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夫與伙計坐在馬車馭位，隔著車簾，哆哆嗦嗦哭訴著。

但說了許多，始終沒有說清楚來龍去脈，翻來覆去都在說孫掌柜死得如何慘烈。

死在了自己的房間里，整個房間里到都是。

前還空了一大塊，心臟還被人挖了出來，不知所蹤。

“聽里面的伙計說，孫掌柜雙眼瞪得大大的，眼睛怎麼都合不上，是死不瞑目啊！這種極其殘忍的殺人手段，一定是妖，一定是有吃人心的妖在作祟！”

“快看，姜家的人來了！不管是吃人心的妖，還是其他的妖，有姜老爺他們在，一定都沒有好下場。”

“什麼姜老爺？誰不知道姜老爺和姜大爺外出收妖去了，馬車里一定是姜夫人了。”

馬車剛停在孫掌柜的院子外，就聽到外面圍觀的人議論紛紛。

馬車里坐著姜夫人，姜茶茶，翡翠以及一只兔子。

晏辭頂著兩只狼耳朵，不適合出現在這種場合。

姜夫人側首看了一眼懷里還抱了只兔子的姜茶茶，嘆了口氣低聲道：“這種事為娘去來可以了，你說你非要跟我來做什麼，你就不要下馬車了，讓他們再將你載你回去。”

“我才不要。”姜茶茶立馬拒絕，“我就要跟著你，有娘在，我相信娘一定會保護好兒的。”

姜夫人拿沒辦法，只能讓跟著。

外面的見到姜夫人從馬車上下來，更激了，再一看同行的還有坐著椅的姜三小姐，空氣靜止了一瞬。

這位大小姐來做什麼？

添嗎？

他們盡可能的忽視掉姜茶茶，著姜夫人急切道：“姜夫人，孫掌柜被妖殺了！你們一定要把這殘忍的妖抓了為民除害啊！”

“有夫人在，大家還怕什麼，我相信姜夫人肯定能抓到罪魁禍首。”

隨后又有幾個人捧哏。

完全不給姜夫人他們說話的機會。

幾人正要跟著伙計進去，就聽到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傳來，還伴隨著嗒嗒的馬蹄聲，所有人讓開一條道路循聲看去，就見兩個鮮怒馬的年郎領著一隊護衛近。

其中一位黑勁裝，腰間還配著一柄長劍的年郎翻利落下馬，瞧著分外的恣意灑。

隨行護衛接過韁繩牽馬。

年大步走到姜夫人跟前，抱拳喊了一聲：“娘。”

眼前這位看起來放不羈的年就是原主的二哥，姜家的二爺姜涼城了。

原主是縱任，這位二爺說好聽點就是桀驁不馴，通俗來說就是一直于叛逆期。

姜老爺和姜大爺在斬妖除魔上，向來是不講任何面，落在他們手中的妖，只有死路一條。

而這位而不滿他們如此簡單暴的理方式，曾多次據理力爭都無果，又見自家妹妹是個心狠手辣不就殺妖人，家里人都不曾制止，一氣之下收拾包袱離家出走。

姜涼城和原主不對付到什麼程度呢，從原主被毒蜘蛛所傷命懸一線到現在，只見過姜涼城一面，對方在躺在床上的時候還不忘告誡，既然沒死以后就好自為之。

對于這個從小就欺負自己的二哥，在原主心里，對方雖然還活著，但和死了也沒什麼兩樣，只認姜涼垣一個哥哥。

姜涼城出走，但一直都沒出彧城，而是到了南城趙家，跟著自己的好兄弟趙修曜邊做事。

這另一位翻下馬，笑起來還帶著兩個酒窩，分外有親和力，讓人生不出任何設防之心的年就是趙家的獨苗趙修曜了。

姜家是捉妖世家，彧城的百姓敬畏他們。而趙家是生意人，常常會施粥布善，給一些上了年紀的人免費看診，還設立了專門的人員為城中百姓理一些復雜的鄰里糾紛。比著姜家，趙家更相當于郡守的存在。

姜涼城瞥了一眼姜茶茶懷中的兔子，聞到若有似無的妖氣，撇了撇，到現在還不忘待這些妖，也不知道這只兔子能活幾天。

他怎麼就有這麼一個蛇蝎心腸的妹妹。

趙修曜拱手道：“姜伯母，三小姐。”

姜家和趙家常有往來，原主和趙修曜也稱得上一句青梅竹馬，只不過中間橫著一個姜涼城傳話，雙方都沒有什麼好印象就是了。

姜夫人和姜茶茶沖他微微頷首，都沒有搭理姜二。

姜涼城半點都不在意，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母親也真是，人命關天的事，做什麼還帶著姜茶茶這個拖油瓶。

“趙家也來人了，這下定能更快的抓住那妖。”

“是啊！趙家和姜家都在，我們就不怕了。”

聽到這話，趙修曜沖鄉里鄉親拱手道：“諸位請放心吧，有姜夫人在，一定能盡快找出兇手以孫掌柜在天之靈。”

姜茶茶多想問一句要是抓不到呢？

姜茶茶仰著頭，一臉不解：“趙大哥，你帶這麼多人過來做什麼？”

“我聽涼城說伯父和涼垣哥外出捉妖去了，想著伯母邊的人手或許不夠，特地帶了一些人過來，希有幫得上忙的地方。”

“大家都別在這說這些客氣話了，我們先進去瞧瞧到底是怎麼回事吧。”姜涼城瞥了一眼姜茶茶說道。

趙修曜命護衛將宅院層層圍住，隨后他們一行人隨著伙計進去。

孫掌柜住的地方在宅院最里，還要經過平時放妖的院子，再穿過一道門才到主屋正廳。

剛進門就聽到正廳里傳來的哭聲。

“誰在哭？”趙修曜問。

“是掌柜夫人。”

知道姜家人來了，孫夫人在丫頭的攙扶下迎他們進去。

一雙眼睛腫了核桃，嚨也嘶啞的厲害：“這里就是我夫君他……”

話說到一半就哽咽的再也說不出來。

看站都站不住，趙修曜連忙讓丫頭摻著回正廳休息。

隨行的兩個護衛推開了門，在看到房間里景象后，陡然僵住，一寒氣陡然從腳底曼延到的每一，牙齒都直打哆嗦。

正如大家所說，房間里到都是。

躺在地上的人，口是一個。

趙修曜和姜涼城往里面看了一眼，兩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趙修曜反應最大，捂著直接扶著廊下的柱子吐了起來。

姜涼城轉攔著姜夫人，慘白的翕：“娘，別看了！”

他也見過不命案現場，被掏空心的也有，但如此腥的還是頭一次見。

孫夫人哭得更大聲了。

姜茶茶把懷里的兔子給翡翠，隨后自己轉著椅就要靠近。

“你做什麼！”姜涼城一把按住的椅，沉聲問道。

“當然是看看孫掌柜到底是怎麼死的，讓開。”

姜夫人也跟著攔。

“娘，我們來這里就是要確定孫大夫是怎麼死的，找出兇手，不進去看，怎麼找到線索。”

對于在末世待過，見慣腥場面的人來說，想象不到還有什麼更可怕的。

姜涼城冷嗤一聲：“別被嚇得晚上做噩夢。”

“二哥這麼清楚，看來二哥噩夢沒做啊。”

不顧他鐵青的臉，姜茶茶讓兩個護衛抬著自己進去，姜夫人也很在后，只是看到孫掌柜的死狀后，再也沒勇氣踏進房間一步，站在門口，注意力全都放在姜茶茶上。

只是心口被人掏空了，其他都完好，看過尸以后，又在房間里四打量起來。

“三小姐的勇氣實在是令人欽佩。”趙修曜再也維持不住笑臉，干說道。

姜涼城又是一聲不屑的冷哼：“從小到大不知道殺了多妖人，不怕也沒什麼稀奇的。”

“你閉！”聽他這麼怪氣的說話，姜夫人剜了他一眼呵斥道，“是你妹妹，你怎麼能這麼說話！”

“我說的有什麼不對？”姜涼城小聲嘀咕。

姜茶茶全當姜涼城在放屁。

敢在姜夫人發火前，對姜夫人道：“娘，你讓人請丁大夫過來一趟吧。”

帶他們進來的伙計忙道：“小的這就去把丁大夫請來。”

“人都死了，大夫來還有什麼用。”姜涼城聽到說話就想反駁。

“大夫除了治病救人，還能驗傷驗尸，二哥，我知道你蠢，不用再強調了。”

“你！”趙修曜拍了拍姜涼城的肩膀，“別生氣，你妹妹說的對的。”

見好友都和一起來兌自己，姜涼城臉更臭了：“一眼都能看出來是妖殺的，還有什麼好驗的，當務之急還是盡快找到底是什麼妖殺了他。”

趙修曜注意到什麼，顧不上心里涌上來的寒意往房間里走去，圍繞著桌子走了兩圈，觀察著桌子和地面，隨后面凝重道：“不一定是妖。”

姜茶茶訝異。

贊許的目落在他上，看來二哥這位好友比他聰明的多。

“不是妖？”姜涼城視線避開地上的尸，“把人的心掏出來，不是妖做的是什麼？”

“二哥不是覺得這世間人和妖都要好壞、善惡之分，妖和人都應該得到公平的對待，不能一棒子打死。

怎麼聽你這話的意思，是覺得妖確實比人更殘忍啊？挖人心的就一定是妖似的？那你之前教訓我所說的話算什麼？”

姜涼城被說得愣住。

很想反駁自己不是這個意思，可又理虧，沒有反駁的點。

他在看到尸后，的確是下意識認為一定是妖所為。

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牙尖利了？

姜茶茶沒和姜涼城繼續斗的心思，轉著椅到門邊，由護衛抬著越過門檻。

“去前院找那些伙計問問話吧。”

除了那個去孫掌柜的，其余的伙計都站一排。

其中一個伙計看姜茶茶的眼神尤為熱切，熱切中又帶著心虛和不安。

趙修曜把人揪出來：“做什麼一直盯著三小姐？”

伙計嚇了一大跳，巍巍說起了原因。

他認為三小姐神機妙算，早就察覺到孫掌柜會出事，才會給掌柜的一道趨吉避兇的符。

結果呢，孫掌柜把符給了他，了這道保命符，掌柜的死了，他就認為掌柜的死也有他的原因。

所以看到姜茶茶才會敬畏又心虛。

“就？”姜涼城把不屑掛在臉上，“神機妙算？畫的符還能趨吉避兇？”

“比不上二哥，畫符都不知道如何下手。”白了姜涼城一眼后，對伙計道，“我沒有看人觀命的本領，并不知道孫掌柜會遭此災，給孫掌柜符箓也只是巧了，不過那張符你可以留著。”

這一點還真沒撒謊，之前從未學過占卜之，畫符煉丹倒是必修的功課。

魏小冬不管他們怎麼說，心里就認定了三小姐一定還是有點本領的，那張符絕對會讓他小兒好好帶在上。

聽到他們又問誰先發現的尸，最邊的一個伙計說道：

“是夫人，掌柜晌午吃飯的時候還好好的，我們大家都見了，吃過飯后掌柜的就回了后面。掌柜和夫人住的地方，平時兩個丫鬟負責，我們這些伙計沒什麼事兒不會到后面去。

夫人昨個兒回了娘家了，今天回來的，也是夫人到了后面我們才知道掌柜的死在了房間里。”伙計說話時雙都在打著哆嗦。

“掌柜平時有沒有得罪什麼人？這幾天有沒有不對的地方？”

所有人皆是搖頭。

“那天三小姐走后，掌柜的就和往常一樣，讓我們把這些妖人都帶到珍饈閣，晚上來了許多人，妖人賣出去了七七八八價錢都很喜人，掌柜的還高興，當天晚上就給我們每人發了一兩銀子，夫人在次日也買了許多東西回娘家了，沒什麼不對的。”

珍饈閣是一家酒樓。

是孫掌柜和他胞弟合開的。

不過他一般都守著院子里的這些妖，酒樓則是孫掌柜的弟弟出面經營。

每月逢初一、十五的晚上，孫掌柜都會把妖人和一些小妖掛上牌子在珍饈閣售賣，價高者得，這是彧城不人都知道的規矩。

他們又來了孫夫人，和伙計說得差不多。

孫夫人抹著淚驟然想到了什麼，“也就是十五那天晚上，妖人賣出去賺了很多錢，應該很高興才是，可不知道為什麼，很晚了我小叔子和弟媳突然過來了，也不知道兩人說了什麼，他就和小叔子大吵了一架還差點手，我和弟媳一同給勸了下來。”

“這兩天他有來過嗎？”姜涼城問。

孫夫人搖頭：“我不清楚。”

“昨天晚上還來了一次。”一個伙計說道，“直接去了后面找掌柜的，有沒有發生爭執我們就不清楚了。”

一個伙計后知后覺說：“平時掌柜和他也有過爭吵，每次都是賣完一些妖和妖人之后，兩人因為銀錢鬧矛盾，兩個月前他還來鬧過一次。”

“后面你們住的地方有門可以出嗎？”趙修曜問。

“有，有一道偏門。”

眾人又去后面看了看，發現偏門沒有落鎖，孫夫人說不是自己開的，出門都是乘馬車，馬廄是在前院，馬車同樣是停在前院。

說著話，丁大夫也到了。

孫掌柜后腦勺有被砸出來的傷，還在房間地面上找到了些許的瓷碎渣，孫夫人卻信房間里了一只花瓶，總不能妖先用花瓶砸死了，再把人心掏出來。

“說不定妖沒了妖，只能用這種辦法呢？”

姜茶茶指著地面上一個碎裂的茶杯，還有對面一個完好，茶水用了一半的茶杯，問姜涼城：“要是你賣妖和妖人，會有心請妖怪坐下來喝茶嗎？”

丁大夫接著說：“妖怪挖人心，一般都是用爪，切口不會有這麼完整，也不會把那閑工夫把人服先扯開，應當是見他死了以后，想逃嫌疑嫁禍到妖的頭上才這麼做的。”

“如果是人為的，從這里出去，一路上一定會有人看到。”

“姜二，你也是在彧城長大的，該清楚知道北街比不了南面幾條街，這里多數都是做一些晚上營業的生意，繞巷避開人走是有可能的。

趙爺帶了這麼多護衛，總不能沒有用武之吧，沿著小門尋線索一路尋到孫掌柜弟弟那里，說不定會有意外收獲。”

“給你們這個或許用的上。”從腰間拿出一張符箓，“能讓人開口說真話的黃符，姜二，你這麼聰明，肯定會用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