遠又真實的發生著，令有些走神。

“所以臣弟先前所說軍醫缺乏，也確有其事。”徐雁行的話兜兜轉轉又繞回到孟嫵上。

“若是軍醫，微臣倒有幾個推薦的人選。”陸行章這時接話，有條不紊的說了幾個人。

聽他如數家珍，徐雁行瞇起眼，忽地面帶嚴肅，質問道：“陸大人，你在朝廷，卻對遠在千里外的邊關之事了解得很多啊。”

這分明是暗指他在軍中有自己的人脈。

皇上面一沉，等著陸行章的回答。

孟嫵癟：實不相瞞，你們在找的人脈就是我。

陸行章泰然自若：“若要為皇上分憂，必要耳聽八方眼觀四路，微臣不敢隨意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