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八年春節, 畫畫結婚出國。家里只剩他們四個。小時候調皮的倆男孩如今沉靜安穩，一天天泡在實驗室。

三十這天，一一站在客廳里滿臉呆滯，聽到樓梯有靜后回頭, 然后驚訝的瞪大了眼眸。

李霞趿拉著拖鞋, 今兒阿姨放假了，下來做飯。瞅了兒子一眼說：“沒睡醒？沒睡醒去睡吧, 團圓飯我和你爸準備就好。”

“我爸？”

一一楞了, 心想你跟方中誠什麼時候住一起了？房子這麼大這麼好，關鍵是媽媽你好年輕。渾散發著自信優雅的，依舊那麼利索, 但講話做事又很平和。

“對啊。你睡去吧, 你爸刷了牙就下來了。”

這麼說，一一更不走了。他媽怎麼可能跟方中誠在一起生活？他倆那關系早已勢同水火, 因為他假模假式的喊了方中誠一聲都跟他決裂, 拿著掃把趕他走。說再也沒他這個兒子。

他不忿與媽媽辛苦而方中誠輕松，所以接了方中誠的道歉與補償。他只是不想太辛苦。明明是倆人的孩子, 卻一個人扛起了所有。憑什麼方中誠能什麼都不付出？養育的責任他該負, 哪怕遲了也該賠償不是嘛。

他們小組研發的件賣了后分了不錢。城里買房接媽媽和姐姐來住。以后如果他結婚的話在同小區再買一套, 這樣方便照顧還能有獨立空間。他媽媽脾氣不好，以后跟他媳婦估計不來, 所以得分開住。

至于方中誠, 他才懶得搭理他。

父親、缺失十幾年的又豈是他花倆錢能彌補的。他要他的錢就是想讓媽媽提前休息，不然供他讀大學還得花錢，還得起早貪黑辛苦好幾年。

可媽媽很生氣, 甚至可說是痛心疾首, 覺得是他背叛了自己。他無法理解媽媽的想法, 只能將所有的力都發泄在學習和工作上。

“一一、發什麼楞呢？”沈海從樓上下來了，中年男人儒雅而溫和。明明是第一次見，他卻覺得好親切。在方中誠上無法知的父在他上好似有了覺。

“昨晚幾點回來的？你哥還在睡，你也趕快去睡。兄弟倆真是的，為了移電話沒日沒夜的忙。如今移電話也研發功了，明年質檢后上市，彩虹會被你們帶到另一個高度。行了，如今可以好好休息，趕快睡去吧。”

簡單的家常話，一一能從中到濃濃的關心和對倆兒子果的驕傲。他從小不知父為何，如今站在他面前，他到了什麼是父親的溫度。

李霞從廚房探出頭：“兒子、你是不是了？媽媽煮了餛飩，過來吃一碗再去睡。”

他媽媽好溫和，他多久沒看到媽媽如此溫暖了。下意識的點頭，下意識的抬。餐廳里坐下，他媽給他端了一大碗的餛飩。

年輕又溫和充滿活力的媽媽，開口那麼親切的喊他兒子。他貪的著不舍得移開目。李霞手呼嚕一把他腦袋，笑的燦爛。

“今兒怎麼了這是，一大早懵懵懂懂的沒睡醒？趕快吃吧，吃了睡覺去。”

李霞和沈海進了廚房，他看著媽媽忙碌的影眼眶發熱。這時候樓上又下來一人，二十多歲年輕的影，著他同樣一臉懵。

倆人互相著不說話，眼眸中滿是評判。沈海看到大兒子下來了，手腳麻利的也給他煮了一碗。

“暉暉，發什麼楞呢。坐下跟弟弟一起吃。”

沈暉著父親驚訝極了，渾控制不住的在哆嗦。多年懷里都揣著爸爸的照片，如今他更加儒雅，但那絕對是他，不會認錯。看沈海轉要進廚房，他飛快的上前一把將他摟住。

“爸、爸爸、”

沈海發覺了兒子的不對勁，手拍拍他發抖的后背。“怎麼了？昨兒不是還好好的，跟爸爸說研發功了興的都睡不著覺。今兒這是怎麼了？”

沈暉退開，目貪婪的膠著在父親的面孔上。“爸、”

沈海拍拍兒子：“是，爸爸在。”

沈暉滿眼的淚決堤一般涌了出來，沈海趕快給他拿紙，拉他到椅子上坐下。“到底發生什麼事兒了？”

沈暉搖頭，只是夢囈一般的開口喊。“爸爸、”

“是，爸爸在。” 李霞站在廚房門口，“你倆今兒怎麼回事？是不是太累了。今兒都休息啊，什麼都別干。晚上媽媽喊你們吃團圓飯，現在去飽飽睡一覺。”

睡覺，這樣的時刻誰舍得去睡覺。倆人冷靜一下，各據一邊坐著吃餛飩。吃完了李霞過來收碗，看沈暉那樣手他額頭。

“不燙。哪兒不舒服嗎，跟媽媽說。”

“媽媽？”

我不是從里頭出來不想回家，然后在公園椅子上嘛。夢境好，夢里原來如此溫暖，不僅有爸爸，還有如此疼他的媽媽。

“這孩子，睡糊涂了還是病了，要不去醫院看看？”

沈暉搖頭：“沒有。”

看倆人沒什麼大事，李霞進去繼續做飯，讓他倆回屋去睡覺。倆人站起來不說話，沿著記憶的方向往醒來時那個房間走。

他倆房間挨著，一前一后上了二樓。進了房間關上門，開始看房間里的品。男孩子房間都比較簡潔，沒什麼特別。

不過沈暉有記錄的習慣，日記本上隔三差五的會記錄各種事。他拿起來一頁頁仔細看，不知不覺淚流滿面，對照一下沒有爸爸的日子可真是悲催。

走了，父親離世。喪事是堂爺爺辦的，我還被他接去養，我以為他是好人。結果沒多久慕容找來了，跟我說很想我，對不起我以后會補償。

親媽啊、在失去和父親后，我對能不向往嘛。跟堂爺爺打司要到了我的養權，那天一位律師來找我，我才知道他們爭奪我是因為爺爺會給我錢。

爺爺得知和父親去世的消息大打擊，臥床不起。他派人接我去米國讀書，他說會照顧我。可慕容聲并茂對我母子深，我選擇留在了大陸。爺爺沒說什麼，按時給我寄錢。

我以為有媽媽的日子是溫暖的，事實卻本不是那樣。花天酒地，辭職后到跑。我覺自己在冰窖里生活，服是嶄新的，心卻是荒蕪的。

強烈的自尊與愧讓我無法向爺爺求助，我說不出口。每次信里被問過的好不好，我都回答很好、媽媽很好。我努力讀書，希有一天能考上米國大學，那我就能到爺爺邊。

高二，爺爺去世了。我生命中唯一的期盼消失了。爺爺給我留了產，慕容如蚊子一般撲了上來想要吸。談中我知道了在走私，我拒絕在申請上簽字。

爺爺留的錢在我年前，得我有什麼特殊況才能取，估計也是防備萬一。慕容想偽造我生重病，我不配合。

氣瘋了，抬手打我。像小時候每次我不聽話那樣。可我已經長大了，早不是那個任人擺布的孩子。爭執中水果刀進了的腹部。

我誤殺了自己的生母，我無法從這影中走出來，被審問的時候我什麼都不說，希他們把我斃了拉倒。

看守所給我安排了心理輔導，慢慢的我才開始開口，心里不后悔當初所為。我明明可以選擇拖住報警，或者敷衍、考上大學離遠遠的與斷絕關系。可我偏偏執拗的選擇了與正面沖突。事發后不解釋，任由事自然發展而不自救。

心思起伏想了很多，沈暉抬腳出去，門口到了一一。倆人照樣不說話，同時著二樓那張全家福。沈海和李霞幸福的坐著，后站著仨孩子。

“姐姐。”

一一喃喃自語，隨即在屜里找出了家里的相冊。他坐在沙發上緩慢的翻看，沈暉也不知不覺坐到他旁邊。

倆人看到一家五口幸福的每一個瞬間，照片的背景遍布祖國大江南北。從風景秀的蘇杭，到壯闊的喜馬拉雅。有古都的人文自然，有鬼斧神工的鳴沙山月牙泉。

倆人默默看著，幾本相冊從小到大一張張瀏覽，好似跟著走了一遍。晚上一家四口吃團圓飯，倆人神已經正常。

伴隨著春晚，伴隨著鞭炮，屋里溫暖笑語。一一端著酒杯敬媽媽爸爸，迎著媽媽幸福明的臉，他眼眸也帶上溫暖的。

沈暉也跟著敬酒，目始終膠著在兩位長輩上。腦海里又想起之前看到的日記，他沖著爸爸笑起來。

慕容丹玲走私數額巨大被判死刑，沒有他的參與還是一樣的結局——死了。他阻止拿爺爺留下的錢去走私結局也一樣，所以這事兒他參與不參與都沒分別。可以放下了，這不是他į40;錯。

而在有爸爸的世界里，他世界名校畢業，字里行間能看出格開朗大方。對繼母深厚，行文中對媽媽的表無疑。繼母待他視如己出，在關鍵時刻冒險出來攻擊慕容保護他，他也是有媽媽的。他也是值得人的。

對了，他還有爺爺教導。過剛易折，過則靡，要剛并濟。他早明白這個道理，哪會走到那樣的田地。

“暉暉、你真的沒有不舒服？”

媽媽滿臉擔心，清亮的眼眸映著他的影。聽著溫和的話，仿佛溫泉水流過全，暖呼呼的讓他心里發燙。

“沒事，我很好。”

沈海轉頭看一一，一一對人的知更敏銳，回頭對上他的眼眸，下意識的沖他笑起來。

這人對媽媽好，看媽媽的狀態就知道。前世這個時間點媽媽早已面目蒼老彎腰駝背，可如今的媽媽自信，氣質卓絕。還是電子公司的老板，渾芒萬丈。（在兒子眼里）

“爸、”這一個字含在舌尖，比喊方中誠認真的多。他雖然沒對方的記憶，可這男人把他媽媽滋養的這麼好，讓他媽媽那麼年輕幸福，他就心甘愿喊他一聲爸爸。

“今兒你倆到底怎麼了？”

這倆互相一眼，同時回答：“沒怎麼啊。”

倆孩子都乖乖吃飯，沈海兩口子也不再多言。吃完飯李霞坐沙發上泡茶，一一跟在邊。沈海到廚房洗碗，沈暉也跟左右。

他以為爸爸沒看出不對，實際作為父親，尤其沈海又是那麼細心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沒發現。

“兒子、”

沈海輕輕一聲喚，沈暉頓時又覺淚眼眶。不過有這十多個小時的時間，他已經能控制自己。

“麻省理工，好學校。”

這本來就是他的目標。有爺爺有爸爸和繼母的世界，他本就該芒萬丈。知道自己另一種可能，他絕不會讓他們失。

洗了碗到沙發那邊看電視，倆孩子目中都很貪這樣的時。李霞再次跟兒子視線對上，覺得這孩子今兒非常不對勁。

“沈如一，你給我老實代，你是不是闖禍了？”

一一趕快搖頭：“沒。”

說著他沖媽媽笑起來，很喜歡媽媽這溫和的模樣。雖然好似在訓他，實際那話語能讓他到濃濃的關心與。媽媽喊他，他深刻意識到一個問題。

沈如一，媽媽將他們姐弟的姓改了。

換了一個時空，媽媽依舊帶著他和姐姐，沒拋下任何一個。但卻費了些周折讓他倆徹底離了方中誠。

這一刻，他忽然意識到了媽媽對方中誠的恨意，或者說不屑厭惡。無論時空如何改變，無論媽媽生活富足還是艱辛，在方中誠拋棄的那一刻，就再不愿與那個男人扯上任何關系。

他錯了，媽媽是寧愿自己辛苦也不愿意他敷衍方中誠。他是媽媽養大的，他的任何一個舉都牽著的心。聽到他喊方中誠，心里該多難。

拿著掃把趕他算什麼，媽媽該拿子狠狠揍他一頓。他該跟媽媽共度難關，年后用方中誠不履行養義務、向有關單位申訴改姓李去打擊他。而不是為了現實問題，忽略媽媽心理層面的需求。

社會閱歷的增加，讓他通過一點能立馬想通之前不理解的問題。沈如一、媽媽多討厭方中誠才能將他改姓沈。如此一來比改姓李、對方中誠造的打擊更大。

“媽媽、”

李霞回頭，等半天沒下文。“說啊。”

一一聲音在微微抖。“我如果做錯事了，你會原諒我嗎？”

“我就說你小子是闖禍了吧。”說完李霞深呼吸一口：“說吧什麼事兒？別怕，天塌下來還有爸爸媽媽給你頂著呢。”

一一過來手摟住媽媽，止不住的眼淚涌出。“我錯了，你打我一頓就原諒我好嗎？狠狠打，我該打。我是心疼你，我是為你抱不平啊。”

他這話聲音極低，也就被他摟在懷里的李霞聽見了。沒頭沒腦的說的李霞渾一激靈，想問什麼卻無法出口。

“沒事，沒關系。錯了就跟媽媽道歉，有話要好好說。”

“嗯，我會跟媽媽道歉。我自己掙錢給媽媽買樓房，讓姐姐和一起住。”

“好，好孩子。” 新年的鐘聲敲響，一家人出去放鞭炮。一團團火樹銀花沖上天空，映照著兄弟倆幸福的臉。

沈暉轉頭看一一，沖他出手。“弟弟。”

一一也同樣手：“哥。”